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平緩耳, 像靜謐林間一聲泉水叮咚，滴落早晨的清湖。

誰都知道他這句“早”是對沈暮說的。

而沈暮心也合意地跟著漾開幾圈漣漪。

不一會眼前暗下來，沈暮輕抬眼, 便見男人不急不徐，在跟前頓足停步。

他一靠近，沈暮突然心慌更甚。

有昨天的經驗在先，怕他下一秒就要來拉手, 眾目睽睽的也太恥。

何況他們現在這般顧盼生輝的關系，像端杯清酒在眼前晃漾。

沈暮這種母胎單的小姑娘幾乎是未飲先醉。

心里的鹿一下就橫沖直撞開來。

這時電梯門“叮”聲及時往兩側移開。

沈暮如獲大赦, 正想托言上班逃走, 喻涵和幾個同事反應更快, 商量好似的開窩蜂涌進電梯。

而后們聲音此起彼落地向某人道別。

沈暮準備跟進電梯, 剛往前踏一步就被喻涵反手推了出來。

“江總, 你們聊，你們聊。”

喻涵一張不敢邀功請賞的謙虛笑臉，無按下關門鍵。

沈暮迷惘地看著電梯上乘, 半晌明白過來——

已被拒之門外且棄。

天，這是什麼魔怔的作, 把獨留在這。

是祭品嗎？

沈暮心哭嚶嚶地委屈，百般無奈也只得轉回面對某人。

“們平常, 不這樣的……”

沈暮故作從容, 但還沒從突然被拋棄的形中緩過來，看起來呆呆憨憨的。

江辰遇眉眼笑意淡淡, 只問：“早飯吃過了麼。”

沈暮誠實點頭：“嗯，吃過了。”

向來不敢和他對視，尤其高差距會讓有難以擺的迫，這會也是收斂下往低瞟。

沈暮眸不經意掠到他袖。

襯衫是深邃正肅的黑, 和他沉穩的氣質不謀而合，但袖扣深海寶藍的澤散發的卻是大相徑庭的魅力。

這種沖突很奇妙，不突兀，反倒多出分神的征服。

容易激人幻想——

倘若他此刻的領口扣得沒這麼嚴謹，而是慵懶解開兩顆，鎖骨，興許展示出的會是不為人知的野。

沈暮倏地止住自己荒唐的想法，但為時已晚，耳朵已經自發地悄悄熱起來。

氧氣告急，必須要先遠離他緩緩。

在江辰遇開口說下句話之前。

沈暮戰略后撤：“我等下一趟。”

那雙溫純的眼睛里，目送的意味顯著。

就差直白對他說您先走吧。

江辰遇但笑不語，長臂過去，不急不徐按了上乘鍵，另一部電梯正空，很快便打開來。

江辰遇先往里走。

沈暮一時沒反應過來，在原地發呆。

江辰遇又停下，回眸打量：“還愣著，現在不怕遲到了？”

略懵片刻，沈暮慢慢啟：“你要去哪？”

江辰遇耐心回答：“辦公室。”

沈暮蹙了下眉，心想到總裁辦分明有專梯不是，就非要和員工電梯嗎？

繼而便聽男人輕笑一聲：“不給我進麼。”

他像有讀心，完全將的心思察徹底。

沈暮發虛，立馬搖頭否認。

哪敢限制領導自由。

想了想，沈暮和他商議，低微著聲毫無底氣：“那你……不要牽我。”

說完耳尖又紅了點。

在心里補充一句也不要。

或許某人開始沒想，但這話提醒他了。

江辰遇修眸流出注視：“嗯？”

沈暮說悄悄話似的輕聲音：“有監控。”

的話在男人聽來能輕易解析出另一層意思，如果是私底下，就可以隨他怎樣都行。

江辰遇微微笑了笑，故意學將嗓音放沉下來：“我讓他們關了？”

