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未深的孩被哄得心花怒放, 臉上漾開的笑意，兩只小梨渦像盛了一彎滟滟水。

“我也喜歡姐姐。”雙眸發亮。

江虞淡淡一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孩的目，一面指尖輕著小下, 一面轉移話題：“這幾天你有觀察班上的同學嗎？有沒有懷疑對象？”

“有。”程蘇然收斂了思緒, 嚴肅起來, “我覺得室友的嫌疑最大, 但是還沒證據。”

以為江虞會讓說說看, 甚至在腦子里組織了一番語言，怎樣更好地把自己的分析結果表達出來。但江虞只是垂著眼, 沉默不語。

難道在等繼續說？

“我……”程蘇然剛吐出一個字, 江虞打斷了：

“這個你自己理。”

“？”

“當務之急是平息風波，不讓這件事繼續發酵, 你和同學之間的有什麼問題，是你自己的事。”江虞抬起眼，角噙了一抹慵懶的笑, 手指漫不經心地勾起孩的頭發。

考慮到自己, 能讓事在可控范圍干脆利落地解決掉最好。至于幕后人是誰, 小朋友與同學之間有什麼矛盾，一點也不興趣。

很忙的。

程蘇然呆滯一會兒, 了，半晌才出兩個字：“哦, 好。”

心像泄氣皮球般癟下去，盛開的花剎那間枯萎。

有一點失落。

但至姐姐愿意幫助，沒有因為嫌麻煩而將一腳踹開，不必獨自面對狂風巨浪。知足了，不能再麻煩姐姐更多了。

一陣溫熱的呼吸徐徐落在上。

程蘇然閉眼迎合, 還不夠練，但也沒有前幾次那般生，兩手摟住江虞的脖子，心跳漸漸加快。

就在想更加主時，江虞卻放開了。

“姐姐？”迷糊睜眼。

江虞看著，熾熱的黑眸里有野火跳，似乎在忍耐什麼。拍了拍孩的臉，淡聲說：“明天早上田琳會給你打電話，怎麼配合，你們在電話里通。我還有事先走了，早點休息。”

說完推開程蘇然，起來的作有點急。

不等人開口便消失在門外。

.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程蘇然接到了田琳的電話。

兩人定下了見面時間，怎麼做，怎麼說……田琳甚至準備了劇本，像排練一樣把“劇”梳理了一遍。但彼此之間畢竟不悉，田琳跟在江虞邊多年習慣謹慎，多問了一些問題。

“你的家庭況怎麼樣？在家跟爸爸關系好還是媽媽？”

問到這里，程蘇然沉默了。

“程小姐？”田琳喊。

握勺子，機械似的一下一下攪碗里粥，很小聲說：“我沒有爸媽，一直住在姑姑家。”

這下到田琳沉默了。

但沒有太久，田琳跳過了這個話題，繼續問別的，不知是不是錯覺，的聲音好像比剛才輕，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麼公式化。

最后說起酒店附近的房子，程蘇然才回過神，“什麼房子？”

“老板和你簽協議之后在酒店附近的小區租了一套普通兩居室，說是防患于未然，現在確實可以派上用場了。”

“……”

原來，姐姐都想好了嗎？

平和穩重的司機姐姐，毫不起眼的小車，近酒店的房子……周到，細致，妥帖，都在為考慮。

或許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吧。

程蘇然輕輕噢了聲，眼底有水汽漫上來。

.

上午滿課。

不同專業不同班，有些下午沒課的學生，午飯時就可以放假了，但程蘇然們班下午有一節讀課，四點多才放。

按照計劃，中午要回一趟宿舍，簡單收拾下東西。

中午吃完飯，程蘇然從食堂出來，沒忍住買了一杯六塊錢的茶，懷著罪惡和愉悅織的心邊走邊喝，一路上隨可見拉著行李箱來來往往的學生。

生宿舍樓下停著一輛本地號牌私家車。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孩子拉著行李箱從樓門出來，抬眼張了下，開心地跑向那輛車，這時，駕駛座門打開了，一個著考究的中年人下來，沖那孩出手。

“媽——”

“箱子這麼輕？要換的服都裝進去沒有？”

“沒幾件，我都在學校洗了，哎，晚上我們還去那家店吃烤魚吧？上次我都沒吃過癮呢。”

“饞貓。”

