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窗外萬家燈火。

桌上菜品盛，今晚江虞不忌口，吃喝隨心。

和裴初瞳面對面坐, 阮暮想坐裴初瞳邊, 屁還沒挨著椅子，大小姐一記眼刀劈過來，默默繞到江虞邊坐下。

江虞：“……”

“可可，吃完飯我們去‘NOTTE’嗎？今晚有活。”裴初瞳收回眼神，給江虞夾了一塊排骨。

“正好我也很久沒去視察了。”

就是“NOTTE”的幕后老板。

江虞忍住把排骨放進水里洗洗的沖, 饒有興趣地問：“什麼活？”說完咬了一口。

一剎那, 舌尖上香氣四溢，味蕾仿佛被吸住，那大概是人類刻在基因里對脂肪的迷，而, 有太久沒有吃到這種口味的食。

自我約束一旦松懈就容易放縱。

“我工作室的新人妹妹今天滿二十歲, 給辦一個生日會，會幾個同學，都是二十出頭學表演的孩子，值絕對不差。”裴初瞳朝江虞眨眨眼，暗示意味分明。

江虞聽到二十歲, 眼前不自覺浮現程蘇然的臉，角彎了起來，搖頭道：“不用，我有小朋友了。”

“噢？”裴初瞳一怔，“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底。”

“所以往一個月了你才分給我。”

江虞臉上笑容淡了幾分, 說；“不是往, 是……飼養, 小鳥。”停頓片刻，又補充：“在你店里發現的。”

“難道是我的？”裴初瞳恍然大悟，“帶出來見見。”

“不是，不追星。”

說起小朋友這一點，江虞到了欣，喜歡的孩子就應該是這樣的，不追星，不崇拜偶像。

認為追星的人稚淺薄，談娛樂圈八卦的人更是心空虛，往往最容易沉迷于“t樂”。

“我怎麼沒想到包養呢……”裴初瞳喃喃自語。

“對人，我不用費心付出和維護，會主討好我，順著我，滿足我的需求，再不濟，至不會氣我。你說，多好？”

說完，冷笑一聲，余瞥向阮暮。

阮暮低著頭，安靜吃飯。

速度不知不覺慢下來。

裴初瞳不聲地繼續說：“今晚就可以挑一個，金主前輩和人后輩在圈子里不算什麼，我可以給資源，捧，只要……”

“我去上廁所。”阮暮突然站起來，轉離開。

話音戛然而止。

江虞看著阮暮離開的背影，轉頭看向裴初瞳，目帶了深意，終于，忍不住問：“你們……怎麼回事？”

裴初瞳停下筷子，“我跟攤牌了。”

“然后呢？”

“說不能對不起我爺爺。”

“……”

江虞皺起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清楚這兩個人之間淵源的，作為旁觀者，沒有立場發表任何想法。

“就是個死木頭！”裴初瞳忽然激，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江虞握住那只手，輕聲安：“小阮也許不懂怎麼理上的事，你多給一點時間，好飯不怕晚。”

最后一句把裴初瞳逗笑了。

是碗里的飯。

片刻，阮暮回來了，坐下安靜吃飯，與方才離開時沒有兩樣。

……

吃完飯，裴初瞳打消了去“NOTTE”視察的念頭，跟江虞聊了會兒綜藝的事，說到新生代小花爭搶封面資源，各家撕得火熱。兩人有說有笑，阮暮就坐在一旁，低著臉，不說話也不看手機，明似空氣。

明天各自都有工作，到九點半，裴初瞳不得不走了。

不等阮暮就進了電梯。

阮暮反應極快，在門將要關上的前一秒追了進去。

到了停車場，裴初瞳走得飛快，似要甩掉后的人，然而，阮暮人高，長，一步可以出的兩步，輕而易舉就與并肩。

“別跟著我！”裴初瞳怒而停下來。

阮暮面無表地說：“這是我的職責。”

“我可以解雇你。”

此話一落，阮暮平靜的眼眸里有了裂痕，沉默片刻，聲音低了幾分：“只要老首長同意。”

“你……”裴初瞳皺眉，“拿爺爺我！”

“沒有。”阮暮又恢復了面無表。

裴初瞳定定地著，這張臉，永遠不會為自己哪怕笑一下，永遠不會有除了皺眉之外的表，從小到大，從未改變。

懷疑沒有心。

眼睛漸漸泛紅，別開臉，一頭鉆進了保姆車。

阮暮跟進去。

.

