殷顯兔子還有想問的話， 王結香抬手，攔截他的問題。

“現在該我問你， 我為你忙前忙後， 但如今，我對你的份存疑。”

“好， 你問。”

思及殷顯之前怪氣的表現，強調︰“我要求你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行。”

王結香眼神犀利“你是殷顯嗎？”

他斬釘截鐵︰“是。”

“你幾歲？”

“……”殷顯陷漫長的思考中。

“好。你說你不記得我，那你擁有的記憶， 從幾歲開始斷層？”

他長籲一口氣，誠實地回答︰“是碎的，我的記憶。”

“假如記憶是一串長長的鏈條，我腦海中的鏈條，被剪子剪過。即便是分明地到， 某一應該被連上， 我將它們拾起， 卻看不清楚前因和後續。”

頓了頓，殷顯著的眼楮說道︰“很偶然的況，我會從外部獲得一塊不知道放哪兒的鏈條碎片。”

王結香突然心跳加速︰“比如？”

“， 你想養兔子。”

他頂著一張可到要命的兔子臉，喊時的語調， 是獨屬於殷顯的戲謔。

王結香的腦袋閃現奇異的想法︰殷顯將他的一部分， 關在這隻兔子的裡。

他故意的，看搞砸、看猜，看糾結。對他說盡難聽話， 失至極，卻依然抵擋不了一隻最最喜歡的兔子，殷顯指不定躲在哪裡笑。

這確實也符合他一貫的惡劣。

“502乘323，等於多？”

沒理會他說的那句話，王結香報出一串風馬牛不相及的數字。

殷顯一頭霧水，眨著兔眼，緩慢計算。

等了三十秒，又問。

“76乘27，等於多？”

他泄了氣。

“好難。等於多，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你曾經能飛快算出這些數字，百位數的乘法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我還找著計算，你直接報了出答案。”

除去被他惡作劇的可能，王結香陷了更深的不安。

“所以不是記憶不全，別的部分，你也退化了。”

相比於的愁容滿面，兔子本人倒是輕松得多。

“可能是沒休息好，過一段時間會沒事的。”

這句話……

這該死的既視……

殷顯每回生病，都對說這句話——“沒事的，只是沒休息好”。

病得越重，越是賣力掩飾。讓他去看個醫生，比登天還難。

某次殷顯了涼，王結香說熬薑湯他喝。他不讓熬，說難喝，沒必要喝。

第二天去上班，見他臉紅紅的，他借口昨晚沒睡好。

王結香堵了門要他測溫，測出來39度。讓他跟領導請假，去看醫生掛瓶，他不肯去，推上班來不及。被他氣到掉眼淚，他妥協地帶了瓶退燒藥，說到單位會喝。

結果呢，他燒到不省人事，同事幾個扛著他去診所的。

王結香沒見過比殷顯更能逞強的人。

給他撂狠話︰“你厲害，你能扛，你就不去看醫生好了，永遠別看。哪次拖出重病，你有了教訓才會學乖。”

“我沒事，”他死鴨子，態度蠻不在乎︰“我怎麼樣心裡有數，你別一天到晚的大驚小怪。”

事實證明，王結香沒有大驚小怪。

後來殷顯幾次被送醫院，都是他不及時就醫，把小病拖大病。

的氣話一語讖，不過他得了教訓，照樣學不乖……

“記憶缺失，功能退化，”著脹痛的腦袋，王結香對兔子說︰“你會不會是生了某種病？這些是生病的癥狀？”

殷顯又一次回到悉的模式︰“我沒事。”

“停！”

決定暫且擱下這段。

“讓我先繼續問我的問題吧。”

他應好。

“關於小兔島，你記得什麼？”

剛才講他生病了，令殷顯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正常。

“全記得。”他答。

“復述你記得的全部的小兔島的事，地說。”

殷顯配合地開始回憶。

“最初對它的印象是，我被困在這裡，島上沒有其他生。有天你坐著千紙鶴出現，太出來，你便原地消失。我等你好幾天，每天都榨胡蘿卜，你終於來了。後面的事……”

點頭，示意他繼續。

“你進到第一間房子，我在黑暗的房等你；你通關，回家睡覺。你再來島上，我們又去了第二間房和第三間房。第三間房裡，你耗費特別長的時間，我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是現在，你說我死了，是新兔子。”

王結香沉片刻。

“首先，兩個問題，小兔島會天亮嗎？胡蘿卜哪來的？”

先前，喝到胡蘿卜，以為小兔島有長蘿卜，兔子哼哧哼哧拔蘿卜給自己榨。他昏倒時，也想去拔蘿卜的。

可是，不論王結香怎麼找，都沒能找到。

這裡！這個島！別說蘿卜了，其他任何能吃的食，全沒有！

第一個問題就將兔子問倒。

“不會天亮。我在這裡時，它永遠是黑夜。”