怕他真一通電話到監控室，那簡直是蓋彌彰。

沈暮忽然不磨蹭，三兩步跑進電梯，莞爾裝聽不懂：“走吧。”

江辰遇也不揭破，眼尾一縷笑意，走進電梯。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在電梯獨，但因為公共場合，沈暮刻意在保持距離，約約有點的意思。

這種細枝末節會帶來刺激和張。

隨著電梯緩緩上升，沈暮著包帶和他并肩，呼吸又深又緩。

“下班陪我吃飯麼。”他忽然問。

嗓音一貫好聽，語氣也輕巧得如在談論天氣。

但“陪”這個字太能牽人遐思，這算是約會邀請嗎？

沈暮氣息驀地虛浮，心跳飄飄墜。

在罐里浸泡了兩秒，而后想到什麼，又倏地變萎。

“晚上……要加班。”

沈暮斂眸盯住自己的白小皮鞋，著點細微的失意和歉疚。

和他吃飯肯定不是在食堂。

江辰遇輕描淡寫：“不加了。”

有如古時候一語定生死的帝王。

要是江盛總部那些加班常態的經理主管們得知，他們以嚴厲著稱的江總如此偏心，大概會齊齊哭暈吧。

不過沈暮循規蹈矩慣了，也不喜歡因為自己拖后，而且昨天已經請過假，肯定落下好多工作。

沈暮小聲說明：“不行，工部都加班，要趕進度。”

短促沉默，江辰遇不能奈何地無聲一笑。

想說自己養幾輩子都綽綽有余，驗著玩就好，不用當真了拼命工作。

但思量片刻，江辰遇最終沒開口。

只曲了一指在額角輕輕一敲。

作帶有挑.逗和寵溺的意味，沈暮微驚之下頓時口干舌燥，心臟在慌間來回橫跳。

電梯停到18樓。

沈暮臉紅垂眸，發出輕細的聲：“我去上班了。”

江辰遇淡笑依舊：“好。”

頓一瞬，沈暮抿了點笑，說“再見”。

話落就步履輕盈地走掉，頭也不回，顯然是怕同事經過瞧見他們在一。

江辰遇眼角彎著弧度，看走遠。

想這姑娘過去跟他聊天時倒鬼靈的，一當他面怎麼膽子就小這樣。

///

沈暮到辦公室，剛踏進門，就意料之外理之中地到同事們新一的探究盤問。

好在先有所經歷，搪塞起來還自如。

在經過其他同事的一系列瘋狂追問后，突然有生半激昂半吃驚地問：“小暮，你和江總真在往啊？”

沈暮愣了下，當時能想到的只有笑笑敷衍。

也不知道啊……

終于到上班時間到點，沈暮總算被放過，長舒口氣坐到自己工位，開始趕工還未完的場景圖。

辦公室慢慢安靜，陷令人頭疼的工作狀態。

一忙起來時間不經意就過去了。

大約是晚上要加班，所以臨近下午五點，辦公室里也不見平日里蠢蠢的下班跡象，只有幾聲關于晚飯的討論。

這還是沈暮第一回遇上加班，說實話白日這麼畫下來，已經有些頭昏腦漲。

和喻涵一起在食堂吃過晚飯后，沈暮又坐回工位趕進度。

天漸漸淡下，黑暗從窗外蔓延到桌面，將畫紙上的線稿籠得晦不明。

辦公室的格柵燈盞盞亮起。

桌上的電腦和書籍都瞬息有了清晰的影子。

沈暮突然有種夢回高中上夜自修的錯覺。

后來不知何時喻涵踢著辦公椅的滾溜過來。

“寶貝兒，四號的角資料你有詳細的沒，莫安說我定的這妝和人形象不符，我得重新看看。”

沈暮正畫到一半，暫時停不下來手。

分心說了句：“我手機里有備份，在微信傳輸助手，你找找。”