帖子風波在李玲發出道歉視頻并被群嘲后終于平息下來。大家看了許多天的熱鬧，吃瓜吃得心滿意足，只有個別以前認識李玲的人在討論，說人品不行，沒幾天也過去了。

宿舍氛圍比從前更多了一僵，程蘇然和李玲一句話都沒有，好在只是中午回宿舍放書、拿書，坐著休息一會兒，其余時間教室、圖書館、酒店三點一線。

丁媛也不跟李玲說話了。

“我真的沒想到是那種人，現在想起來每天在我面前那麼熱，不知道背地里有沒有跟別人說過我壞話，惡心死了。”看完道歉視頻那天，丁媛私下里找到程蘇然，憤憤地吐槽。

兩人坐在場看臺上，傍晚的風有一涼。

程蘇然猶豫要不要把大一大二宿舍發生的事告訴。

這是心里的疙瘩，說出來，意味著直面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暗，是利刃剖，會痛，會潰爛……

好像還沒有那麼信任丁媛。

“然然，其實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高冷，就算是，高冷也不是個貶義詞，們只是看不慣你獨來獨往。雖然我喜歡熱鬧，在們眼中是‘合群的人’，但是我不喜歡別人用這種標準衡量我，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們都有自己的格習慣和生活方式，為什麼要用統一的標簽上去？”

“你不要理會有些人的言論，也許們沒有惡意，只是八婆了一點，反正不認識，同班同學畢業后都不一定有來往，何況其他人呢？”

“過濾掉跟你不合拍的人，剩下的就是能理解你的、和你一樣的人，這樣反而是好事啊。”丁媛瞇著眼笑，拍了拍程蘇然的肩膀。

程蘇然輕嗯一聲，也笑了：“謝謝。”

雖然羨慕丁媛有溫暖的避風港保護，總是率先看到事好的一面，但是這兩年能自己養活自己，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盡管這份驕傲帶著看不見的傷痕。

那一剎，程蘇然差點忍不住說出宿舍里的事。

吃過的教訓告訴，不能因為別人對你丁點好，就一腦兒栽進去，不管不顧，掏心掏肺。

終究是沒說，都爛在肚子里。

國慶前，江城終于降溫了，秋天的氣息來得稍晚一點，步伐匆匆，一場雨讓路上的人又拾起長袖。

程蘇然接到了表姐的電話。

表姐說，已經找到了工作，大公司，財務部門，也租好了房子。

“我們公司寫字樓在CBD呢，一整棟都是，可氣派了，房子是Loft小公寓，門口就是地鐵站，到公司只要二十分鐘，怎麼樣，沒有你我照樣可以。”趙意含在電話里語氣得意地說。

程蘇然淡淡吐出兩個字：“恭喜。”

真的恭喜。

在看來，每個能獨自解決生存問題的人，都很了不起。

電話里愣了下，突然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麼樣啊？考試考了沒？”

“十一月份考。”程蘇然一邊說一邊往教學樓走，經過綜合樓時，不經意看見大顯示屏上播放的畫面。

是學校往年舉辦服裝表演大賽的視頻。

哎？

這不就是模特大賽嗎？

高個子，大長，走T臺……只是換了一個法。

“可憐見哦，還要在學校里考試，等我發了工資請你吃飯，小孩子就要聽話，知道麼？”趙意含那喜歡教訓人的病又犯了。

程蘇然眼睛盯著畫面，含糊地嗯了聲，掛掉電話。

想姐姐了。

這幾天姐姐好像很忙，一直沒去酒店，回復消息的間隔也很長，最快幾小時回一條，最慢隔天才回，語氣公事公辦如機。

譬如昨晚發的消息，孤零零躺在聊天框里，姐姐到現在都沒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迫切著姐姐的回復，著見到姐姐，而見一次總是要分開的，就又不舍。

心里像貓爪輕輕撓似的，鼓起勇氣給田助理打了一次電話，對方倒是和不，卻也只說老板最近很忙。

一點點行程都不肯……

程蘇然收回目，懷著失落的心繼續往前走，等到了教室，還有幾分鐘上課，慣例一個人找靠窗位置坐。

手機忽然震了下。

飛快低頭，滿心歡喜地解鎖屏幕，一看，是微博推送了特別關心消息——江虞。

“！”

新微博是一組照片。

江虞穿香檳長站在海邊，烏黑長的發飛揚凌，后背鏤空的設計出的蝴蝶骨，背對鏡頭回眸一笑，紅濃艷，狹長冷魅的眼睛里流出萬種風。

總共九張大片，舉手投足間魅又勾人，彷如神祇。

程蘇然看得挪不開眼，指尖一張一張保存下來。

前幾天下載微博，注冊了賬號，第一個關注用戶就是江虞，并且設為了特關——只要姐姐有態就能第一時間收到。

起初給自己取名“姐姐的小朋友”，后來又覺得這個名字太顯眼，萬一被姐姐發現就暴了，便改“你的小朋友”。

微博上有超話，有群，有好多好多姐姐的圖、視頻。

還有姐姐發的日常照。

程蘇然后悔自己沒有早點注冊，連續幾天“視”下來，覺得每張都好看，每張都想保存，于是相冊里已經有七百多張江虞的照片。

作為超模，江虞穿什麼都好看，再詭異的設計，再花哨的，都能輕輕松松駕馭住，會凹造型，鏡頭強，表現力十足……這些鮮亮麗的時刻，是程蘇然平常私下見不到的。

——“你的小朋友”給“江虞V”點了個贊。

上課鈴響，教授進來了。

程蘇然最后再看了一眼，不舍地退出微博，正要鎖屏，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姐姐：[在公司。]

終于回復了昨晚那條。

一驚，抓時間打字過去：[我四點二十下課，能去找你嗎？]

姐姐：[可以。]

程蘇然角彎起甜的弧度，安心收起了手機。

.