……

程蘇然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聽著們對話，看著們上車，眼中流出羨慕的神。

直到車子開走，才回過神，把手里的空杯子丟進垃圾桶。

上樓，推開宿舍虛掩的門。

里面空無一人。

靠門邊的桌上擺著一部手機，屏幕正亮，程蘇然愣了下，朝臺張。廁所門正好發出落鎖的聲音，有人剛進去。

那是李玲的床位。

這兩天一直在想帖子樓主究竟是誰，分析來分析去，一開始把范圍劃在同班同學，但是平常獨來獨往，大多數同學本不了解的況。

起初懷疑是丁媛，本地人，暑假在江城，所以才能撞見去夜店。但們倆無冤無仇，機實在不足。

倒是李玲，不僅跟有過矛盾，還比較了解。

現在只需要看看手機就能驗證……

廁所傳來沖水聲，程蘇然腦子一嗡，剎那間來不及多想，抓起手機悄悄溜出了宿舍。

避開人視線，走樓梯下到三層拐角，轉朝窗戶，捧起李玲的手機看了看，頁面是微博。點了后臺運行，指尖一主菜單，翻頁，再翻頁，找到了吧件。

心臟在腔里激烈地跳，仿佛下一秒就要飛出嗓子眼。

點開吧，個人主頁——

id是“你過來一下子啊”，注冊時間五年，關注了一些明星的吧。

程蘇然神經一松，有點泄氣和不死心，看過那樓主的資料是個注冊才半年的小號，而這明顯是大號。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點進“賬號管理”。

小蝦米！

就在主號切換的下方！

果然是……

程蘇然深吸一口氣，卻并未覺有多憤怒，好像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早晚而已——來自李玲的報復。

眼前像是放電影一樣閃過些畫面。

惡心。

緩了半晌，程蘇然定下心神，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相機，照著頁面拍了一張，然后調錄像模式，一邊作李玲的手機點進企鵝，一邊錄像，以證明“小蝦米”是李玲。

接著又翻了翻李玲的企鵝聊天記錄。

其中有個來自兼職群的臨時會話，記錄顯示李玲暑假沒有回家，而是在江城東郊一家電子廠打工。

果然。

抹了把額頭細汗，拍下聊天記錄，再將李玲的手機調回微博頁面，鎖了屏揣進兜里，若無其事地轉上樓。

回到宿舍，李玲正翻箱倒柜找東西，見進來，只瞥了一眼，又埋頭扎進柜。

程蘇然淡定走到自己桌前，放下包，假意整理，趁柜門開著擋住了視線，飛快把那手機塞到兩個床位之間的隙里。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宿舍門又開了，丁媛哼著歌從外面進來。

“玲，你現在就回家嗎？”看見李玲在拉柜子，以為是收拾行李。

“不……”李玲抬起頭，“我手機不見了，明明剛才還在桌上的。噢，正好，借你手機我打個電話試試。”

丁媛掏出手機解鎖給。

電話撥出去沒多久，床間傳出鈴聲。循著聲音找過去，彎腰從隙里拿出自己的手機，“怎麼掉這里來了……”

掛掉電話還給丁媛，拍了拍手機上的灰塵，滿臉狐疑。

“剛才有人進來嗎？”

“我啊。”丁媛眨眨眼，“噢，我來拿書。”

“我是說在你之前……”李玲說著說著看向程蘇然，視線在上停留了一會兒，什麼也沒看出來，又忍著狐疑收回去。

丁媛不明所以，“啊？”

“沒事。”

程蘇然側對著們，不不慢地整理著保險柜，佯裝不到那目，就在這時，田琳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小姨……”

“我在收拾了，下午還有一節課。”

“嗯，到時候你直接上來宿舍，走到頭這幾間，732。”

流暢自然地應了幾句，掛掉，暗暗舒一口氣，繼續收拾東西。整理完了保險柜，又爬上床鋪拆被套。

“哇，然然，你終于要回家了？”丁媛已經拿了書在手里，仰著頭看程蘇然。

連這個不常回宿舍的人都知道程蘇然節假日從不回家。

但原因并不清楚。

程蘇然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淡笑著搖頭：“不是，我小姨下午過來幫我換被子。”

“哎——”丁媛食指點在自己上，疑地皺起眉，“你家不是在陵州麼？好像遠的。”

“是啊，陵州的，但我小姨今年調到江城工作了，我住在那里，放假這幾天把被子搬過去曬一下。”程蘇然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丁媛眨眨眼，恍然大悟：“我以為你小姨從陵州飛過來再飛回去……天吶，我上課上傻了，不好意思。”

一副“我好蠢你不要理我”的稽表。

程蘇然被逗笑了。

.

四點十分，田琳開著車到江城外國語大學，在門衛做了登記，順利進校園，停在生宿舍樓下。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來早了。

出門前，田琳按照江虞的囑咐換了條“one piece”型的子，頭發放下來弄得微卷，頗有事業功的強人味道。

現在就是二十歲大學生的小姨。

不多會兒，學生們陸陸續續往這邊來。田琳下車，斜倚在門邊，低頭看了眼手表，又抬頭，大方迎接他人的打量。

個頭還算高挑，米白子淡雅致，上有著常年在時尚圈耳濡目染的高級氣質，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夠吸引人目。

程蘇然遠遠就看見了。

“小姨——”

走近了，開心地小跑上前，兩只小梨渦甜甜陷下去，“你等很久了嗎？”

