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衛趕到家天已經黑了。

他家的房子就在村頭，大門是虛掩的，他輕輕推開，里面的人聽到靜，立馬有一個聲音問道，“是小衛回來了吧？”

孫衛冷著臉沒回答，繼續往里走。

很快，一個五十來歲的鄉下婦人從屋子里走出來。

孫李氏看到高大帥氣的兒子，高興的喜不攏，趕說道，“大芳二芳，快過來幫著拿東西，你弟弟回來了！”

孫大姐和孫二姐正在廚房做飯，其實已經聽到了院子的靜，兩個人了手走出來，一個人上前接過一個大包。

進屋后，孫大姐倒了一碗熱水端給弟弟。

孫二姐轉轉眼珠，好奇的問道，“小衛，你在信里不是說，要帶對象回來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孫衛口了，端起碗正要喝水，看到碗沿兒有一塊不明的污跡，重重放下，說道，”大姐，你們怎麼刷碗都沒刷干凈？“

孫李氏立即罵道，“大芳，你都多大的人了，連個碗都洗不干凈，還不快去再洗一遍？”

孫大姐低著頭趕拿著碗重新刷了，又裝了一碗熱水端過來。

孫衛這次一氣兒喝干了。

孫二姐是個沒眼的人，再次好奇地問道，“小衛，你還沒說，你對象為啥沒來啊？“

這真是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了。

孫衛的臉更難看了，氣呼呼的回答，“來了！”

孫二姐晃晃腦袋，“來了？那人呢？”

孫衛又冷著臉不說話了。

孫李氏早看出來兒子不高興了，立即訓斥道，“孫二芳，你個賠錢貨，怎麼那麼多話？你弟弟趕了這麼遠的路才到家，連口熱飯還沒吃上，還不快點去下面條？”

孫二芳嘟著站起來，孫大芳也跟著出去了。

孫李氏上前了兒子堅實的肩膀，心疼的說道，“小衛啊，你別急，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孫衛嘆了口氣，把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

聽完事經過，孫李氏也覺得奇怪，問道，“你在路上跟鬧矛盾了？”

孫衛搖搖頭。

他們是坐上午九點的客車從鹿城出發的，肖姍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中間醒過一次，但兩人也沒說幾句話，怎麼可能鬧矛盾呢？

孫李氏又問道，“那你再想想，臨來之前，跟你說抱怨的話了嗎？”

孫衛仔細想了想，今天一早他們是在鹿城汽車站匯合的，肖姍把兩大包東西給了他，自己去附近的儲蓄所取錢了，回來時的確抱怨了幾句，說儲蓄所營業時間太晚，排隊的人太多，差點就耽誤了坐車的時間。

但肖姍抱怨的是儲蓄所，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啊。

他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回答，”沒有啊。“

孫李氏仔細看了一眼兒子，又追問道，”這次回來，是要跟著來的，還是你讓來的？“

孫衛回答道，“媽，是我提出來的，但當時也高興的，我一說就同意了！”

孫李氏點了點頭，又問道，“兒子，那你早就去過家了吧？我聽你姑姑說，爸爸是司令？家人對你還好？”

孫衛皺了一下眉頭，低聲說道，“他們家，其實一直反對我們來往，這兩年我和都是聯系的。還是前些天姑姑提醒我，說我們都老大不小了，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肖家不肯承認我，但如果肖姍肯跟著我回來，那這關系也算確認了一半了！“

孫李氏滿意的點點頭，不得不說，的小姑子孫紅的確是個人兒，這主意出的不錯！

孫衛接著又說道，“本來我以為不一定愿意來，沒想到不但同意了，還備下了這麼多東西。”

孫李氏貪婪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大行李包，問道，”這些東西，都是拿的？“

孫衛點點頭，回答，“除了有十幾斤大米，是姑姑捎給爺爺的，剩下的面包，餅干，糖，還有各種罐頭，都是備下的！”

孫李氏嘖嘖兩聲，說道，“喲，這得不錢吧？”

孫衛點了點頭，“得不錢，至也得六七十塊吧，而且有些東西，比如罐頭，那都是部隊發給高級軍的，花錢都買不到呢！”