公司是除酒店之外，第二個充滿江虞氣息的地方。程蘇然來過幾次了，保安和前臺已經認得，不會攔，也不用登記，部消息都傳是江總的妹妹。

程蘇然站在辦公室門口，臉頰因興而微紅，心跳如擂鼓，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慢慢推開。

屋里靜悄悄的，線有些暗，窗戶只開了條。

一涼風徐徐灌了進來。

江虞坐在沙發上，閉著眼，長疊，雕塑般一不。

“姐姐……”程蘇然小聲喊。

咦？

睡著了嗎？

反手關好門，步調輕慢走過去。

江虞頭微仰，兩手抱臂，灰西裝的領口微微敞開，頸.線秀白，兩平直的骨因呼吸而起伏。臉上化著淡妝，眉峰描得和，亦是淡淡的.，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凌厲，顯得平易近人。

一點也不像微博大片上風萬種的妖孽。

可是卻更勾人了……

程蘇然著，漆黑的眸子微微發亮，忍不住彎下腰，湊近了些，閉上眼，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的臉。

唔。

好刺激！

迅速退開，睜眼，張兮兮地盯著江虞，見人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便又湊了過去。

腰上突然一，程蘇然猝不及防被摟住轉了個圈，跌進了溫暖的懷抱。

“唔——”

被一強勢的氣息裹挾住，一只手牢牢摁住后腦，迫使逃不。猛地睜開眼，就看見江虞放大的臉。

小金雀被劇毒蛇捕獲。

吃得骨頭都不剩。

很快，江虞放開了。

“姐姐……”終于吸一點新鮮空氣，張開了。

“你沒睡著呀。”

江虞俯視著孩，深眸里浮起一寵溺笑意，指尖過的臉，低聲說：“小朋友學會襲了。”

“才沒有。”程蘇然小臉漲得通紅。

“哦？”江虞挑了下眉，“如果我睡著了，你打算做什麼？”

低沉的嗓音帶著，越來越近耳朵，說完便銜住那片小耳垂。

程蘇然不住哆嗦了一下，大著膽子說：“親你。”

“還有呢？”

“沒了。”

“難道你不想——”江虞抓起的手搭在西裝前襟上。

程蘇然眼睛一亮：“可以嗎？”

空氣陷沉默。

“不可以。”

“……”

那還問。

程蘇然噘了噘。

江虞卻輕快地笑起來，發現逗小朋友能給自己帶來很大樂趣，于是箍了孩柳條似的腰，“想我嗎？”

“想。”

“姐姐也想你。”

“騙人吧……”程蘇然輕哼一聲，“最近你都沒回去，我給你發消息，你很久才回，還只回一個字兩個字，這也想我嗎？”

孩低著臉，兩只手委屈地絞在一起，像是人般控訴。

江虞靜靜地看著，眼里笑意淡了下去。

心頭涌起一狐疑。

小朋友？

程蘇然嘟囔了會兒，抬起頭，正撞上冷淡的目，愣了一下，剎那間醍醐灌頂。

“姐姐……我、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

“噓——”江虞忽然又笑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知道，小朋友最乖了。”

程蘇然點點頭，不敢再說話。

額前碎發被一只手勾起來，掖在耳后，掌心溫地著發頂，江虞笑瞇瞇地著，“今天有點累，但是抱著你就不累了。”

“姐姐喜歡你。”

說完，眨了眨眼，微挑的眼尾會勾人。

那是一種看寵的眼神，逗貓逗狗逗小鳥般的憐。

程蘇然繃的神經又放松了，小梨渦淺淺地陷下去，什麼都忘了，兩手摟住江虞的脖子，撒似的說：“姐姐，你把電話號碼給我好不好？”

“為什麼？”江虞眸微變，笑容卻依舊。

“我想給你打電話。”

“有微信就夠了。”

“可是……”程蘇然有點失落，不死心，滟滟的眸子里含著委屈，“你那麼忙，總是收不到微信消息，就算收到了也沒有時間回復吧？我只是覺得電話更方便一點，你放心，我不會經常擾你的，也不會把你的號碼告訴別人。”

江虞沉默不語。

“好不好呀，姐姐？”程蘇然厚著臉皮撒。

唉。

還是第一次跟人撒呢。

“小朋友，你知道姐姐最喜歡你哪一點嗎？”江虞不答反問。

孩愣了愣，滿臉茫然地問：“什麼？”

“喜歡你聽話。”

江虞眼中著濃重的警告意味，語氣驟然冷下來，修長的手指過臉龐，像無數條吐著紅信子的蛇，

程蘇然僵住，小臉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