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完這一下,雀也無聲，周雋也無聲。

孟疏雨盯了會兒不再有靜的屏幕，把手機丟到一旁,去了浴室洗澡。

好像也不是很在意沒被回復這件事。

畢竟能讓周雋這樣的人無語，無疑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功。

孟疏雨甚至樂觀地想,人生的每一步果然都有意義。

在周雋那兒丟臉丟到無完的那些日子終于練就了現在的厚臉皮。

過了忙績效考核的一周,調休日當天,森代上下一片過節的洋洋喜氣。

周雋一句話，給行政部門提前放了半天假。

說是免得自駕的員工回家趕上車流高峰。

孟疏雨中午到各部門走了一趟，到哪兒都聽到有人夸周雋有人味。

想想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員工，這時候估計也會對周雋恩戴德。

但從七天見不到周雋變七天半見不到周雋，怎麼想都有點開心不起來。

中午十二點,整座辦公大樓人去樓空，孟疏雨從食堂吃了個便飯回來,看到周雋的辦公室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沒了人影。

趕飛機有那麼著急嗎？也不打個招呼說聲假期愉快。

今天全公司的同事看見都說了這話,就他閉得比蚌殼還牢。

孟疏雨拉著提前帶到公司的行李箱沒打采下了樓，在大廳里上了談秦。

“孟助理,回南淮去啊？”談秦了把車鑰匙在指尖晃，走上前來的架勢像極了高鐵站出口拉客的司機。

“嗯，談部您還不走嗎？”

“走，我這剛好也回南淮，你要不要搭個順風車？”

“不用了，”孟疏雨擺手，“我高鐵票已經買好了。”

“搭周總的車不搭我車，真嫌我不夠高？現在都卷這樣了？”談秦碎碎念了兩句。

孟疏雨被問得莫名其妙，又見他比劃了下自己的高：“孟助理,雖然我是沒有187吧，但好歹也有178，我這形象在你這兒那麼不夠看？”

“我沒嫌棄您高，您這形象在我們森代那可是數一……”孟疏雨說到“一”字一頓，“實話說，數一是周總，但數二數三絕對有您一席之地。”

“那我這車就停門口呢，真不搭？”

“不麻煩您了。”

本來就沒多行李，加上周雋提前放了半天假，回程也不會太堵，現在看談秦在這兒奇奇怪怪比來比去，就更不可能上他的車了。

已經跟周雋的一個兄弟有過牽扯，絕對不能在這種關頭牽扯第二個。

扭轉在周雋面前的渣形象，勢在必行。

“行吧，那我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談秦揮揮手出了大廳，上車打開周雋的微信對話框，摁下“按住說話”鍵——

“你讓我送人家一趟，也得人家肯搭我車啊。”

“看我那眼神跟防賊似的，恨不得避嫌避得百八十米遠。”

“對了還有，你說的沒錯，這姑娘就不上趕著示好的，繼續繃著吧你。”

孟疏雨坐了趟高鐵，到家正好是晚飯時間。

進了門往客廳一，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一個個盤子上覆著明的保溫蓋，就等揭。

孟疏雨換了鞋穿過玄關，朝廚房喊：“爸，媽，我回來啦！”

“小雨到家了，趕盛湯！”方曼珍一邊和孟舟平說著，一邊迎了出來，接過孟疏雨的迷你行李箱，“路上是不是壞了？”

“還好，我們領導給我們提前放了半天假，我來的時候沒趕上高峰。”

“你們新領導還有人味的嘛。”

孟疏雨皺皺鼻子：“他就是自己要趕飛機，不好意思先走所以讓大家都走了。”

“那白占便宜不也是好事，要不你今晚到家起碼得十點了。行了去洗把臉洗個手，開飯了。”

孟疏雨回臥室洗漱完，出來的時候見孟舟平和方曼珍都已經上了桌。

桌上的菜也揭了蓋。

孟疏雨在方曼珍對面坐下，拿起筷子：“死我了，今天放假，中午食堂都沒什麼好吃的菜。”