“。”喻涵手臂一探，拿走桌邊的手機。

翻開微信文件傳輸助手，對話框是一列的工作文檔，每個重要角的信息都備注得有條不紊。

相比之下喻涵瞬間覺得自己獷了。

簡直不配為人。

喻涵邊低頭將需要的文檔轉發給自己，邊驚嘆：“寶貝兒你太厲害了。”

的枝大葉沈暮早已習慣，聞言笑了笑，一瞬不瞬凝睫在畫紙，流暢勾勒線條。

喻涵利索轉發完準備把手機放回桌上。

但退出微信的前一秒，突然瞟到兩個置頂的空白頭像。

一個是Hygge，對方的原昵稱。

一個備注了的名字。

喻涵亮的眼珠滴溜轉了兩下，忽生壞心思。

默默琢磨了番們刎頸的。

嗯，景瀾寶貝應該不會謀鯊親前夫的。

于是喻涵控制不住角上揚，悄咪咪將Hygge備注喻涵，把自己的備注改Hygge.

最后還難得細心一番，相當注重細節地確定了遍他們聊天記錄的最后一句都是晚安，然后俯仰無愧地還回手機。

“走了啊。”

“好。”

沈暮沉心畫稿，回應時眼也沒抬一下。

不多時，手機振了聲。

沈暮無心搭理，因為畫到關鍵的地方，正于頭腦風暴狀態。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沈暮終于畫完這部分。

掃一眼確認無，才松口氣，手取過手機開屏幕。

Hygge：寶貝，到我辦公室來。

沈暮握筆的右手一抖，險些毀畫。

這聲寶貝一目，理思考的能力當場被剝奪，呼吸驀地不平穩起來。

沈暮驟然混，沒有腦子再去發現不對勁。

驚詫良久，噗通著心跳敲下回復。

字眼都是：干嘛……

對面的消息快得像在等待獵伺機而。

Hygge：想見你。

沈暮蹭得滿臉脹紅，腔起伏越發明顯，本不曉得下一句要如何接。

沈暮咬咬。

習慣裝傻充愣：見我干嘛……

Hygge：突然很想吻你。

沈暮腦中一聲轟炸，畫筆從右手掉下去。

徹底錯愕，在他忽然猛烈的攻勢下完全慌張，就差從座位彈起。

旁側不合時宜地響起窸窸窣窣的忍笑聲。

沈暮怔愣過去，便見喻涵抱著手機艱難憋笑，和目對上一眼，又倏地垂下頭裝聾作啞。

憑沈暮對喻涵的了解，方才那表肯定不懷好意，并且還不敢和自己對視。

沈暮狐疑瞅須臾，下意識看一眼微信。

聊天記錄往上翻，慢慢察覺到蹊蹺，直接點進資料，查看昵稱和備注。

冗長一段死寂后。

沈暮剎那反應，惱嗔過去：“喻涵！”

喻涵一溜煙逃走，躲進化妝間保命。

沈暮傻眼好半天，腦子里還在嗡嗡嗡作響。

怎麼就中招了……

他本就不可能那樣和講話。

沈暮雙頰飽屈辱地鼓了鼓，明明知道那是喻涵惡作劇，可心速偏就是久久難平。

剛想把備注改回來，好巧不巧地座機響起。

沈暮立馬接過電話，是莫安要和代部分工作。

思緒頓時被工作纏裹，沈暮迅速擱下手頭所有，直奔莫安辦公室。

將近晚7點半，沈暮才從莫安辦公室出來。

記了好幾頁工作筆記，抱著一堆相關文件回到工位，畫稿還沒徹底完，又要開始整理莫安代的任務和同事們一樣樣接。

人在夜晚容易疲乏，尤其已經忙碌整個白日。

沈暮遽然悟到了工作黨的艱辛。

頭昏眼花，幾乎要被麻麻的圖紙淹沒。

“寶貝兒，電腦借我用用。”

