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右邊的中年人翻著手裡的資料：“你來試鏡，先試鏡曹雲這個角。劇本你已經看過了，第一場試鏡的是曹雲和革命黨接頭的戲，我們需要看一下你的戲效果。”

顧湘走到了圓圈中間，這樣一看還有邪教的覺。但也可以看出來秦昊對這部電影的重視，居然了這麼多人一起。

“你去跟對詞。”秦昊衝坐在圓圈後面的一個人擺了擺手，顧湘定睛一看，竟然是莫鋒，莫鋒算是娛樂圈裡的老前輩，德高重的那一輩。這樣的人演戲，都是十分挑剔的。也正因爲如此，和主流的電影圈會有些格格不，格格不的久了，就會對年輕的演員也顯得十分挑剔。

莫鋒對秦昊很尊敬，對顧湘卻不怎麼友好。上下打量了顧湘一番，也不知道是嫌棄顧湘什麼，衝秦昊點點頭，沒給顧湘一點緩衝的時間就演上了。

“北京填鴨。”莫鋒公事公辦的道，他說的語氣平平，顯然只是對一下臺詞，本沒有要戲的想法。

便見那曹雲下帽子隨手一擲，在對面坐了下來，微微偏頭：“一鴨三吃還是原只上碟？”

說這話的時候，故意低了聲音，雖然顯得隨意，語氣裡卻還是有些張。顯然，第一次和革命黨接頭，這個大小姐不是不張的。

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莫鋒的表就變了，不自覺的坐正了子，語氣裡也帶了些微試探：“這麼麻煩生吃算了。”

曹雲挑了挑眉，扮作男兒相相當的風流俊，這麼一挑眉，活的哪家府上風流爺，然而面上已經有些喜悅的苗頭了，卻極力的想要下去。那種一點點雀躍和興跳上的眉頭，道：“你是寧北海同志？”

“你是曹爺？”莫鋒道。

“不錯。”

“宋社長就在後。”莫鋒側過子。

然後，曹雲便衝莫鋒後莫須有的“宋社長”探，回眸一笑。

那笑容帶著狡黠和一兒得意，飛揚在年的臉上，眸子亦是亮晶晶的，只讓人覺得心都要憐起來，彷彿剛知曉人世的哪家府上懵懂公子哥兒，卻又帶著對未來國家的嚮往，正氣凜然。

真正是詮釋了好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年。

莫鋒愣愣的看著顧湘，顧湘衝他拱了拱手，站起來，對著秦昊鞠了一躬。

周圍的人靜默無言。

坐在第一排的短人想說什麼，了脣最後卻又沒說出來。秦昊沉默了一會兒，也沒多說話，只道：“準備第二場，曹將軍兵戎相見。”

秦昊也是嚴厲，曹雲和湘紅這兩個角中，曹雲是完全正面的角，湘紅卻是個有著私心的複雜角。但曹雲卻比湘紅更加難駕馭，因爲一般的演員要演好湘紅這樣特徵明顯的角很容易，要演好一箇中的角卻很難。中不併代表留短講話聲氣，因爲電影的設定並非是一個刻意的扮男裝，而是一種時代的風流，在那個英傑輩出的年代，大家小姐亦有屬於自己的風流。

顧湘竟然演出了這種風流，一般說來，年輕人很難演出時代，那種越了時代的場景和氣質不是誰都能撐得起來的。

但秦昊還是要保險起見，他必須要看看顧湘時候的樣子，才知道能不能駕馭曹雲這個角。

和曹老爹的戲份，是曹雲面對的一個艱難抉擇。有自己的理想，曹將軍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好軍人，自古忠孝難兩全，曹雲在對爹攤牌之後，用槍指著父親逃出了府裡，這場戲就是點。