田琳出一臉老母親般溫和藹的笑容：“沒有，就幾分鐘。”說著順手拉開后座門，拎出一床蠶被，“走吧，上去。”關上門，單手摟住孩的肩膀。

“嗯嗯。”

程蘇然下意識想接過來自己提，很快又反應過來，乖乖垂著手。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宿舍樓。

電梯繁忙，外地學生要回家的，本地學生要出去玩的，上上下下，每層都要停許久，整棟樓也熱鬧了起來。

程蘇然自然而然靠著田琳的肩膀，兩人一路低聲聊著天來到宿舍門口。

住在附近的同班生就走在們后。

程蘇然拿出鑰匙打開門，帶田琳進去，宿舍這會兒沒人，指了指自己的桌子說：“放這里吧，你先坐。”

“你們宿舍環境不錯。”田琳環顧四周，一邊點頭一邊發表評價，像極了第一次參觀孩子宿舍的父母。

話音剛落，虛掩的門被推開。

李玲和丁媛抱著書一前一后進來。

四人面對面。

丁媛率先反應過來，熱地打招呼：“阿姨好。”

“阿姨好……”李玲不太自然。

田琳大方點頭，沖們笑：“是然然的室友嗎？你們好。”

然然——

聽到這隨意喚出的小名，程蘇然心莫名了，視線及田琳眼中溫和的笑意，一時分不清是演技太好，還是自己多想。

掉鞋子爬樓梯上床。

換下來的床單被罩裝進袋子，程蘇然在上面鋪床，田琳在下面接應，話不多，但配合得很默契，幾分鐘就換好了。

“夏天的服不穿了吧？都帶回去洗洗曬了收起來。”

“嗯嗯。”

“一會兒順路去超市，你上次不是說想吃羊排嗎？我們買了回去自己做。”

“唔，我現在就了。”程蘇然撒似的朝田琳笑。

田琳手了下腦門，“小饞貓。”

猛然想起中午看見的那對母。

眼眸里的黯淡了。

.

太漸漸西沉，余暉染紅了天空。

宿舍樓下多了幾輛私家車，程蘇然和田琳并肩走出樓門，一眼看到那輛并不起眼的白小車，那瞬間，竟覺得它分外親切。

就好像真的有父母來接。

程蘇然拉開副駕門，坐進去，田琳隨后也上了車，緩緩起步，迎著霞離開校園。

以往每到節假日，特別羨慕有家可回的同學，也特別想那種……沒下課就迫不及待想沖回去的雀躍心。會站在樓上窗口看著，看一輛又一輛車來了又走，看別人拉著行李箱漸漸走遠。

有時候難以理解，回家真的能讓人那麼高興嗎？

可今天似乎到了這種緒。

即使是演戲，即使不是真正的回家，也莫名讓開心。以至于，一點點貪在心底蔓延。

這樣驗一次也不錯呀。

想。

“田助理……”程蘇然看向駕駛位的人。

“嗯。”

“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只是做好老板代的事。”

程蘇然苦笑。

沒錯……

不過是只金雀，在田助理這類人眼中是沒有尊嚴的，是可以看不起的，一切都為了維護金主的利益。突然覺得自己鬧了個笑話，狼狽至極。

路口紅燈，車停下。

田琳轉過頭，見孩低著臉，神沮喪，仿佛看穿了的心思。“程小姐，你沒有做錯。”

“？”

“你我愿的事，利弊大于對錯。不要給自己設立太高的道德底線。”

說完給了一個寬的笑容。

沒多會兒，綠燈亮了，田琳收回目繼續開車。

程蘇然似懂非懂，許久，突然回味過來，這是在告訴，沒有因為“包養”而看不起，也不必因此妄自菲薄。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的思緒。

田琳出一只藍牙耳機戴好，按了按方向盤上某個鈕，“虞姐。”

姐姐的電話！

程蘇然屏住了呼吸。

“嗯。很順利。在回去的路上。”簡單應著，忽然瞥了眼右邊副駕駛，“還好，緒穩定。”

“要讓接嗎？”

寥寥幾句話，聽著聽著，程蘇然忍不住猜測，姐姐是不是在關心？不等多想，一只藍牙耳機遞了過來：

“老板的電話。”

迫不及待接了戴在耳朵上，卻不知道說什麼，開口聲音低弱：“姐姐——”

“乖，回去好好吃晚餐，舒舒服服泡個澡，什麼都不要想。”耳機里傳來江虞溫的聲音，大概是在程蘇然開口那瞬間就窺探到了的緒。

程蘇然咬住，鼻頭微微泛酸。

“小朋友？”

“……好。”

“姐姐這邊在忙，今晚不過去了，你早點睡。”

“嗯。”

隨后電話被掛斷。

程蘇然不舍地摘下耳機，把它放在手心里，仿佛囫圇吞下了一顆果子，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卻在里慢慢地生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