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在后人的白眼中離開了攝影棚。

回到辦公室, 小朋友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著肩膀，雙手規矩地搭著膝蓋, 靠得很, 整個人有種繃得放不開的拘束。

子又薄又，款式設計得相當前衛，好像隨便一下就要走。

聞聲，程蘇然轉過臉，水盈盈的黑眸發亮：“姐姐……”

小臉帶著妝, 淡到近乎看不出, 水杏般清秀靈的眼睛盛了，兩片微張，角翹起微甜的弧度。

稚清純的長相，穿上這條|火辣的子, 反差到極致, 惹人遐想。

影棚里不止有攝影師，還有男男六七人，小朋友臉皮薄，沒有過專業訓練，就這樣暴在鏡頭下當然不自在。

江虞眼神微沉, 心頭浮起一悔意，暗罵祁言：流氓！

“你今天才回來嗎？”

“不是。”

江虞反手帶上門，不聲地走過去，下西裝外套披在程蘇然上，攏了攏前襟, 把里面的子遮住。

程蘇然看著的作, 低頭, 又抬頭，莫名到一濃重的占有。

姐姐不會生氣了吧？穿得這麼……哎，雖然是拍片需要，但忘記換服就出來了，姐姐肯定不希再被人看見。

“昨天下午回來的。”江虞坐下來，長臂勾住的腰。

程蘇然悶悶地哦了聲，小無意識噘起來。

早就回來了呀。

略略失落的小表被江虞盡收眼底，像羽在心上掃過，帶來一陣，安著方才沸騰的緒。

“回來之后倒時差，今天中午才起床，然后理了點工作，知道你在公司拍片就過來了。”江虞耐心解釋，低下去吻了吻的頭發。

程蘇然一愣，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歪頭靠著的鎖.骨。

一起床就來找了呀。

“小朋友，你是傻瓜嗎？”

“唔？”

江虞出食指點了下腦門，嗔笑卻語氣嚴肅道：“累了就要說，這是你的正當權利，一味忍耐滿足別人只會被理所當然忽視。”

“我……”程蘇然言又止。

這是生來就有的病，不好意思提出需求，不好意思拒絕別人，便忍著，著，一切都可以“沒關系”。

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花了很大力氣去改變。

可沒想到還是被一眼看穿。

“嗯，我會努力克服的。”低聲說。

“對了，姐姐，帖子的事我找到人了，也已經和平解決，你和田助理不用再費心了。謝謝你。”

江虞挑眉，饒有興趣地問：“怎麼解決的？”

“讓公開道歉。”

“說來聽聽。”

“……”程蘇然猶豫了片刻，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進一個錄音文件播放出來。

兩個孩子的聲音傳出來，一個清潤，一個尖細，前者是程蘇然，后者……是造謠帖樓主。

江虞靜靜聽著。

錄音不長，三五分鐘。

播放完，程蘇然指尖屏幕，退出文件，把手機擱在一邊，轉頭觀察江虞的臉。

江虞垂著眼，一不。

忽然，對上孩的目，深沉的眉目染上了一點驚奇，帶著審視的意味，線不覺勾起微妙的弧度。

想象不出程蘇然說這些話時的表。

短短大半個月，小朋友在眼中是乖巧聽話的，生了一張清麗可人的臉蛋，格單純，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現在發現錯了。

在孩看似弱乖順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充滿力量的心，未必單純好騙，可欺。

看人第一次判斷失誤，心里開始對小朋友產生一好奇。

“姐姐……”程蘇然見不說話，有些忐忑，兩手指絞在了一起，“我只是想先嚇唬，能和平解決最好，不能的話再撕破臉把事鬧大，但我其實不想這樣，怕影響到你。”

江虞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出手，輕輕住的耳朵，“怎麼辦小朋友，姐姐越來越喜歡你了。”

程蘇然睜大眼睛。

什麼？

一瞬不瞬地盯著江虞，纖長的睫如一對蟬翅，眸里水滟滟，涂抹著淡膏的小微微張開。

口砰咚砰咚的震聲越來越激烈。

很多年以后，程蘇然回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心的，腦海中便閃過這一幕。

江虞的眼神，江虞的語氣。

只是此刻還不知道。

這一張小臉艷無比，江虞俯視著，似在欣賞一幅生的水彩畫，單手將人摟進懷里，低頭吻住那片。

“唔——”

