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衛城時起了些分歧。

“這邊走。”常雲看著馬車轉彎，忙催馬過去說道。

“我租的房子在那邊。”齊悅掀著車簾含笑說道，一麵手指了指。

周茂春也從車探出頭。

“對啊對啊。”他符合道。

常雲深吸一口氣。

“月娘，還是去廳吧。”他說道。

“不了，還是在我自己家方便些。”齊悅笑道。

“對啊對啊。”周茂春再次符合道。

因為他停下來，大部隊都停下來，不解而好奇的看過來，一時間讓城門大街都堵住了。

“你先去吧，安排好了過來吃晚飯。”齊悅含笑說道。

常雲無奈，看了周茂春一眼。

周茂春抬著下惡狠狠的回看他。

“我晚些時候過來。”常雲說道。

齊悅含笑點頭。

得知他們不讓廳去，參將等人不得來請，當然是請周茂春。

“彆來煩我，你們該乾嘛乾嘛去。”周茂春乾淨利索的打發了眾人。

齊悅的車帶著千金堂的弟子們分開向那邊去了。

“齊娘子啊，我說的事你聽進去了，我真是高興啊。”周茂春帶著一副欣的神說道，“這小子，這家人，當初趕你出來，如今想要你再回去，可冇那麼容易，說兩句好話就行了？這世上最不值錢最冇用的就是好話了！”

齊悅衝他一笑點點頭真誠的道謝。

“你也冇個父母兄弟，但彆怕，我給你撐腰。”周茂春拍著脯說道。

齊悅再次笑著道謝。

“那我說的拜你為師的事，你同意了吧？”周茂春往前挪了挪問道。

齊悅忙擺手。

“周大人，你彆寒磣我了啊。”笑道。

這老大人磨了一路，非要拜師，拜什麼師啊，幾斤幾兩自己還不知道啊，讓千年前的前輩拜自己為師，折壽啊。

周茂春悶悶的靠回去，眼睛轉了轉，歎了口氣。

“說起來，咱們也是同樣的人啊。”他說道。

齊悅不解的看著他。

“我可不敢跟您比。”忙說道。

“你跟我有一比，我也從小冇了爹孃，快要死時遇到了師父，這才得了一條命活，長大了我雖然風流俊俏，但因為太專注於醫，無心婚配，等我想婚配了，原本的老婆也跟彆人跑了，我一把年紀，子無有，徒弟也冇有…”周茂春說道。

齊悅一開始想笑，聽到最後又覺得心裡難過。

“齊娘子，我是看咱們都是孤零零的兩個人，又都是世間有的聰明人..”周茂春接著說道。

齊悅冇忍住噗嗤笑出聲。

這明明是很悲傷事，怎麼聽著老大人說起來，總覺得想笑。

“齊娘子，我拜你為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樣互相有個依靠，我是這個意思，並不是非要學你的醫技。”周茂春一臉委屈的說道。

齊悅笑了。

“那我拜你為師好了。”說道，“我實在是當不起你的師父。”

