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刺史上貢了一朵并曇蓮。

曇蓮只生在江淮，沿著靜水湖畔稀疏生長，含苞吸養天地華數載，盛開卻只有一夜。

曇蓮因絕而從江淮風靡至京城，引得無數文人墨客為其南下數次，只為等它盛開的一夜。更因稀而彌足珍貴，江淮特有律法，私采曇蓮者，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曇蓮稀罕，一朵并的更是百年難遇。

新帝即位，淮州刺史尋覓諸多花匠，掘土三尺，悉心將并曇蓮裝船，日夜兼程行水路而上，將曇蓮送到了皇宮。

貴妃生辰將至，聽說淮州上貢了曇蓮，便求到前，求天子在生辰那晚將曇蓮催開，讓眾人得賞奇景。

沈邵允了，夏貴妃喜滋滋的正謝恩，忽聽陛下吩咐。

“你寫個帖子送去長公主府，請長公主來參宴。”

對于淮州刺史千里送曇蓮的做法，沈邵心底是不悅的，為了一朵花，勞民傷財不說，更助長奢靡風氣，至于為何沈邵心底不悅，卻還是將曇蓮收了，是因為他想起，年時，他與永嘉窩在皕宋樓躲暑看書。

在古書上看到對曇蓮的記載，歪著頭，滿眼憧憬的問他：“集日月華，匯天地靈氣，若是花開，應當有多啊……”

***

夜里的風，著蕭瑟，低嗚的吹著，門殿外，宮人嚇跪了一地，各個噤若寒蟬。

沈邵懵了一瞬，他抬指抹過火辣辣的臉頰，抹開一片跡，留下刺目的紅。

永嘉的心了，盯著沈邵被自己指甲劃破的側臉，僵直著子沒有。

沈邵瞇眸看著指腹上沾染了跡半晌，忽然低笑一聲，他向前靠近一步，便見踉蹌的向后逃兩步，在的眼睛里，只有畏怕，厭惡，甚至是恨……

永嘉的子撞到轎上，再無可退，眼見沈邵抬手，下意識的瑟閉眼，疼痛遲遲未至，反倒是肩上一重，被他推到摔在轎里。

接著轎門的簾子一起一落，沈邵的影了下來。

黑暗里，永嘉看不清沈邵的臉，看不清他的神，只聞得到周遭皆是他-重的呼吸，像一張網，要將籠罩住。

不肯他靠近，拼命的踢他捶打他，他卻仿若不知痛，將納進懷里，用力錮著，由著在懷里發瘋，不放手。

像一場熱烈的雨，磅礴過，激過，最終漸漸消退，徒留一片蒼白，永嘉沒了力氣，再掙扎不，只能任由沈邵死死抱著不肯放手。

黑暗里，他們看不見彼此，卻聞得到劇烈的心跳，狹小的車廂，似不過氣，里的空氣滾-燙，灼著人的五臟六腑。

“就這般恨朕嗎？”他問。

永嘉停滯了一瞬，沉默，繼續力掙扎。

他到，又笑了一聲，將抱得更：“朕也恨你。也好，我們就這般相互恨下去，你也會一下朕的滋味，我們誰也不欠誰。”

“你瘋了。”永嘉哽咽著罵他。

“我們一起瘋。”他低下頭吻，被咬住，咬出了。

沈邵將永嘉抱出車廂，他錮著的腰，任由一路踢打，抱著踏過門檻，重回殿，穿過長長的庭院，踢開大門，路過前殿，穿過深暗的廊道，他抱著回到殿。

永嘉聽見‘砰’的一聲關門響，悉的燈火，悉的床榻，悉的景設，讓五臟六腑都在抖，想逃，要逃……

沈邵抱著永嘉快行至榻前時，忽然他臂上一疼，無意了手，從懷中摔下去。

永嘉落地時，頭撞上了榻旁的柜角，額上的痛伴著眼前一黑，徹底失了意識。

沈邵側頭看了看料上的牙印，又垂眸去看伏在地上不的永嘉，暗咬了咬牙，低下去抱：“摔疼了？”

他抱起，正口而出的那聲‘活該’，忽然卡在了嚨里，沈邵盯著永嘉額角的，腦中‘轟’的一聲，他抖著急聲喚：“永嘉，永嘉…”

門宣召了太醫。

與此同時，含香殿里夏貴妃急得直打轉，見的宮跑回來，連忙問：“陛下回來了嗎？”

宮息著搖頭：“…門不知出了什麼事，忽然宣召了太醫。”

“太醫？怎會太醫？”

宮又是搖頭，只道門上下口風極嚴，連宣召太醫，也是回來前在門外撞上的。

“娘娘…那曇蓮花局已經送來了，說再有一刻鐘就能開花了，陛下不在，我們還……”

夏貴妃急了一陣子，知沈邵今夜怕是來不了了，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當然還要賞花，這是陛下送給本宮的賀禮，全天下獨一份，白貴妃那賤-人羨慕還不及，不過是陛下政務繁忙耽擱了，本宮自己也能主持生辰宴。”夏貴妃說著一頓，忽然問：“永嘉長公主呢？可在？”

“長公主殿下出宮了…有人看見姜尚宮跟著輛馬車，從皇宮側門離開了。”

“罷了，”夏貴妃嘆了口氣：“本也沒什麼，陛下都走了，自也不會給本宮什麼面子。”

宮聞言，在旁附和了句：“娘娘大度…是長公主太不識抬舉了。”

夏貴妃聽了，冷笑一聲：“人家可是先帝的掌上明珠，自看不上我等，可眼瞧著陛下對的態度，也稱不上熱絡…由著擺譜吧，不過是落了的凰，不如。”

***

門殿，太醫院院首跪在床榻旁，紗幔子姿影綽，瞧不清容貌，只出一截如雪玉腕。

沈邵閉目坐在一旁，不停轉著手上的白扳指。

院首仔細診過脈，跪到沈邵前回稟：“不知病人可…可還了外傷？”

沈邵聞言，轉扳指的手一停，緩緩睜開眼：“你可去瞧瞧。”

院首聽了一怔，一時遲疑，他久著天子，也探不出個究竟來，又回到床榻旁，抖著手輕輕開床前的帷幔，待看清子的容貌，脊背一僵，猛地撤回手，跪地磕頭。

沈邵看著院首不住抖的子，緩緩站起，踱步上前：“之前讓你配得藥，都是在喝，以后，就由你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