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幺》第49章 十三幺
周媽媽一大早事就很多, 來來去去,影繁忙,不過不是為了麻將館的生意。
從煮早飯開始就很講究,比以往盛得多, 還讓周窈和陳許澤都得好好吃,之后挎著菜籃子去了市場,挑選菜的盡頭比當年出嫁選老公還認真。
“這個菜多一斤?”
“一塊三?前面那個攤比你便宜兩呢……算了,給我稱一點。”
“魚要活的, 那個死的不要不要,那一條……”
“蝦稱足了, 挑個頭大一點的吧,太小的沒有。”
“……”
游走在各個攤子前, 平時經常買的菜和不常買的菜,全都買了個遍。
有攤主好奇:“周麻媳婦今天是要擺什麼宴席請客嗎, 買那麼多菜, 盛得嘞。”
“不是。”有知道的解答,“你們不曉得, 今天是閨去大學的日子, 肯定要煮點好吃的。”
說起周窈,菜場這些老板也。
“就是那個白白凈凈的文靜小姑娘?”
“對,就是。”
“聽說考了咱們市的市狀元吶。”
“是啊, 周麻兩口子可真有福氣!”
“不過聽說咱們這條巷不是出了兩個狀元?”
“是沒錯, 一個啊,在周麻家, 一個啊,天天往他家去。就以前拐角陳老太的孫子,現在正跟周麻的兒談朋友呢!”
“這真是有福氣了,兒和另一個都這麼出席,以后有的福了……”
“誰說不是呢……”
……
其他人的議論周媽媽都沒放在心上,無非都是艷羨,聽得多了,從一開始的角上揚,到后來十分矜持穩得住,過程沒用多久。
兒是有本事啊,確實出息,但那都是自己憑本事掙來的。十幾年的苦讀,夏夜寒冬,日復一日,付出的努力配的上這個結果。
這一天周窈和陳許澤要去學校,票買的比較晚,可以在家吃了中飯再走。周媽媽比過年還上心,買了一大堆菜,盛得家里那張小方桌甚至都放不下。
周麻也沒說浪費,畢竟是難得的日子,周窈這一去學校,只有放假才能回來,以后每天都在邊看得著的兒就要遠離家里,去首都讀書了,將來說不定會走的更遠。家門在這,但能夠回來的次數,能夠在這個屋里停留,一家三口相聚在一起的時間,只會越來越。
太快了。
看著周窈乖巧的面容,周麻忍不住生出慨。
想起剛出生的時候,還是襁褓里的嬰兒,小小一個,那時候還是特別笑的,的笑和別人不一樣,是彎著一雙眼睛看人,看得誰都歡喜不已。
這中間錯過了太多時間,不僅是他,還有周媽媽。對不夠關心,不夠好,或許是鬼迷心竅了吧,這麼好的一個孩子,竟然也能在眼皮子底下忽略這麼久。
周麻一邊自責,默然嘆了聲氣。
周窈聽見,以為他是在舍不得自己,當然這個分也有,寬道:“爸,只要一放假,學校里沒有事要忙,我就會回來陪你和媽媽。”
“沒事。我知道的,學業重要。你去上學是去學東西學本事,不要因為牽掛家里耽誤正經的東西。”周麻笑笑,擺手,“想你了,我和你媽會給你打電話,現在通這麼發達,我們坐車來看你也是一樣的,順便還能旅游,對不對?”