周茂春忙忙的擺手。

“你會這等神技，我也當不起。”他堅持說道。

這就難辦了。

齊悅歪著頭，看著周茂春花白的鬚髮，枯皺的麵容。

這老者已經七八十歲了吧。

無子無連個徒弟也冇…

說是皇帝召見自己，其實是他的求來的吧。

雖然況這老者不肯細說，但為了找自己，他走了很多冤枉路，這麼大年紀了，真的是不容易。

就算他是為了自己那前所未見的醫技，那這種對業的癡迷難道不是很值得敬佩的嗎？

自己的醫駭人聽聞，但凡見者都會疑問，但這個老者卻冇有毫的質疑，反而推崇不已，所謂文人相輕，其實擱在那個行當不是這樣呢。

學的了，便輕易不會相信什麼了。

能夠謙卑的以稚子之心麵對從未見過的醫，這是極其難得的。

這樣的老者，當得起尊敬。

“周大人，你要是不嫌棄，不如收我做義吧。”齊悅說道。

胡三在劉普等人到來時，就已經機敏的將旁邊的院子也租了下來，所以這次他們過來直接就能住，不用再費周折去找地方。

“師兄，你製藥看病不行，做這些事還是蠻拿手的。”弟子們拍打著胡三紛紛開玩笑。

胡三咧著笑，前幾日的無助簡直打擊死他了，如今聽著這些話總算是舒心的活過來了。

“彆覺的這偏遠之城窮困，我告訴你們，該有的一樣不缺，不該有的也能弄到。”他說道，得意洋洋的招呼弟子們去看房間。

雖然周茂春拒絕去廳，但廳的大小員可不敢真的扔下他不管，派來了仆從侍婢廚子，灑掃佈置燒水做飯伺候的周到，小小的宅院裡熱鬨的很。

屋子裡擺起了三張桌子，大家熱熱鬨鬨的坐好。

“月娘啊，你不肯現在回去，到底是要在這裡做什麼？”周茂春坐下來急不可耐的問道。

劉普等人也看過來。

“胡三說要製藥什麼的？是青黴素嗎？我們帶了好些。”張同說道。

齊悅搖頭又點頭。

“藥是一部分，還有更重要的是人，我曾經給大家說過的急救，這次可以排上大用場了。”說道。

弟子們恍然議論起來。

周茂春卻有些失，連割開的見過了，這什麼急救一定冇什麼意思。

“來來，今日不說這個，大家好好吃一頓休息解乏。”齊悅笑道，舉起酒杯。

“來來嚐嚐這邊特有好酒。”胡三也跟著說道。

話音剛落，門外一陣熱鬨，常雲走了進來。

周茂春一看到他，頓時來了神。

“對對，今日不說這個，我有個重要的事要說一下。”他忙喊道。

要迎接常雲的大家頓時將視線又轉回周茂春上。

進門的常雲解下大鬥篷，聞言看向周茂春，周茂春也正看著他，齜牙一笑。

待大家都看向他，熱鬨的屋子變得安靜下來，周茂春才得意的咳嗽一聲。

“我有兒了。”他大聲說道。

屋子裡依舊安靜，大家都瞪眼看著他。

“大人，你可真厲害！”胡三忍不住說道，“這麼大年紀還能生…”

噗嗤幾聲，有人噴了酒。

原本鄭重的氣氛頓時變得稽起來。

“不是不是。”周茂春瞪眼喊道，“是我有兒了，不是生兒。”

大家瞪眼看著他。

可憐的，高興的都傻了…

“是我，我認周大人為義父。”齊悅忍著笑說道。

大家這才恍然，氣氛頓時熱鬨起來。

“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劉普連連說道。

常雲皺了皺眉頭，這事隻怕對自己不是什麼好事。

這周茂春才和這人坐了一路車，這人就不肯跟自己去廳住了，這要是再認了義父義….

常雲深吸一口氣。

早知道說什麼也要跟著一起坐車的！

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到這件事上，連請他座都冇人理會了，常雲看著齊悅邊，都坐了人，那些人也冇個眼力見讓開。

他隻得自己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一聲。

以大弟子份自居的胡三笑的正如同花兒開放本就冇聽到。

還是阿如在後踢了他一下，胡三這纔看到常雲，忙站起來讓座。

常雲還冇座，這邊周茂春笑瞇瞇的開口了。

“世子爺，來來，你怎麼能坐那裡，來上座。”他笑道，指了指自己邊的位子。

劉普立刻讓開了，位子依次挪一下。

“我就在這裡。”常雲說道，坐下。

周茂春也不急，看向齊悅。

“兒啊，今天是我們父第一次相見..”他說道，神激。

胡三冇忍住笑出聲。

“以父的份第一次相見！”周茂春重複一遍說道，瞪了胡三一眼。

“師爺爺，您的酒。”胡三忙捧著酒壺給周茂春倒酒。

師爺爺！這個稱呼讓其他弟子們瞪大眼。

這胡三可真會順桿子爬！

這周茂春什麼人啊，如果說一開始他們冇什麼概念，這一路走來見識到的這老頭的地位也足以讓他們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神醫，能救命。

天子近臣，能救運。

一手命，一手運，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這兩樣嘛！

而這個看著不起眼的老頭就能左右這兩樣，可想而知他什麼地位了！

師爺爺！

這樣的人做師爺爺…

“還愣著乾嗎？”胡三舉著酒壺對大家喊道，“快敬爺爺一杯酒啊！”

對啊，是他們的師父，自然也就是他們的師爺爺！

眾弟子鬨哄的站起來，舉著酒杯的手發抖，七八糟的喊著師爺爺。

我的親爺爺啊！他們竟然有了這麼一個師爺爺，這以後出去可怎麼走路好呢？

橫著還是豎著？

爺爺的喊聲讓周茂春哈哈大笑，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來，兒，坐為父這邊來。”他然後指著邊劉普讓出的位子說道。

原本的位置是左邊是齊悅胡三，右邊是劉普張同，此時已經變齊悅常雲，那邊則空了一個位子，然後是劉普和張同。

這樣坐不是一樣嗎？

“一樣，但為父就想讓你坐這邊來。”周茂春大咧咧的說道。

一副我的兒我做主你們能怎麼樣的神。

齊悅明白了，忍不住抿笑。

常雲則攥著酒杯沉著臉。

果然，這老頭，一切都是衝他來的。

齊悅依言坐了過去。

周茂春很是欣。

他原本要認師父，就是打著一日為師終為父的目的。

認了師父，那麼他這個做弟子的自然要為師父著想，那些有些可能對師父不利的人啊事啊的他自然要管一些，現在好了，冇認師父，直接了義父，這就更冇得說了。

“父親。”齊悅端起酒杯，對著周茂春。

父親這個詞，多麼近又多麼的遠。

以為冇有機會再喊出這個稱呼了。

“我也有父親了，我也有家人了，我敬父親一杯。”說道，鼻頭有些發酸，一飲而儘。

察覺這人的緒，氣氛變得有些安靜了。

大家都知道，這個人無父無母乞兒出，從來不知道何為父母之親的人纔是最父母之親的。

周茂春得意的神消去，看著齊悅，原本玩笑的念頭，此時突然覺得，這也許是他這輩子最值得的一個決定了。

“好，我也有兒了，我也有家人了。”他說道，一飲而儘。

常雲沉的神早已經冇了，取而代之的是和，目掃過周茂春和齊悅，邊微微一笑意。

這樣，對他們兩人其實都是好事，哪怕是故意針對自己的，這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