孫李氏聽到罐頭暗暗咽了咽口水。

丈夫死得早，帶著三個孩子改嫁，繼夫一家人都對的孩子不好，后來村里鬧荒，養不起那麼多孩子，兩個閨可以訂親換取彩禮，兒子卻只能送到城里小姑子家里了。

現在看來這一步走得太對了，

孫衛能上大學已經很了不起了，用他們村長的話說，這要是換在古代，就是文曲星下凡了，而且兒子還跟司令家的閨好上了，司令家的閨對他可真是好，按說方第一次上門，不應該準備任何東西自降價，但人家兒不在乎！

一定是被兒子徹底迷住了，所以才這麼行事兒吧。

孫李氏笑瞇瞇的安兒子，“城里的姑娘氣，興許是覺得咱們這窮地方不愿意來，所以去公社了，不過，公社上可沒有旅店！”

孫衛沒想到這一點，不安的說道，“那，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孫李氏搖搖頭，說道，“不會的，自從換了書記，公社里治安好著呢，夜里街上都有人巡邏，再說了，你不是說那姑娘是當兵的嗎，不然也不會跑那麼快，最多是沒地方住，蹲墻角里躲上一夜！”

孫衛皺著眉頭，說道，“媽，要不，你去借隊里的牛車，咱去鎮上把接回來吧！”

孫李氏不同意，說道，“公社那麼大，你知道躲在哪？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牛車又慢，等咱們趕到了夜都深了，咱們在公社找人，那還不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要是讓人知道城里的對象嫌棄他家窮，不肯進門，而是一個人跑到公社里了，那的確是一件不太彩的事。

孫衛耷拉下腦袋不說話了。

孫李氏又追問道，“小衛啊，我覺得人家姑娘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你再想想，是不是說什麼話讓不高興了？”

作為母親，兩年前第一次聽小姑子說，兒子跟司令家的兒好上了，并沒有太高興，覺得方的門第兒太高了，恐怕兒子會吃虧，但后來孫衛跟說了肖姍如何如何對他好，而且因為這件事，一向在面前高高在上的小姑子一家，對的態度也明顯不一樣了。

雖然是鄉下婦人，但也知道司令是部隊里最大的兒了，小姑子的丈夫雖然每次來都威風凜凜的，開著吉普車，有司機有士兵跟著，但級別不過是營長，跟司令差著好多級別呢。

孫衛說過，他姑父一直想升一升，一直未能如愿。

要是孫衛了司令家的婿，那這事兒豈不是容易得很了？

說不定到時小姑子都要結著說話呢！

孫衛瞄了一眼母親，說道，“那天我去部隊找，也沒說什麼，就說了咱們家的實際況，還跟提到，咱們家的房子屋頂都了，院墻也塌了，得抓修一修了!”

孫李氏一愣，繼續追問，“那怎麼說？”

孫衛回憶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沒說什麼，只說的錢都存在折子上，需要去儲蓄所里才能取出來。”

孫李氏搖搖頭，覺得兒子還是太年輕了。

”小衛啊，媽知道你心里有這個家，但你這事兒做的可不對啊，即便是要花姑娘的錢，也不能這麼心急！”

孫衛有些愧的低了低頭。

孫李氏又說道，“你想花人家的錢，得先想著怎麼把娶進門，了咱們家的人，那的錢，不都是你的了？”

看到兒子依然沉默不語，孫李氏又試探道，“小衛，你不是每個月都有八塊錢的補嗎，你姑姑讓你上了？”

在農村人眼里，上大學是再福不過的事兒了，國家不但發糧票還發錢，一個月八塊，一年快一百塊了，一個男娃娃怎麼能花得了，至也能存五十塊吧，兩年正好一百塊。

考慮到兒子手里有這麼一筆錢，所以孫李氏才在信里提到家里要修房子。

孫衛搖搖頭，說道，“沒有，媽，你不知道，城里開銷太大，我寫詩需要的材料很多，而且自從我讀了大學，姑姑很給我生活費了，這八塊錢也就剛剛夠花！”

孫李氏一驚，沒想到在城里生活這麼造錢，嘆了口氣，說道，“小衛啊，這事兒都怨我，我不該告訴你修房子的事兒，你放心吧，一切都有媽，你和那個姍姍，保準能順順暢暢的把婚結了！”

孫李氏笑笑，湊近兒子耳語了一番。

孫衛吃驚的說道，“這麼做能行嗎？”

孫李氏撇撇，說道，“怎麼不能行？一個娃娃，從來也沒過罪，挨了一晚上凍，心氣早沒了，咱們過去接，心里不定多激呢，再說了，這種事兒，怎麼說得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