“什麼死啊死的，剛進門就說不吉利的！”孟舟平瞪一眼。

“哎喲爸，你每天在學校咬文嚼字就算了，回來也這樣，我又不是你學生。”孟疏雨筷前想到什麼，拿起手機給一桌子菜拍了張照。

孟舟平指指：“洗過手了還拿手機，這手又白洗了！”

“小雨現在多難得回家一趟，你說兩句！”方曼珍剜了眼孟舟平，夾了個可樂翅到他碗里，“吃你的去！”

孟疏雨沒聽兩人斗皮子，認真給照片加了個食濾鏡，發給了周雋。

想著問問他在飛機上吃飯了沒，記起他今天不告而別，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發張照片刷個存在，又保持一點脾氣不說話——這麼著剛好。

孟舟平和方曼珍了兩句停下來，齊齊向面帶得意的孟疏雨。

聞到安靜下來的空氣，孟疏雨瞅瞅兩人，擱下手機重新拿起筷子。

沒吃上兩口，手邊傳來一聲震。

孟疏雨瞄了眼孟舟平，見他在低頭吃飯，又把手了出去。

拿起手機一看——

騰訊新聞。

孟疏雨一把鎖了屏。

“誰的消息這麼重要？”孟舟平斜眼看了看。

“沒誰，新聞推送。”

“所以你這一臉失的呢？”

“我這不是以為有人夸我們家菜做得好嗎？結果一看是新聞，當然失了。”孟疏雨笑瞇瞇地說。

“意思是你推掉了小丞，回頭也沒接新的朋友？”

“爸你怎麼又提這事啊，我才二十五呢……”

“虛歲不是二十六了嗎？再過三個月過了年，往外就能說二十七了吧？”

“你這一下怎麼給我算老兩歲呢，照這麼個算法，那我領導過了年虛歲都三十了，人家也還單。”

“你領導家里人不催？”

孟疏雨輕咳一聲：“催也催，但我領導人著呢，找了個假的對象回去糊弄家里人，你看這麼一比，我是不是已經很聽話了，至沒騙你們吧。”

“你還驕傲上了。”

“你爸也沒你的意思，”方曼珍這回倒和孟舟平統一了戰線，“就看你老這麼挑，想讓你多看看，你要是現在沒有接的對象，你爸在杭市那邊有個朋友的兒子正合適，你加個微信聊聊看？”

孟疏雨輕輕“嘶”了一聲：“爸，這還不到兩個月，你已經從我和簡丞掰掉的影里走出來了？”

“我倒還想讓你和小丞再試試，你不愿意我能趕鴨子上架？當然只能往前看了。”

孟疏雨嘀咕了句：“……那我要是有接的對象了呢？”

“有了？”孟舟平和方曼珍異口同聲地放下了筷子。

孟疏雨也就隨口那麼一試探，沒想到兩人激上了。

咽到一半的飯一哽，喝了口湯潤嗓：“八字有一撇吧。”

“哪兒的人啊？”

“跟我一樣現在在杭市工作，不過家在南淮。”

“那正好呀！”

“可不正好嗎？”孟疏雨心虛地夾著菜，想著“八字有一撇”算個夸張的修辭手法，當語文老師的爸應該能理解，“所以你們就別心了，我努努力，爭取虛歲二十七之前把那一捺畫上。”

一頓飯過去也沒見周雋回消息。

孟疏雨思忖著國際航班應該有wifi，這個點又不可能睡覺，他不回肯定就是懶得回了，就把手機擱到一邊不管了。

等吃過晚飯洗過澡，孟疏雨敷了張面躺上客廳沙發，準備投屏個綜藝看，拿起手機才發現周雋二十分鐘前回了。

跟一樣沒說什麼話，發來了一段視頻。

孟疏雨點開一看，看到了周雋爺爺家的布景。

畫面里，常秋石面前的餐桌上擺了一葷三素一湯，正對著鏡頭問好。

黃桂芬估計是不太會用智能手機，所以拍得有點抖，畫面一會兒飄到這兒一會兒飄到那兒，最后落上廳堂那面墻。

墻上掛了一幅新字，正是前陣子周雋手把著的手寫的那首《如夢令》。

“小雋，你爺爺這幾天神不錯，今天還把你和小孟的字裝裱好掛墻上了，你看漂不漂亮？”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孟疏雨疑問著發了條消息：「你給你的視頻怎麼轉我這兒來了。」

