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人誠懇地向杜家道了歉，禮數周到，態度誠懇，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自家的閨在村里搞出了這種事，們居然打算就這樣就算了，偏偏村里還拿們沒法子——們真誠道歉了啊！況且房契地契俱在，只要們不樂意，誰也沒法趕們走，總不能把們打一頓吧？

別說，還真行。

大人干不出不代表孩子們干不出。

一張席子上玩耍的小伙伴里，只有杜楠是獨生子，其他娃娃都有兄弟姐妹。春雪有一個姐姐，杏花兒家兩個姐姐，杜英的姐姐是一對雙胞胎，然后大牛家……

五個姐！

姐姐們不愿意帶小屁孩弟弟玩并不代表們不喜歡弟弟，相反，因為年齡差的多，又是弟弟，雖然黑胖了點，可是姐姐們還是很疼弟弟的，之前弟弟們被欺負們心里就憋了一口氣，不過被大人們勸住了，如今可倒好，對方居然又找上門來了，都是一張席子上玩耍的小娃娃，今天孫桃抱走的是杜楠，下次呢？大牛還是春雪？

姐姐們把孫桃揍了一頓。

本用不著使的，們直接找到孫桃，一見面就揍，今天是春雪的姐姐揍，明天就是杏花兒家的姐倆，后天換杜英家的雙胞胎，接著，就到大牛家的五朵霸王花隆重登場了。

大牛雖然大牛，其實他原本是一頭小瘦牛，個子又矮，說話也晚，家里人給他起個大牛的小名兒其實是希他長得像牛一樣壯，可是大牛的姐姐們就完全不同了。

們是真·、格、壯、如、牛！

五朵霸王花黑地朝孫桃走過來的時候，孫桃直接尿子了，不過尿子也沒用，還是被揍了一頓。

完全無法反抗。

閨被揍了，孫家人自知不對，忍了一次，兩次……忍到第四次，孫家夫郎不了了，直接找上了村長。

“孩子們小，不懂事，你放心，回頭我就找們爹娘說道說道，讓們好好管管孩子。”村長態度特別好，又是請座，又是奉茶，示意他不要著急，自己一定馬上約談對方父母。

可是……

孩子小，不懂事，回頭我們一定好好管管——

這不是們之前對杜家人說的話嗎？

果然，隔天，孫桃又被打了一頓。

孫桃徹底沒法出門了，可是就算不出門也沒用，哪怕坐在自家院子里，村里的娃也能趴在籬笆墻上用彈弓。

孫家人能扛得住整個村子，卻扛不住們家的糟心閨，沒多久村里就傳來們變賣家什準備搬家的消息。

沒和任何人說，們直接將東西賣給外頭的人了，還是村里有人看到有外頭的騾車從孫家拉了一車又一車的東西，這才知道們要走了。

“……你這消息過時了，們不是要走，而是已經走了，昨天晚上連夜走的，我兄弟不是孫家鄰居張家的夫郎嗎？他說昨天晚上就聽到們家來來回回搬東西的聲音，那孫桃一直哭，孫家娘子還給了一掌，不過馬上又被夫郎給攔住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坐在炕沿上，一邊著一件人的裳，一邊和杜楠他爸說。

這是他爸繡花小分隊的隊員之一，他爸如今人緣好，基本上每天都有至一個大叔過來找他，一邊干活一邊八卦，被杏郎抱在炕上玩，杜楠也被迫聽了滿耳朵家長里短的八卦。

失蹤事件之后，他爸他媽再不許去孫家那邊玩了，他心是個大人也不行啊！如今還不是塞在一小娃娃的里，一個細胳膊細的小姑娘都能把他抱走。

杜楠老老實實在家悶了幾天，剛剛聽說孫桃被揍，才被揍了幾天啊，怎麼，這就要搬家了？

孫家之于他來說本無所謂，可是那個人……

被他監視了那麼多天的那個人，每天和他們一起分各種食的那個人，帶著他從絕境中走出來的那個人……

拉了拉他爸的裳，杜楠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著自家老爸。

“哎？五花你是要尿尿……”他爸瞅了瞅他，反的了他的尿布，不等他到，杜楠又扯了扯他，還手指了指窗外，孫家的方向。

“肚腩這是想出去玩了，我知道你們張他，可這孫家都要搬走了，也沒危險了，就讓他出去吧，孫家那個娃娃還沒走，肚腩不是和人家單獨待了好幾天？或許想要和小姐姐道個別……”放下手里的服，那大叔勸他爸。