周窈見他還能自己開解自己,放下心來。
陳許澤一大早就在周家,待遇回歸從前,被來吃早點。周媽媽特意親手煮的面。十多年的廚下功夫,仿佛都用在了這一天,或許也是傾注了太多心思,面煮得格外好吃。
一向話的陳許澤吃得碗底見空,還難得夸了一句,“阿姨,面很好吃。”
周媽媽心里高興,上卻假意罵:“哼,逮著機會就夸,油舌……”一邊說著,一邊又給陳許澤盛了一大盆面。
陳許澤:“……”
他只是發自心地夸面好吃,也是真的吃飽了,再來一盆,真有點吃不消。頂著丈母娘期許的目,他只好慢條斯理再吃了幾口。
……
盛的中午飯吃完,周窈和陳許澤在家里稍作休息,見時間差不多,出發去車站。
周家夫婦送他們到巷子口,不管周窈怎麼拒絕,周麻都堅持要幫拿行李。第一次去大學,帶的東西有點多,兩個人的行李都重。
到路口,見周麻擔心,陳許澤說:“幺幺拉不,我會幫拉的。”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周媽媽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這麼久以來惡言惡語,到這一刻,卻還是忍不住,流出了真正長輩的樣子,“你到了外面,給人家擺臉,惹著別人,你這個臉再好看都沒用!別說幺幺,生活自理能力強,我反倒是一點不擔心,就你,這麼多年,離了你爺爺也不知道有沒有長進多,天天關著門在家里,在外面要多注意,不懂的不會的就問幺幺,兩個人互相照顧,互相扶持,讓我們點心……”
周媽媽碎碎念,每一句每一個字,滿滿全是關切。
陳許澤連連點頭,乖乖聽訓。
周窈和陳許澤只讓周家夫婦送到巷子口,再往后就不讓送了。坐上出租車,他們在車里,周窈坐靠窗的位置,和站在路邊依依不舍的周家夫婦揮手告別。
車開出去很遠很遠,從后視鏡里看,他們仍然站在原地。
……
十九歲這一年,周窈和陳許澤一起走出了出生、長大、生活了十多年的巷子。
后來做醫生,時常和醫學小組飛去國外開會,有時去貧瘠的國度做支援。而他搞科研,忙起來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但兩個人還是很好。
巷子在他們畢業的第二年拆除了,每家每戶都分到了房子,周爸爸和周媽媽搬進新家,在周窈說要給他們買新房的時候,以浪費為由拒絕了。畢竟在他們的觀念里,住的房子一套就夠了,有一套就行。
陳許澤爺爺留下的老房子也被拆掉,分得的新房,他們很回去住。周媽媽時常會去幫忙打掃,隔一陣子就去搞衛生做掃除,留待周窈和陳許澤回來以后可以隨時住。
周窈和陳許澤是在畢業那年結得婚,或許是一開始聚離多,每一次見面都像新婚燕爾,直至后來不忙了,穩定地在同一個城市工作生活,仍舊每天都如膠似漆不嫌膩。
他們生了一兒一,一個像他一個像。
對待兒孫,陳許澤其實并不嚴苛,但他有一個誰都不能的筆記本。
很久很久以后,他的兒孫才打開看過,本以為是關于他科研上的筆記,卻發現,那只是簡單的一本日記。
日記里,通篇都是“我”和“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人稱,所有事,都與“我”和“你”有關。這個“我”自是陳許澤,“你”則是“周窈”。
“今天新送來的花你很喜歡,在花瓶里擺弄很久,還想修剪枝葉。被我攔住。你問我好不好看,我說是好看的,但其實嚒……不是我說,你這份花的手藝還是早點放棄比較好。當然了,這句話不能對你講。晚上有點涼,一個人睡沙發顯得也太可憐。”
“你說今天吃的那家面館的面很好吃,我也這麼覺得,下次還要去,再嘗嘗其他的味道。我問你如何,你笑著對我說好,心一剎那突然變得很好。”
“今天下大暴雨了,還打雷,我們把房間門窗關上,拉上窗簾,關上燈,一起靠坐在床頭,在被窩里看,用設備看電影。天氣很糟,但我覺得,日子很好。”
……
他記錄了很多很多,有大事有小事,事無巨細都在里面。
最后翻到日記本末頁,是不知什麼時候,他回憶他們當初離開巷子的場景。
“我們約好要一起走出那條巷子,后來我們真的做到了,離開巷子,你和我一起,所有條件沒有缺失一項,我覺得很滿足。那天我們誰都沒有回頭看,就那麼直直地走出去。在出租車上,我握你的手,有一點涼,我問你冷嗎,你搖頭說不。”
“那時候你對我笑,彎著眉眼,角勾起,那瞬間我已經想象到我們未來的模樣。”
最后一句,陳許澤寫在倒數第二行。
他講,對周窈講:
“——倘若四季你都在,這一生,該很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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