周雋：「讓我發你也看看。」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晾了二十分鐘，周雋這次難得秒回了消息。

孟疏雨心想自己這個澡洗得好，洗得妙，洗得周雋站不住腳，滋滋打開視頻又看了一遍。

忽然聽到頭頂響起方曼珍的聲音：“這不那——那常院長嗎？”

孟疏雨嚇得面紙都差點掉下來：“媽你怎麼走路也不出個聲的。”

“是你看視頻太專心了。”

孟疏雨收起手機：“你說什麼院長呢？”

“就剛才你視頻里的，不是啟明福利院以前的老院長嗎？”

“福利院院長？”孟疏雨坐起來揭掉了面，“我們家認識啊？”

“以前你爸學校組織慈善，去那兒福利院教過小朋友讀書，你不也跟去過嗎？”

“我也去過？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了。”

“老早的事了，你五六歲那會兒吧，那時候你爸放暑假，你纏著他陪你去玩，你爸要做慈善又走不開，就把你一起帶到那福利院，給你扔一群小朋友堆里。我還說你爸呢，那邊小朋友大大小小都有，很多平時野慣了的，玩起來一點分寸沒有。”

孟疏雨順著方曼珍的話回想了下，約記起是有那麼回事。

但要不是方曼珍現在提起，都不記得那是福利院。

印象中里面有好多小朋友，覺像個兒園。

“哦，是不是有次我摔破膝蓋，你倆吵了一架，后來我就再也沒去過了……？”

“可不是，幸虧你沒留疤。”

“媽，那除了單位組織的，我們南淮的有錢人是不是也會去那兒做慈善？”

“應該是吧，那是南淮最大的兒福利院了。”

孟疏雨給周雋發了條消息：「我爸居然跟你爺爺認識，說是以前去你爺爺管的那個福利院做過慈善，你們家是不是也去過？」

等了幾分鐘，周雋回過來一個“嗯”字。

所以周雋和兩位老人可能是周家做慈善的時候認識的吧。

還有心。

這麼有心，怎麼不能對釋放點。

孟疏雨：「那我知道了。」

周雋：「？」

孟疏雨：「我們家和你們家以前都積了德，所以現在你遇上了我。」

孟疏雨讀了一遍發出去的消息，飛快撤回，改：「我們家和你們家以前都積了德，所以現在我遇上了你。」

對面不回了。

孟疏雨再接再厲：「我跟你說，剛才我爸媽說又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

周雋：「所以？」

孟疏雨：「你希我去嗎？聽說對方非常優秀，而且剛好在杭市工作。」

周雋：「想去就去。」

孟疏雨：「這你就不懂我了，我這人很專一的，怎麼可能做這種三心二意的事。當場我就拒絕了，我是不是做得好？」

周雋：「是。」

孟疏雨提起一口氣。

周雋：「霍霍一個，積德。」

“……”

孟疏雨那口氣又down了下去。

孟疏雨：「那我積來的德可以拿來霍霍你嗎？」

周雋：「你已經在了。」

周雋這條消息后面跟來一張照片，是他手邊一疊文件書。

看起來意思是打擾了他在飛機上的工作，而他希識相點結束對話。

孟疏雨對這張照片進行了不同角度的解讀。

工作時候還回消息，那說明比那些文件還是好看一點吧。

得了點甜頭，孟疏雨上抹起：「我這怎麼是在霍霍你，我是想你了。」

對面又沉默下來。

好像不發個問句，他就有了不回的理由。

孟疏雨補上一個問題：「你呢，你想不想我？」

周雋：「不。」

周雋：「想。」

一句“不想”還分兩條，這是被麻到手抖了嗎？

孟疏雨撇撇，長按刪除那條“不”字，只留下“想”字，給消息界面截了張圖發過去：「您的想念已送達。」

萬米高空之上，靜謐的頭等艙里響起一聲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孟孟：聰明的孩子會自己摳糖吃。

雋總：那就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