喻涵悄無聲息蹭到邊。

沈暮一時沒念起幾小時前的惡劣行徑，神志不清地應了聲。

喻涵過鼠標點進網頁，敲網址的姿勢嫻得不行，兩分鐘后，一個文件被下載到桌面。

沈暮以為是要查電影的資料文檔，就隨去了，只是整理紙張時不經意抬眸掠了一眼。

文件名——

深夜野合集。

一看就不是正經的。

沈暮角輕搐了下：“這什麼？”

喻涵點著鼠標在檢查文件的完整。

“這是我的神源泉。”

“oh上帝，想想我都要流鼻了。”

沈暮慢慢放下紙張，湊過去看一眼。

文件夾里有一個TXT文檔。

標題是“男人的氣聲有多”。

還有一個同名MP3格式的音頻。

沈暮一瞬目瞪口呆，怕魚被發現，聲音到最低：“加班呢，你還敢看這些不對勁的東西。”

喻涵是完今日安排絕不多明日任務的人。

所以理所當然在找消遣。

喻涵用氣音和流：“這個真的絕了，邊聽邊看，分分鐘聽得顱腦高.！既然要追求刺激，那當然要貫徹到底了！”

沈暮能到的興。

“那你怎麼不用自己電腦？”

“我剛下載這個，電腦中病毒了，阿珂在給我修呢。”

“你就不怕我的也中病毒？”

“不會，放心，我這次有經驗了。”

“……”沈暮無言以對。

喻涵嘿嘿笑了聲：“很好，都沒超過25M，寶貝兒，你電腦開個微信，把兩個這傳給我，然后銷毀文件夾，你，麼麼噠！”

在工位待太久過于明顯，喻涵說完就放開鼠標，滋滋地踩著輕步溜回了化妝間。

坐等投喂的激背影溢于言表。

徒留沈暮坐在原位茫然。

回過神，沈暮嘆了口氣，著實拿沒辦法。

沈暮在電腦上登陸微信，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不正經的小文章和音頻給發了過去。

接著退出微信，刪除文件夾，回收站銷毀。

提心吊膽地做完這一切，沈暮呼出口氣。

是個不敢違背良心做壞事的姑娘，現在為同伙，心慌慌的。

沈暮平復兩分鐘心緒后，準備繼續工作。

手機又忽然振兩聲。

點進去一看。

Hygge：快快快！

Hygge：[手.JPG]

沈暮訥了訥，逐漸意識到什麼。

隨著這種意識的慢慢清晰，紅齒白的明艷面容頓然失。

如被驚天霹靂擊中。

沈暮陡然僵住。

微信備注還沒改過來。

所以剛剛發給的喻涵不是喻涵。

腦袋終于轉過彎來，沈暮倒吸一口冷氣，下一秒慌不擇路點進假喻涵的微信，想撤回消息毀尸滅跡。

“丁鈴鈴鈴——”

還沒來得及下手，座機乍響。

沈暮仿佛被懾到，心跳跟著震了一下。

默念三遍工作為先后，沈暮巍著手接到耳邊。

盡可能平穩聲線：“喂……”

那邊安靜兩秒，隨后是一聲悉的低笑。

沈暮邊方扯出的弧度秒消失。

脊椎發涼，一冷瑟直鉆骨髓。

男人含了笑，在夜里尤為繾綣：“什麼時候下班。”

沈暮要哭了。

失聲良久，著頭皮出了點聲：“9、9點……”

在說完后那邊停頓頃。

可能是特意去看了眼時間。

而后他矜貴的尾音自話筒徐徐漫進耳底。

“差不多了。”

“來我這。”

沈暮此刻的心跳堪比宇宙線中高能粒子振時的頻率。

承不住，仿佛被綁在絞刑架。

只能閉緘默。

江辰遇幽邃的嗓音緩緩道：“快一點，我在等你。”

這聲溫的催促沈暮一時無法消化。

聲調微抖：“……啊？”

他笑了下，慢條斯理說：“我在等你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