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的白翊現在被困在石鈷城。

顯國境最后的城池，出了石鈷城便是漠北，漠北再北，才是藏金嶺。

而整個漠北茫茫之地只有一補給落腳之地，絕命渡——絕命渡確實是渡口，但這渡口不在水邊，而在戈壁灘上。

魔宗陣封絕命渡，用的是萬象森羅幻魔陣。

此陣與魔后的萬象溯源魔功系出同源，是魔宗唯一一門不需要心法《天諭經》作啟要求便能修煉的高級魔功，當然，限于資質，當世也就魔后能到最頂層的門坎，當年魔宗分裂時，幻魔陣也一分為二，天極道掌握著陣圖，玄火教帶走了修煉法門。

如今面對魔宗多年來最大的希，兩方私怨再深也不得不拱手言和，搬出老底重現了二十前魔宗最強殺陣。

說殺陣當然是因其殺機無限，且圍困之法舉世無雙。

萬象森羅自道家八卦胎，兼容天時地利，將視覺異常玩到了極致，魔宗最頂尖的幻之道都在這陣法中了，因而為萬象森羅所困如遇鬼打墻，失去方向，不辨前路，而一石一木皆為迷蹤，魔宗弟子便藏于陣中，待人絕松懈亦或是瘋狂躁之時，行突襲暗刺之法，通常無往而不利。

當然，魔宗目的在于獲取足夠的時間搜查藏金嶺找到前教主藏，并不是與天下為敵。

封閉絕命渡一來是阻止顯國的賭徒進漠北，一來也是阻止在漠北之人進顯國，目前要防的只有大顯，因為藏金嶺另一側畢竟是佛國，而其余諸國之人繞道前往藏金嶺需要不時間，因此，只要陣之人不輕舉妄，魔宗不會主加害。

于是就造了最尷尬的事，謝星緯確實走大運找到了神仙谷，也請出了醫圣傳人，卻被萬象森羅堵住了歸路。

白翊被人帶到了石鈷城，就地理位置來說離救命之人已經極為接近，偏偏被迫留在城中，就算進陣也找不到絕命渡的位置，只能干耗著等死。

誰謝星緯與魔宗深仇大恨，謝星緯但凡出絕命渡，定然與魔宗之人不死不休，而白翊若要尋謝星緯陣，魔宗也不介意收點利息。

……

有什麼比活生生著看不到的蟲子正在啃噬自己的還要可怕？

這還是一個極為慢的過程，不像凌遲般一刀子進一刀子出般劇痛，事實上生理上的痛苦還不明顯，只是能人到自己的生機被一點一點蠶食掉而已，但神上的刺激就很是可怕了。

能為永葆紅服用朱蠱的人，眼睜睜看到自己紅不在時的瘋狂與絕難以言喻。

蠱蟲反噬，生機漸趨流逝的表征極為明顯，暗黃毫無，頭發大把大把掉落，全盜汗無力，皮甚至老化出現皺紋與裂的跡象，并且極度畏寒。

白翊曾自豪于自己飽滿婀娜的姿與紅潤明艷的容，譏笑唐千葉如尸般蒼白可怖，但短短數月之間已經瘦削如枯木。

就算閉門不出，紅逝去與自己瀕死的認知也在不斷折磨著，就算糊上厚厚的妝容把自己打扮從前一樣明艷張揚的模樣，心的恐慌與絕也在與日俱增。

本來找到醫圣傳人康復有，該是件人喜悅的事，可現在被困在城中，一天一天干等，白翊的神智日復一日瀕臨頂點，每時每刻都在忍著的痛苦，讓恨不得殺死所有看見過自己的人——就算面對著護送而來的親友，也難以忍住自己心不斷增長的戾氣。

隨行的都是最親近的人，對百般憐惜，自然不會與計較，而且發完脾氣又會哭，直哭得人心腸俱斷。

石鈷畢竟是邊城，因為臨近的是荒無人煙的漠北，近來又有魔宗興風作浪，消息傳出后城中連商賈都了一半，剩下的只有當地百姓與不怕死的武林人。

城中唯一一家客棧，三層木制結構，也已經是石鈷城最高的建筑。

這日仍舊是枯等的一天，青孚山兩位師兄幾日前集合了一眾俠士出城探路并未返回，目前陪伴在白翊邊的除了同門師兄弟，就只有的義妹秋若與師叔周禮。

馬的嘶鳴與響鼻聲從外面傳來的時候，坐在大堂閑聊亦或是默默喝茶喝酒的俠客們一應將目投往門外。

邊城的一切都帶著漠北特有的雄渾與荒涼，天空是灰蒙蒙的曝曬的，空氣是塵撲撲的干燥憋悶的，莫說人了，連外來的牲畜步邊城也會變得倦怠而緩慢，像這樣飽滿又富含活力的馬蹄一聽就是外來的。

現在還有人前往石鈷城？

“啊，這味道，有種回老家了的覺~”一個聲低啞而磁，隨著輕松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真想把小灰們一起帶進城里啊！”