他吃力地回想，眼中一片茫然︰“那次，天亮後怎麼了？我不知道。”

王結香已對他的“不知道”習以為常。

“蘿卜呢？”

他從小床蹦下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殷顯走到之家的兔子專用小廚房，那裡有一臺袖珍的多功能榨機。

兔爪子一隻按著榨機，一隻停在空中。

三瓣兔一張一合，朝著機，清晰道︰“我要蘿卜。”

下個瞬間，奇跡發生。

一憑空出現的迷你蘿卜被他握在爪中。

“……”王結香下驚得快要掉下來︰“就一嗎？”

“蘿卜蘿卜蘿卜蘿卜。”

殷顯話音剛落，四蘿卜從他的爪中湧出來，他不得不兩手抱著，才沒把它們摔地板上。

王結香嘆為觀止地鼓起掌。

“這個表演我願意付費觀看。”

純屬個人好奇︰“說別的也會有嗎？”

殷顯挑眉︰“你想要什麼？”

王結香不太好意思告訴他。

出食指，按上他的袖珍榨機，小聲說︰“我要鑽戒。”

空氣凝固了半分鐘。

“怎麼不好使啊？”王結香不知放棄︰“鑽戒鑽戒鑽戒。”

手心空空如也，輕咳一聲，收回食指。

放下懷中的蘿卜，殷顯重新將兔爪拍上榨機。

一字一句，他沖機念道︰“要鑽戒。”

王結香垂眸。

的掌心，出現了一枚閃閃發的超大克拉的鑽石戒指。

耀眼的鑽石之外，瓖嵌了一對耳朵，是俏皮的兔子造型。

“好可。”

迫不及待戴上它。

鑽戒的尺寸，恰恰好合適的無名指。

王結香被收買了！

半響後。

十手指戴滿鑽戒，上披著華貴綢，王結香靠著沙灘椅，面前的桌子擺滿山珍海味。叉起一塊龍蝦放口中，跟著勁歌舞曲左扭扭右扭扭，心中已然對小兔島大改觀。

“原來還有這樣的打開方式，這個地方太好了。”

除了一些特殊的、太離譜的要求，像是︰讓殷顯恢復人，讓殷顯離開小兔島，召喚醫生來島，要一棟豪華別墅……這些榨機沒法做到。其余的簡單的品，只要殷顯開口，就能夠出現在島上。

“你之前隻用它榨？”王結香不替榨機可惜。

“對，”兔子殷顯一臉樸實︰“胡蘿卜。”

“你怎麼這麼實誠呢？就算隻榨，榨點別的也好啊，西瓜、梨子，番茄。”

真是恨鐵不鋼啊。

“我覺得你對小兔島有誤解，你始終認為自己被它困住，其實，你可能是這裡的造主。”

王結香把兔子抱到自己的上，帶著他，用一個新視角去看這整座島。

“島上的所有房子，裝滿你的過去。”

“島上的一草一木，所有的月亮、風、燈，它們你影響，因你存在。”

“你在島上死去，會在島上復活。”

被島困住，無法離這一切，所承的煎熬痛苦，令殷顯完全沒法接的說法。

“造主？誰會願意製造這樣一個囚籠，來讓自己苦？”

黑黝黝的兔眼凝視，他問︰“這個島不僅有我，還有你。如果我是造主，能夠自由來去的你，是什麼？”

“問你啊。”

王結香停了刀叉，安靜下來。

“我是什麼？”

他從未見到過出這樣的表。王結香大多數時候都很活躍，半句不饒人，像隻不停揮舞鉗子的皮皮蝦。此時的長睫覆住眼，眉間中流出一些易碎的緒——是憂愁，或者說，委屈。

“千紙鶴上的“來我的島”，寫得歪歪扭扭，我第一次沒看出，後來看多了也就看出來了啦，是你的字。小兔島的之家，你總管我的；你變兔子，我最喜歡兔子。還有，你之前對我說的那句‘我買兔子了’，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榨胡蘿卜給我吃？你是不是記得，我有暫時夜盲？”

咬，細細碎碎說著。

“你不能老這樣欺負我，殷顯。你不記得我，就全部不要記得，索徹徹底底忘掉我。你講我豬腦子，講我爛好人，你不滿意我，我全認。分手嘛，我提的，我是確實不打算糾纏你了。”

王結香並著，局促地了自己的膝蓋。

“殷顯，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你真的討厭死了。”

問他︰“你來說說看呀，我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