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周窈一人獨自坐在安靜的多角亭里，梁璃忽然來找。

走上臺階，梁璃開門見山：“可以談談嗎？”

周窈反問：“談什麼？”

“隨便談什麼，反正你不是也很閑麼。”

周窈懶得搭理的諷刺，“你找了我很久？”

“沒有啊。”梁璃故作輕笑，“看見你在這正好就過來了，不行啊？”

“你從那邊一路跟人問話，我都看到了。”這次換周窈笑，“攔了三個同學吧。”

梁璃被一刺，但覺得這個無關要，卻聽周窈忽然說：“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常把人當傻子。”

“那你呢？”梁璃不客氣反問，“裝作弱的小白花，像是什麼都不會，靠著別人的保護，去欺辱和攻擊其他人，這種覺很爽吧？”

“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我沒有欺辱誰，也沒有攻擊過誰，反而是你——”

周窈的笑意讓梁璃火氣大增。

梁璃猛地站起來，“我們今天就把話說開吧，別裝來裝去的，沒意思！”

周窈懶懶道：“你想問什麼？陳許澤？”

梁璃深深盯著的眼睛，“你喜歡陳許澤對不對？”

“這件事——”周窈吃吃地笑了一聲，“和你有關系嗎。”

“你！”

梁璃忽然狠地盯著周窈，說：“像你這種人，心里一輩子都不會有愧疚吧？心暗齷齪，假如有一天暴曬在太底下，你這種東西，就只能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周窈不看，從旁邊一把折星星用的塑料管里拿出一，開始折，“有的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上有任何過錯或缺點，在他們看來，整個世界都該是圍著自己轉的。如果有一點不對，那麼，錯的一定是別人，是這個龐大繁雜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活，而不會是自己本。”

梁璃眼一瞪，提步就要上前，恰好迎念握著兩杯飲料從階梯上走來。一看們，眉頭一皺，“你們在聊什麼？”機警的視線投向梁璃，“你在這干什麼？”

梁璃臉上的笑容急急出現，僵又有點控制不住。

陳許澤、江嘉樹和大熊幾人陸續也走進亭子。

陳許澤手里拎了一袋飲料，給眾人分發，唯獨沒有梁璃的份。

大熊笑嘻嘻和梁璃說話：“你們剛才在談什麼呀？我大老遠看你和周窈說了好久。”意識到飲料沒的份，大熊不好意思地后腦，“要不然，我這個給……”

“我和周窈在談事。”梁璃不在意飲料，著急解釋，生怕多生端倪。

周窈看都沒有看，細致地折著自己手里的星星，說：“我和梁璃？我們剛才在吵架。”

平靜的一句話，讓幾人一驚。

“吵架？！”江嘉樹驚訝，“吵什麼？”看完周窈，略帶不滿的目便看向梁璃。

在們二人之間，不說憑他和陳許澤的關系，那也是他和周窈更絡。

梁璃沒想到周窈竟然突然一下把事捅破，原本照的格不會這樣做。梁璃著急地解釋，“周窈你……你怎麼，是不是我剛剛說話語氣太急讓你誤會了……”

沉默聽著的迎念重重把兩杯飲料往石桌上一放，氣道：“得了吧，演夠了沒？”

對上迎念冰冷又了然的眼神，梁璃一下猜到，或許是知道了，霎時渾僵。但還是不肯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大熊尷尬地打圓場，“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周窈折完一個星星，陳許澤沒話，在旁邊坐下。遞了一塑料管給他，沒想到他也會折。再拿起一，兩人一塊從頭折起。

梁璃這時候忽然才發覺，他們兩個人的作，折星星的方式、順序，細致到每一樣都是相同的。

“你從原本的私立學校轉來，為的就是我吧？”

周窈視線低垂，邊做手工邊說話，顯得不是那麼重視面前這個人，“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很眼，第二次見面，認出了你。這麼久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些什麼。”

迎念冷聲道：“梁璃啊梁璃，你怕不是真的喜歡陳許澤吧？還有，你跑來跟我們一群人一起玩，確定是真的想和我們玩在一起？”

大熊愣愣的，“大家在說什麼……”

江嘉樹也不明所以，扯了扯迎念的手臂，“你知道什麼？”

