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秒》第23章 10-2

早上六點,趙希善跟著趙亦晨起了床。

倆一起洗漱完,他又從客廳茶幾的屜里找出一張報紙,鋪在臥室的房門邊。讓小姑娘了鞋踩到報紙上,趙亦晨拿卷尺給量了高,而后用馬克筆在門框上做下標記,蹲下一筆一劃寫起了字。

小姑娘站在他旁,安靜地盯著他的手。

他寫的是,“善善8歲,125cm”。

瞥見小姑娘扭頭看向了自己,趙亦晨也偏過臉來回視的小腦袋:“以后每年記一次。”

仍舊是一副木訥的模樣,小姑娘緩緩點頭,好像對此無甚想。等他起去廚房,卻呆呆地回頭,看了眼門框上的記號。

所以趙亦晨知道,是喜歡的。

說好要教趙希善煎荷包蛋,趙亦晨沒有食言。他替找來一張小板凳,好讓夠得著鍋鏟。先手把手教倒了些油進鍋,他再端起鍋子輕微晃兩下,撒下鹽,見熱油鋪平了鍋底,才抓著的小手拿起一個蛋,在鍋沿磕開一道小裂口。

兩滴蛋清跌到鍋底,噼里啪啦地響起來。

小姑娘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趙亦晨彎腰立在后,寬厚的膛擋住了的退路。他出左臂繞過瘦小的子,握住蛋的另一頭,右手則稍稍低了的手:“不怕,放低點油就不會濺出來。”

接著便用左手的拇指掐住那道裂口,掰開了蛋殼。

黃澄澄的蛋黃和蛋清一塊兒摔進油鍋,響聲很大,卻沒有濺起油花。

懷里的小姑娘這才慢慢放松了繃的肩膀,傻傻盯著那迅速變白、氣泡的蛋清瞧。

低頭看一眼,趙亦晨不自覺笑笑,把著的手抓起鍋鏟的握柄:“要不要吃溏心的?”

小姑娘搖搖腦袋。他于是教用鍋鏟鏟破那個晃晃的蛋黃,又將蛋翻了一個面。不過一分鐘,便已經煎好。沒有急著把荷包蛋盛進盤子里,趙亦晨抄起手邊的筷子,夾起一小塊吹涼,送到邊。張開小咬下去,嚼了嚼,咽進肚子里。

“好吃麼?”

認真地點了點頭,小姑娘還,大眼睛牢牢盯住鍋里剩下的荷包蛋,像是意猶未盡。趙亦晨輕笑,輕車路地將荷包蛋鏟進盤子,再拿起另外兩個蛋:“再煎兩個溏心的,姑姑和哥哥喜歡吃。”

便跳下小板凳,捧來了他剛剛擱在一旁架子上的花生油。

劉磊正在念高三,趙亦清因此每天都要早起給他做早餐,然后送他去學校。

趙亦晨帶著趙希善把煎好的蛋和剛打的豆漿端上去的時候,他們一家才剛剛起床。聽說荷包蛋是小姑娘親手做的,趙亦清驚喜得瞪大了眼,低下腦袋瞅瞅:“善善煎的啊?”

見小姑娘點頭,便咧了笑,眼眶又漸漸起來,忍不住蹲下抱住趙希善瘦瘦小小的子,狠狠親了一下的臉頰。正幫著趙亦晨把早餐端上餐桌,劉志遠回頭瞧了瞧們姑侄,笑著對他說:“到底是爸爸,善善還是親你一些。你一回來,都好多了。”

趙亦晨擱下手里那盤醋溜萵筍,也彎起角笑了笑,沒有應聲。倒是劉磊剛好磨磨蹭蹭走到餐桌邊,無意間見舅舅笑了,愣了好一陣。

在他的印象里,趙亦晨這些年從來沒有笑過。

餐桌上他還難得問起了劉磊的學業:“上次月考績怎麼樣?”

原本正悶頭吃著饅頭和萵筍,劉磊聽到他的聲音險些一嗆,趕喝一口豆漿,慌慌張張答道:“還行,年級第三。”語罷還小心翼翼地瞧他,生怕他不滿意似的。

好在趙亦晨只稍微頷首,給趙亦清碗里添了一筷子萵筍,臉上不見任何不悅的神

“繼續努力。”他說。

點了頭,劉磊再一次埋下臉喝豆漿,順勢悄悄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小姑娘。

一手拿著饅頭,一手握著筷子,慢吞吞地把萵筍送進里。饅頭已經吃了一小半,還吃完了一個荷包蛋。比前一天早上要吃得多些。

劉磊發現,趙希善握筷子的手勢不對。和他舅舅趙亦晨一樣。

他想,老話都說兒像爸爸,大概也不是沒道理的。

趁著艷天好,趙亦晨帶趙希善去了趟老城區。

原先的騎樓已經改了步行街,熱鬧繁華,卻不是他們的目的地。車子拐進城中村,花花綠綠的店面遠去,老舊的居民屋闖進視野,電線架在屋檐底下,又低又。街頭巷尾偶爾有閑居在家的老人聚坐在一起,有的巷口白天還亮著招牌,白底紅字,印的是四川酸菜魚。