程蘇然微仰起脖子，雙手很自然地抱住了。

上熱意隨著悸一點點蔓延開，還沒有練，只是依著本能迎合，靈魂里仿佛有電火花閃過，瘋狂囂著，想要江虞。

江虞察覺到一不尋常，卻也無法細想，這些天等太久了，想給小朋友一點緩沖時間，把輿論對小朋友心的沖擊降到最低——難聽的話都是事實。

等到現在，足夠了，不能再等。

“姐姐，這是辦公室……”程蘇然發現了的意圖，有點慌。

江虞不理會，拎起搭在沙發背上的毯子蓋住，然后抱著放到自己膝上，又從茶幾屜里拿了個小盒子，一邊撕包裝一邊著笑。

看了太多學習視頻，程蘇然一下就明白了這個坐姿的意思，頓時得面紅耳赤。

但不明白為什麼要用到毯子。

“子是剛買的高定，我不想弄臟。”看穿的疑，江虞漫不經心地解釋。

程蘇然紅著臉噢了聲。

……

過后，江虞把報廢的毯子扔進垃圾桶，收拾好盒子，去攝影棚拿回了小朋友的服，“好了，回去吧。”

繞過辦公桌坐下來。

程蘇然默默抱著服進廁所換，出來看到江虞正講電話，滿口英文，聽兩句就明白過來，是工作的事，不知怎麼有點失落。

姐姐切換狀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前幾分鐘抱著輕聲細語地哄，現在……以為會像視頻里那樣，至有一段溫存。但是什麼也沒有，覺得自己像個娃娃，一結束，任務便完了。

有點不舍，慢吞吞拖到江虞掛了電話，小聲問：“姐姐，晚上你回去嗎？”

“有事，”江虞搖頭，“怎麼還沒走？”

“……”

程蘇然沒說話，拎起包默默離開了。

.

傍晚，一輛黑商務車駛進小區地庫，停在樓門附近，一扎馬尾的高個子人率先下車，警惕地四看了看，對車里的人說：“瞳瞳，安全。”

說完朝出手。

坐在車里的人戴著墨鏡口罩，披著微卷的茶長發，看不清長相。刻意避開到眼前的手，一言不發下了車。

停車場寂靜空曠。

裴初瞳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阮暮亦步亦趨跟在后。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電梯。

如獲大赦，裴初瞳麻利地摘了墨鏡和口罩，出一張致嫵的臉，一手攥著東西，另一只手抬起來勾了勾頭發，下自然微昂，眉眼間著一與生俱來的傲氣。

“我幫你拿。”阮暮出手。

裴初瞳不說話，手往旁邊躲了一下。

阮暮默默收回手。

到四十二層，裴初瞳先一步邁出了電梯，撥通門邊視頻，不一會兒，門開了。

江虞的影出現在眼前。

“可可——”臉上綻開笑容，熱地抱住了江虞，“我好想你。”

后面阮暮眼神暗下去。

江虞被抱了個滿懷，拍拍的背，笑著說：“我也是，月初你就說要回來，現在都月底了，真的想我還是假的想我？”

“別提了，把我氣得夠嗆。”

“先進來說。”

“嗯。”

江虞拿出兩雙常備拖鞋，朝阮暮一笑，不著痕跡地松開了牽著裴初瞳的手。

所謂的“有事”便是要在家里招待朋友。

若是以“人脈資源”作為朋友的標準，江虞的朋友幾乎遍布全球各地，多得數不過來。但拋開這個標準，邊稱得上親近的朋友屈指可數。

裴初瞳是那屈指可數之一。

小江虞三歲，出生在紅家庭，貨真價實的“紅三代”，爺爺那輩是上過戰場的功勛軍人，父輩或搞科研或經商，到了這一代，家里兄弟姐妹要麼繼承父輩缽，要麼出國深造。

只有進了演藝圈。

從小喜歡表演，高考報了首都戲劇學院，大二與名導合作了作電影，反響不錯，畢業后卻靠一部都市劇紅，之后走上了影視雙棲的道路。

因為家庭背景夠，裴初瞳在圈子里干干凈凈，沒有丁點黑料緋聞。

——誰敢？

到上半年為止，裴初瞳已經捧回兩座最佳主獎杯，再來一座便是名副其實的“三金”影后。

三人繞過玄關來到客廳，江虞正要坐單人沙發，裴初瞳卻挽住了的胳膊，挨著坐下來，看也沒看后面的人一眼。

江虞：“……”