“還是老莫，你跟對下戲。”秦昊道。

莫鋒點了點頭，站起來，一個試鏡，他從開始敷衍的對戲到現在的認真對待，態度差別明顯到所有人都看了出來。專業演員都知道，那是對搭檔的尊重，而能得到莫鋒的尊重，也從側面上反映出一些問題。

莫鋒看著顧湘，不知道爲什麼，面對著顧湘這樣的小姑娘，他竟然也拿出十分的注意力，面前這個年輕的演員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好像年紀不大，演技卻經過千錘百煉似的，在本優異的演技下又有一種穿世事的瞭然，這種經歷讓駕馭起角和都舉重若輕。

“爸爸。”曹雲的眼眶一瞬間變得通紅，用槍指著莫鋒：“外面那麼多同志爲了國家犧牲，您卻要爲袁世凱賣命，您將百姓們置於何地，你又怎麼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軍人！”

“放肆！”曹將軍怒道：“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兒竟然是黨！小云，放下槍跟爸爸回去，爸爸當什麼都沒生過。”

“我不！”那年扮相的英氣，明明脆弱的就要掉淚了，卻還是如一頭初生小堅持要走向自己選擇的樹林，執拗的道：“爸爸，請恕兒不孝，天下之大，兒與爸爸走的不是一道路。”轉手把手槍指向自己：“爸爸，別追上來。”

“小云！”曹將軍大吼了一聲。

曹雲卻用槍指著自己的頭，轉往前走去，先是一步一步走的緩慢，最後卻幾乎是小跑起來。起先臉上還執拗的笑著，到最後，卻是滾滾熱淚而下。

小年終於還是第一次爲了大義與父親決裂，然而未曾想到，在日後的歲月裡，爲了這個大義，將損失更多珍貴的東西。親人、、朋友以及的一生。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只能看到的眼淚和堅持，信仰珍貴卻脆弱。年時候的堅持如同一場夢，在那個荒涼而繁華的時代，凝結了黑夜裡一個年輕的背影。

秦昊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說：“你去換服，準備湘紅的戲。”

甫座皆驚！

《刀馬旦》從開放試鏡到現在，過了兩年多了，起初試鏡的人也多，但從一開始到現在，哪怕是資格最老的演員，只要是來試鏡主角的，無一不是被罵了個狗淋頭。而今日顧湘的到來，衆人起初也以爲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想要攀登一座不可能到達的高峰而已。

然而一向苛刻的秦昊今天一句評價也沒有，只讓繼續準備。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顧湘已經功了一半！

陳加玲坐在秦昊的左手邊，默默地咬牙。

陳希是的兒，如今在電影圈裡也是個小花旦。當初拍《梅妝》的時候，陳蕾和顧湘撕，自然是幫自家侄兒的。後來顧湘紅了，一大部分顧湘的開始翻出以前陳蕾這事兒，說陳蕾是仗勢欺人，混淆視聽，連陳希都被連累了。

陳加玲對娛樂圈比年輕一輩悉，自然明白顧湘這走紅的勢頭拼是不行的。不過今天還想著利用這次試鏡好好給顧湘點看看，所以買通了記者，想著顧湘來的結局肯定是不過，到時候狠狠的上點黑料，譬如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演技差評之類的，誰知道…...誰知道竟然過了一半？

顧湘剛走出試鏡的地方想去換服和妝容，一走出走廊差點被人絆了一跤，低頭一看，一坨黃的捲依偎在腳下。

那人擡起頭來，看見顧湘先是有些迷糊，隨即認認真真的打量了顧湘一番，突然大一聲：“神！”

顧湘：“……”

捲一下子跳起來：“我是《每日娛報》的記者，今天聽說你要來《刀馬旦》試鏡，社裡派我來採訪。你好你好。”

“你怎麼進來的？”顧湘好奇的問。記者都要在外面等候的，居然混到了這個地方。

“我翻牆進來的。”捲一臉自豪。上次因爲喬映晴黑料事件，報社把他轉正了不說還重點培養，而他的要求也是有關顧湘的新聞都跟。

顧湘若有所思，自己來試鏡的事除了那天在展揚公寓的幾個人外並沒有人知道。這幾個人也不會主把試鏡的消息料給報社，無非就是這邊劇組的人了。不過顧湘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意，怕是想看的笑話。