聽完他這番話，又瞅瞅杜楠，朱子軒最終抱起杜楠向院外走去。

院外頭，各家各戶門前如今都站著人，村里的新鮮事不算多，無論是有人搬進還是有人搬出，在村子里都是的大事兒，如今孫家離開，家家戶戶就都出來湊熱鬧。

“孫家有錢的哈！之前都拉出去兩車東西了，怎麼還有一車？”

“這麼新的水缸就要賣掉，怎不在村里問問有沒有人要？我正想買個新水缸哩！”

村里人對著騾車上那一大車家什指指點點，然后指著指著，們就看到騾車屁上坐著一道細瘦的影。

安安靜靜的，坐在裝滿東西的騾車后，車上的雜堆得高高的，將的影都遮住了，還是隨著騾車慢慢向前行進，人們才在后頭瞅到坐在那里的。

“是孫家大丫，怎麼還沒走？孫家人不是昨天晚上就走了嗎？”

“哎？還沒走嗎？孫家人明明昨天都走了啊，該不會是留下來理東西的吧？們家老讓這個大的干活，保不齊就是嫌丟人，把這收拾善后的活兒都丟給人家小姑娘了……”

人們議論紛紛的對象立刻從騾車上的貨轉移到后頭的小姑娘，雖然對孫家人沒有好印象，可是對孫家這個丫頭，村里人的印象還不錯。

之前還在打水缸注意的大叔當即就朝問話了：“孫家大丫，你是留下來善后的吧，你家這水缸賣不賣？多錢賣？我想買個水缸……”

一雙大眼睛向男子的方向了，孩并沒有說話。

倒是坐在前面趕車的男子笑了——

“不是留下來善后的，而是和這些東西一起被主家賣給我了，你要買這水缸？200個大子兒，要不？簇簇新的大水缸，在鎮上買至半兩銀。”

一言既出，村里人都驚呆了。

杜楠也驚呆了。

隨即，炸開了鍋。

“這丫頭不是孫家大丫嗎？怎麼？被爹娘賣了？這孫家人好生糊涂，要賣也賣孫桃啊……”

“你這個笨蛋，孫桃那丫頭蔫壞，一看就是孫家夫郎親生的，這丫頭是不是前頭夫郎生下來的……”

“難怪們家從不讓孫桃和那個小的干活，整天要這個大丫頭做事，敢是后爸啊……”

村里人小聲猜測道。

覺得這些鄉下人說的好笑，那男子又笑了：“不是后爸，也不是后媽，這丫頭原本就是孫家在外面買的，一開始當閨養的，后來生了自己的閨，就不好好養了。”

“原來如此。”村子里的人這才恍然大悟。

任由別人議論著自己的世，孩只是坐在車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目視前方，一眨不眨，沒有人知道在看什麼，是那頭的孫家，還是逐漸遠去的村莊……

還是當經過杜家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了頭，看到門口被爸爸抱在懷里的杜楠，笑了笑。

不是破解制時那種自信的笑，也不是訴說制中冒險時面對大人們的那種弱的笑，而是就像平時在山上、和他們一起分紅果子時，那種有點稚氣的笑容。

這樣笑著的，看不出一郁。

杜楠怔怔的看著，看著對自己笑，然后，不起眼地揮了揮手。

那是再見的意思。

又或者是永別。

也是，世界這麼大，一旦在這里再見了，很有可能就是再也不見了……

他聽到趕車的人還在和村里人說話——

“水缸二百個大子兒，柜子一百個大子兒，這馬桶也沒用過幾次的，十個子兒就賣。”

“這丫頭最貴，二十兩銀，一兩不賣。”

“別小看這丫頭，命里帶旺，旺子嗣的，你沒看孫家買了，立刻生了倆姑娘嗎？家里想生閨的買準沒錯，就算不圖生閨，買回去當個養媳也是好的呀，別看瘦，然而能干活……”

杜楠聽到那人把和一堆家放在一起，介紹著優點，價格。

杜楠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表是什麼樣，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什麼也聽不見了，眼中只剩下那人最后那一笑，那角淡淡的笑容。

直到一道悉的聲在不遠響起——

“這丫頭我要了。”

杜楠猛地抬起頭來，他看到那人出驚訝的表，他聽到村里人發出一陣倒氣聲，他看到他媽立在那騾車旁邊，將一個錢袋給趕車的人。

他的腦中忽然不再是一片空白了。

帶著田野春泥氣息的冷風被他吸鼻中，耳邊村人七八舌的聲音熱鬧非凡，他聽到他媽說上帶著的錢不夠，招呼他爸回家取錢……

各種各樣的聲音沸沸揚揚將他的所有觀撐得滿滿的，嘈雜，又有些混。

他的心卻一下子定了下來。

看著那個人小心翼翼從騾車上跳下來，跟在他媽后向自己走來，杜楠咧開，朝那個人出了一朵長了四顆牙的大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