阮暮不聲不響地坐到單人沙發上。

“我不會再跟流量咖合作。”

“怎麼了？”江虞收回了放在阮暮上的目，看向邊人。

裴初瞳冷笑一聲：“這次去希臘取景半個月，前十二天，男主角連影子都見不到，我和替倒是相得其樂融融。最后三天他來了，臺詞一句沒背，我們搭戲的時候，他助理就抱著劇本在旁邊念臺詞，然后他做口型，我……我脾氣該有多好才沒手打他？”

“本來早就應該拍完那部分，是拖到現在，進度全部延后，雖然是劇組燒錢，但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啊，檔期沒有安排那麼是因為我要給自己放假，現在，原定時間拍不完，假期泡湯了。”

搖著頭抱住江虞。

這便是晚了一個月回來的原因。

兩人約好月底去黎看秀，最后是江虞一個人去的。

江虞嘆氣，既好笑又無奈，安地拍了拍肩膀，說：“沒關系，花時間買教訓，假期以后還會有的。”

“嗯。”

一旁阮暮看著們，垂下了眼。

保姆阿姨端著兩杯水走過來，一杯放在阮暮面前，一杯放在裴初瞳面前。

“喝點水。”江虞替端起杯子。

裴初瞳點點頭，接過杯子，正要喝，突然一只手過來攔住，“冷的。”

“……”

“我去倒熱水。”阮暮從手里拿走杯子。

江虞怔了怔，疑地問：“瞳瞳，你開始喝熱水了？”

今天氣溫三十度，整個江城秋失敗，外面正熱。

“也不是……”裴初瞳臉有異，似乎言又止，突然，起追上阮暮，搶回杯子，一口氣喝了所有冷水。

阮暮那張常年沒有表的臉終于浮現一怒意。

是裴初瞳邊的保鏢，比對方高小半頭，生了張廓偏的臉，五卻很，短馬尾扎在腦后，一普通短袖和黑工裝，顯得清爽英氣。

裴初瞳沒理，徑直回到江虞邊坐下，杯子隨手一放。

“……”

江虞看著們兩人，沒多問，轉移話題道：“你在電話里說的好東西是什麼？”

“差點忘記了，”裴初瞳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調出一個文件，“你看看。”

文件容是綜藝項目。

大概是挑選一些明星組搭檔去過一周農家生活，期間還有探險等活，非常富，是個大項目，贊助商都是名企。

江虞囫圇看了一遍，沖挑眉：“你讓我去參加綜藝？”

“是你和我。”

“有區別嗎？”

裴初瞳知道又要發表那套“我不是明星我不混娛樂圈綜藝與我無關”的言論了，苦口婆心地勸道：“江可可同學，時尚圈和娛樂圈是相的，而一個人的商業價值是不分圈子的，你不是明星，但你是名人啊，上綜藝能增加人氣，對你的事業有很大好。”

“對我們來說，適當營銷是錦上添花，不用那麼排斥。”

江虞靜靜地看著。

裴初瞳與之對視，沉默了片刻，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想讓你陪我去，可以吧？我都幫你預留名額了。”

“早說實話不就好了嗎？”江虞噗嗤笑出聲。

“噢。”

阮暮不知什麼時候坐了回去，一直低著臉，安靜得像個沒有生氣的雕塑。

聽見兩人的笑聲，抬起頭看了一眼。

“拍攝地點在西南……陵州？”江虞又仔細看了一遍文件容，目落在那兩個字上。

裴初瞳點頭：“嗯，那邊風景不錯。”

城市名字有些耳。

江虞盯著“陵州”兩個字，腦海中忽而閃過程蘇然的臉，終于想起來，那是小朋友的家鄉。

“怎麼樣？”

“我考慮一下。”

這時候保姆阿姨走過來說晚飯已經做好。

“先吃飯，我了。”裴初瞳拿回手機，放下來，拉著起。

江虞剛站起來，桌上自己的手機屏幕一亮，讓裴初瞳和阮暮先去，蹲下看了看，是田琳發來的鏈接消息。

[虞姐，這是程小姐做的嗎？]

點進鏈接是一個孩子的道歉視頻。四十多秒，很快播放完畢。

江虞凝視著屏幕，眼波平靜，許久，打字回復：

[嗯，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