迎念朝他比了個噓的姿勢，他只好閉。

“其實你和高宇還是有一點像的。”周窈說，雖然你們是異卵雙胞胎，且他跟爸爸姓，而你跟媽媽姓，他長得也完全不如你，不像你，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但是你們兩個的那雙眼睛，真的很像。”

“你不配提——”

梁璃突然激，還沒嘶吼完，周窈抬眸睨一眼，那一眼里有沉沉的郁。

“我憑什麼不能提他？我在五中念高一的第一年，是他攪了我平靜的生活。最有資格提他甚至罵他的人，就是我。”

“就因為他的喜歡，他可以隨意在我們班后門帶著一群人我的名字。我們老師在講臺上氣黑了臉，全班都看我的笑話。那一次，他害我丟了獎學金。”

“冬天我走夜路回家，路邊乞討的爺爺可憐到哆嗦，我只是給了他一個幣，高宇非要和他換，老人家耳背聽不清，他就一腳踹翻了人家的乞討鐵碗，拿走幣不說，還踹在人家背上。”

“還有我和新來的實習生老師說話，高宇下午就帶人在巷子里把人家打重傷，連員工宿舍都還沒被分配到的剛剛大學畢業的老師，和另一個實習老師合租，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在醫院里哭得停不下來，住院費都是教學組其他人湊的。”

“——就這樣，高宇還總說他對我很好？”

周窈臉上第一次出厭惡的表，亭子里在聽的其他人，也都產生了反至極的緒。

這是什麼人啊？

唯獨梁璃，大吼：“你放屁！我哥只是脾氣直，他本就沒有——”

“隨你怎麼說。反正他當著校長的面給我遞書，害得我第二周的升旗大會，被迫上臺演講道歉是真的，而你哥因為你爸去找學校領導被免罰，也是真的。”

“他這樣的人和我表白，我會接嗎？”笑出了聲。

周窈盯著梁璃，像是要故意剜的心，“你知道我是怎麼拒絕他的嗎，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他說，‘別丟人了，我永遠也不會喜歡你——你這個垃圾！’”

“就算你不喜歡他你也不能這樣！”梁璃失控大吼，“他那麼喜歡你！他天天都在我面前跟我說你的事！他還整天想著要給你買這個買那個！你這個人心腸怎麼會這麼冷——”

“那他一腳踹翻那個乞討老爺爺的鐵碗時，為別人想過嗎？我因為他丟了獎學金，假期不得不去打零工掙自己的零用錢，看了多書，做了多題，在飯店后廚洗了多盤子，他又知道嗎？”

“那些時候，他的好心腸在哪呢？”

“還有啊。”周窈永遠忘不了，“那個被他打傷的老師家里有多窮，全家供他上了師范，本來過了那年，他就能在五中分到教學宿舍，可以給家里的妹妹多寄幾百生活費好好讀書。可惜，他的手被你哥打斷了！他那一筆讓我們全班同學都喜歡得不得了的筆字，就因為你哥再也寫不出來了！”

周窈聲音略有拔高，帶著許失控，陳許澤的手，悄無聲息繞到背后，輕輕拍了拍。迎念也忍不住關切地看，約約在眼角看見了水痕。

周窈很哭的。眼帶淚的時候，同樣也不多。哪怕，只是這麼一滴。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你梁璃，還有你哥高宇。你們這些自私的人才是真正活在暗角落里的垃圾——！”

周窈沖著梁璃罵出這一句，長長舒了一口氣平復緒。

梁璃被激得朝周窈沖去，江嘉樹眼疾手快攔住了。

“我要殺了你，我要跟你拼命，都怪你！都怪你——”

江嘉樹一邊攔一邊道：“怪什麼怪！你怪周窈什麼啊？神經病啊你……”不忘求援，“哎你們趕來攔著！干看著真是……”

大熊去扯住了梁璃。

周窈折完又一顆星星，輕放在桌面，和其他的混雜在一塊，停下作。

歪了歪頭，看著梁璃，故意問：“你怪我啊？”

整個亭子里，只聽得到的聲音。這些事，陳許澤知道，迎念在不久前聽周窈說了，也清楚，但誰都沒有阻攔這個時候略顯怪異的。

周窈慢慢笑起來，掃過梁璃流淚的臉。

“我知道你恨我。高宇死了，所以你恨我對吧。”笑著，漫不經心道，“我，無所謂。”

所有肆意踐踏苦難生命的人，不論權勢多麼了得，不論有多高高在上。

在這里，統統都是丑陋的垃圾。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