“現在可能沒時間接你的採訪。”顧湘微笑著道：“我要準備下一場的試鏡，所以不太有時間。”

“下一場？”捲一愣：“第一場已經過了嗎？”

“是。”

“我就知道神一定行！”捲跳了起來：“我之前還和同事們打賭，你一定可以過的。”捲有些激，看著顧湘又微微紅了臉：“這試鏡的覺和以往很不一樣，我不採訪，你…..你能不能讓我照幾張？”

“當然。”顧湘點頭。《刀馬旦》的劇本和服裝早就流傳在外，所以這種相片是不影響電影本的。想了想，既然是有人特意給請了記者，那也不要浪費好了。

說：“你把我拍的帥點啊。”說完衝捲眨了眨眼。

那風流俊的模樣，直讓捲雙一差點跪了下來。

翩翩兒郎，然而是個的，這特麼鬧哪樣摔！

試鏡的屋裡，幾個人正在討論。

“我覺得這個新人不錯，太有靈氣了。”一人激的道：“咱們試鏡了這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合適的人。還是個新人，太不可思議了。”

“那可不一定。”陳加玲終於還是忍不住涼涼道：“不是還有湘紅沒試鏡嗎？要知道湘紅也是重要的角。”

“連曹雲都能駕馭，湘紅爲什麼不能駕馭？”那人不甘示弱的回擊。

“曹雲是很英氣，湘紅的人設更復雜。歌，一不小心就會演/好不好。”湘紅嫵可人，貪財自私，卻有著自己的迷糊憨，這樣的角，很容易把的某一面特質放大，而顯得人格太過單薄。

“陳姐，陳希以前不也演過/嗎，怎麼沒見你對這麼高要求？”那人說話也是狠，一擊必殺。

“夠了。”秦昊皺了皺眉，道：“安靜。”

兩人互相瞪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二十分鐘後，門被推開了。

子穿著民國斜襟立領繡花短旗袍，下長，梳丫鬟雙髻，鬢邊點著兩隻玉蜻蜓，施施然走進來。

分明是一模一樣的眉眼，然而眉彎彎，眼兒，一舉一都搖曳生姿，輕輕關上門，手指尖都是翹著的。彷彿高興得很，面上笑容得意，卻又不是曹雲的那種得意，而是有些輕浮，有些囂張的得意。

隨後便將那得意下去了，笑容似乎有些諂，卻因爲極的面龐而顯得並不難看。相反，只覺得引得人目捨不得離開一秒。

這便是湘紅，分明是同胞姐妹，卻因爲世浮沉，在市井中爬滾打，眼角眉梢都是算計，而即便是明的算計，都掩飾不了本的憨。

這是一個複雜的人，聰明卻也蠢笨，自私卻又講義氣，無的時候無，有的時候有義。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卻又可貴的保持了一善良的本真。

款款的走來，腰輕擺，哪裡還有剛纔那英氣人的年模樣，分明是兩個人。

然而這涇渭分明的兩個人中，目卻是如出一轍的清澈，於是在絕對的爲兩個人中，又保持了一點點聯繫，讓人毫不懷疑，這正是一對不折不扣的雙胞胎。

一個人，演出了兩個人。

兩個人，卻又有千萬縷的聯繫。

同樣的容，不同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秦昊本不敢相信真的會有這樣的人。

他以爲《刀馬旦》可能要永遠擱置了，因爲不會有這樣的演員能演出兩個人。

在那樣喧囂的時代中，以各自不同的姿態，著，囂張著，盛放著。

沉澱著年代的青春年，如同一壺酒，前者烈的香辣，後者淳的甘甜。

都是一樣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