然后先走進來的并不是人，而是兩個穿勁裝背著弓弩的年輕人。

——唐門！

來的人竟然是唐門弟子！

在座所有人的心都是猛然一跳，角落甚至有人毫無預料地站了起來，側之人想拉卻沒來得及。

兩個唐門年輕人目如炬，直接掃向了角落，就算發現那是個穿紅頭戴帷帽的人，也毫沒有收斂威脅警惕的眼神。

隨即，剛才說話的人一腳踏了進來，環顧一圈之后，這個著男裝的麗人一手抓著只小白狗，一手捂住笑起來：“呦，踏破鐵鞋無覓，原來要尋的人已經在眼皮子底下呀。”

“唐、棲、眠！”白翊咬牙切齒道。

“是呢，”來人挑高了眉，一張麗的臉龐上帶著健康又異域的風姿，“許久不見，白小姐的脾氣還是那麼糟糕……不過看到白小姐氣如此不佳，倒也能諒解幾分。”

“胡說八道什麼！”白翊狠戾的話語中帶著控制不住的虛弱，甚至還有一自己也難以覺察的驚懼，“你這蠻子怎會來漠北？！”

棲眠眼神微微閃爍，一手慢慢著臂上寵的皮——在這白團子仰起頭來打了個哈欠的時候，眾人才猛然覺察，這并不是他們以為的小白狗，而是一頭貨真價實的狼崽子！

“主人在哪，在下自然就在哪呀。”

白翊聞言，腦中理智的神經幾乎崩斷：“唐千葉！”

“翊姐姐！”秋若連忙起想拉住，但并沒有意想之中的發狂，而是死死盯著門口一不。

或者說，在場所有的人都沒有靜。

“能得白小姐這般掛念，妾還真是倍榮幸。”

輕和緩的嗓音與那道蒼白弱的影一齊出現在門口。

近乎妖異的白與黑裳之間的反差大到驚心魄，這世上怎會有人將黑羅紗穿得如此麗又深魔？

然而那等從容雅致的氣度又足以下這種非常人的妖異之。

唐千葉！

江湖盛傳死在東寧，果然只是謠傳……難怪唐門未找青孚山麻煩。

沒人知道那一瞬間白翊帷幕底下的臉龐慘白如紙，連厚厚的妝都無法掩飾的懼怕與忌憚——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骨子里都在釋放著戰栗，只以為自己只是太過于憤怒。

“唐千葉！”白翊尖銳的嗓音充滿了厭棄與痛恨，就仿佛久在深閨的小姐看到蟑螂老鼠那種驚懼與嫌惡，“你就那麼想來看我的笑話？！”

自外而的人微微嘆了口氣。

連嘆息都帶著優人、令人神魂顛倒的魅力，恨不得把心窩都掏出來以化解眉宇間的憂愁：“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說出來呢。”

——“唐大小姐！”

秋若在白翊徹底發瘋之前一把拉住的手臂將按回到座位。

白翊遭蠱噬之后功力大退，幾乎連拿劍的力道都沒有，因此只輕輕用力便將其按住了。

秋若不不卑地注視著唐千葉，眉宇微蹙，但并沒有毫退：“冒昧開口，不知唐大小姐前來石鈷城是為何？”

穿著樸素的俠，眉宇間自有一雅正英氣，客棧大堂中本就雀無聲，自起之后更是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全天下都知道唐千葉謝星緯得瘋狂，而秋若作為謝星緯的正牌未婚妻，怎麼說都該與誓不兩立。

卻有人知曉，這兩個人之間并非外人所想的不對付。

與唐千葉連照面都，自然無從談起不對付。

秋若與未婚妻謝星緯之間，比金堅自然算不上，但謝星緯為人如何還是堅信不疑的，他說與唐千葉絕無可能那便是不可能，再說，唐千葉是癡，但并不連累別人，秋若雖然覺得冷眼看著別人糾纏自己未婚夫怪異且尷尬至極，但這本來就是謝星緯與唐千葉之間的事，如今又未嫁，謝星緯又未娶，什麼可能都有，手更尷尬吧……索當做睜眼瞎。

為何能夠如此坦然？

……大概是因為，唐千葉這人實在驕傲得太過了吧。

何其目空一切的人，連看一眼旁人都覺得不屑，的腳應當是踏在云端的，凡人所擁有的都要在上無比稀薄——秋若不敢在自家祭姐面前講真話，但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明白，真不是唐千葉要針對白翊，而是白翊確實擋在面前蹦跳得太過，一只蒼蠅在眼前飛來飛去都忍不住拍死，更何況是個對來說不值一提的人。

秋若有時候甚至覺得，唐千葉也是痛恨著自己深謝星緯這個事實的。

無因，恨無果，那麼驕傲的人上一個不自己的人，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怎麼不痛恨？