巷子狹窄,只能容一臺車穿行。

趙亦晨把車停在一死胡同里,抱小姑娘下車,牽著的手往前邊那幢居民樓走。

“這是爸爸、姑姑還有以前住的地方。”他告訴,“是我跟你姑姑的媽媽。”

仍舊一聲不吭地跟在他旁,小姑娘直直著自己的腳尖,似乎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遠遠瞧見樓底下有群小姑娘聚在一塊兒跳皮筋,趙亦晨便掌心里的小手:“你姑姑小時候也喜歡跳皮筋。在這棟樓里跳得最好。”

小姑娘總算有了反應,抬起臉來,循著聲音向那些同年紀一般大的孩子。

們嬉笑打鬧,跑跑跳跳。而抓著趙亦晨的手,一臉木然。

“會不會跳?”他低聲問

置若罔聞地凝們許久,小姑娘才慢騰騰地點了頭。

他默了數秒,又輕輕順了順額前的頭發:“那要不要跟小朋友一起玩會兒?”

趙希善搖頭。

趙亦晨便重新握的手,“沒事,不想跳我們就進屋看看。”

倆經過那群嬉鬧的孩子邊,踏進涼的樓道。趙亦晨母親留下的房子在一樓,長期閑置著,沒有出租。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領小姑娘進了屋。

姐弟各自家以后,一有空都會過來打掃。屋子里干干凈凈,還像從前母親在世時的模樣。只是桌臺上擺著兩位老人的照,時不時要提醒他們,這間靜悄悄的屋子經過這些年的洗禮,早已是人非。

把小姑娘帶到桌臺前,趙亦晨彎腰抱起,示意看看照片里的人:“這就是和爺爺。”

視線在兩張照片上轉了一圈,小姑娘最后看向了他的母親。抬起小手,握住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相片吊墜。照片中的穿警服,戴著警帽。就像趙希善的相片吊墜里,那個年輕時候的趙亦晨。

跟爸爸一樣,都是警察。”猜到在想些什麼,趙亦晨的視線也轉向照片里的母親,不不慢地同小姑娘解釋,“當警察很忙,所以你有時間陪我們。但是對我們很好。買不起玩的時候,就趁著過年去鄉下探親,用木頭給我削了把槍,還砍了竹子給你姑姑做弓箭。”出手拉開桌臺底下的屜,他從里頭找出一把木槍和一支竹箭,一一擺上桌臺,“都是親手做的。厲不厲害?”

都是兒時的玩,凹槽有些臟,槍柄和箭頭早已被磨得糙扎手。

趙希善探出一條小胳膊,拿起那把木槍,垂下眼睛木木地看著。

趙亦晨側過臉,視線落在瘦削的臉頰上。

“爺爺在爸爸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一直是在照顧我和你姑姑。”小心幫把臉側的長發捋到耳后,他停頓片刻,爾后繼續告訴:“后來也跟著爺爺走了。剩下爸爸跟姑姑。”

臂彎里的小姑娘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手里的木槍。

“善善,爺爺都是好人,過世以后會去天堂。”平靜地注視著的側臉,趙亦晨放緩了口吻,一字一句認真而鄭重,“那里很好。有花,有草,天氣很好。他們不會生病,不會痛。有神仙陪著他們。他們每天都會過得很高興。”

他看到小姑娘漸漸紅了眼眶。

“所以沒什麼不好的。”再一次替捋順細的頭發,他告訴,“也不是因為誰犯了錯,他們才去那里。知道嗎?”

溫熱的眼淚摔上他的手背。

小姑娘握著木槍,呆呆的臉,收不住的眼淚。

趙亦晨知道聽懂了他的話。

他抬手用自己糙的拇指替揩去淚水。

多年以前,他也是在這張桌臺面前,一聲不響地掉眼淚。

那時趙亦清告訴他,天堂很好。有花,有草,天氣很好。媽媽會和爸爸在一起,不生病,不痛。神仙天天陪著他們,他們每天都很高興。

“所以不哭了,好不好?”哭著輕拍他的背,“沒什麼不好的。也不是你的錯。知道嗎?”

他知道。

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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