由此也可見，不但驕傲而且正直，否則，苗都懂得用蠱控制人，以唐千葉毒師之尊，又豈會沒有一種蠱毒人心甘愿上？

短暫的一瞬間想到了太多，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近距離面對面地對上這個人過。

秋若雖說覺得自己把唐千葉看得比較，但直視這麼一雙平靜到漠然的眼睛，不能說不張。

然而，出乎在場眾人意料的，面對謝星緯未婚妻的問題，唐千葉不惱，也不氣，甚至輕輕一笑。

“自然是為人所請。”

秋若急忙道：“敢問是何人之邀？”

聰明的人，猜到前來漠北必定是出于某種原因，而這個原因很大程度上與白翊有關，才開口詢問的吧。

謝星緯認定秋若不僅是責任在先，也有這是一個堅韌果敢又相當聰明的人的緣故。

唐千葉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隨同自己的下屬們落座。

大堂中本來并沒有空余的桌子，三三兩兩的都坐著人，但一看唐門這行人進的方向，本來坐得好好的就探頭張八卦的幾位俠士，立刻無比乖順地起閃到一邊，與別人拼桌，將空地留給他們。

“多謝~”唐棲眠隨手將狼崽子丟到桌上，還沖著小二喊了聲，“店家上幾壺好酒，謝這幾位俠士慷慨！”

那幾人抱拳謝過，并未多話，只一心關注好戲繼續。

唐聞秀懷抱著一匹輕薄的綢，在桌椅子上細致鋪好才放任主人落座，這做派本該是風里來雨里去獷不講究的江湖人鄙薄的，但換做唐千葉這般蒼白弱的人，倒覺得有可原起來。

隨同唐千葉落座的，還有一位攏著手的中年人——面貌倒并不老，但看他發須花白的模樣，可知確實是有些年紀了，一般人為唐千葉聲所奪，就算看到他也不會注意，但白翊的師叔周承卻在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并且皺著眉一直沒有移開視線。

其余唐門弟子并未坐下，只其中兩人跟隨唐聞秀去檢查客房，另幾人側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侍立。

有心人已經注意到還有數位唐門弟子留在門外并未進來，不心臟砰砰直跳，覺得唐門此行出這麼多人馬，定是有大事要發生。

秋若深吸一口氣，再次詢問了一次，語氣急切而促：“唐大小姐，不知是何人邀請你來此？”

千葉輕飄飄的視線自小白上挪回到上，聲音輕帶笑，倒也未瞞：“寒劍二莊主。”

秋若有一瞬的停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接著臉上就出現驚喜的表：“二莊主……二莊主是請大小姐……”

已有所預料，但是連都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半年前唐千葉中劍瀕死就是白翊闖的禍，兩人分明勢同水火，現在要唐千葉不計前嫌出手相助，怎麼說得出口。

到底是對白翊的關心占了上風，咬牙道：“大小姐……答應了二莊主何事？”

唐千葉并未說話，只是笑，那笑平靜又自然，并沒有什麼意味，而唐棲眠懶洋洋了：“除了救白翊，還有什麼事需要寒山親上唐門拜請主人？”

秋若大喜，然而還沒等表現出來，白翊再度拍案而起：“我需要救？！”

咬牙切齒，目森寒，極度嫌惡：“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這怪我一下！”

“翊姐姐！”秋若焦急道。

人的生在那，說話就是一張一的事，要阻止怎麼來得急。

連忙看向唐千葉，但目落點的那個人在聽到如此侮辱人的話時，也并沒有生氣。

“這是自然。”

唐千葉只是坐在那，以扇掩，輕笑：“二莊主請妾來此是二莊主的事，是否請妾醫治卻是白小姐的事。”

“倘若白小姐執意拒絕妾出手，那妾自然樂得輕松。”

秋若的一顆心不住地往下落，再度開口喚白翊時已經帶上了許哀求：“翊姐姐！”

白翊立在那，許久都沒有彈，隨即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帶著種自暴自棄的厭惡：“就讓我死了吧！”

直接拂袖而去。

千葉并不在意這些人怎麼反應，也聽不到大堂中人是何等竊竊私語，只是坦然自如地拿起聞秀端過來的涼茶慢慢喝。

直到秋若走到不遠止步時，才如同后知后覺一般，抬起頭過去。

“唐大小姐，”秋若對著先是恭恭敬敬一禮，然后抿著艱難道，“謝……謝星緯在絕命渡……你、你想必是會去的吧！”

大堂中所有的聲音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后盡數不翼而飛，無比窘迫又尷尬，但又強行立足原地，固執地等待著回答。

“哦？”唐千葉大約也覺得這個問題有趣，微微挑起了眉。

秋若已經想明白，要白翊答應讓唐千葉醫治絕無可能，好在謝大哥已經找到醫圣傳人……唐千葉既然答應了二莊主，必不會主違約……

幾乎是將自己的臉面踩到了腳底，艱難道：“倘若……大小姐有辦法進……絕命渡的話……能否、能否將我們……一齊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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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1.啊，現在回過頭來看，總覺得大小姐走的每一步都蘊藏著可以出一篇閱讀理解的那種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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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著存稿如揣寶藏，咋沒人來榨干存稿箱ing→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