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番外之十年的等待3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沒了,沒了！”蕭湛初氣急敗壞地抓著圓寧，沉聲低吼：“你不是說可以起死回生嗎？朕耗盡心，卻就這麼化為灰燼了！”

蕭湛初對圓寧一向敬重有加,但是如今,帝王一怒,狂掃千里之勢。

他像是要圓寧的命。

不怪他發雷霆之怒，就在今天晨間,就在他以為終于尋到了玉磬生魂的時候,供在寺中的寒玉冰棺竟然無火自燃，而顧玉磬的尸也隨之化為灰燼了。

圓寧卻是冷靜得很，自邊掏出來一：“圣人請看。”

蕭湛初看過去，卻是一顆寶珠,大有徑寸,流溢彩,燦燦生輝，當即沉著臉道：“這是何意？”

圓寧一笑：“此乃燧珠,此珠為神蚌之□□,須知龍珠在頷，蛇珠在口,魚珠在眼,鮫珠在皮,如此種種，皆不及燧蚌珠也。”

蕭湛初見圓寧竟在笑，心里燃起一希,可到底失了忍耐之心：“這和朕的皇后有何干系！”

圓寧笑嘆：“此珠有諸般妙用，可辟塵，可辟寒,可火，亦可聚生魂，去就，故謂之燧珠。”

蕭湛初瞇起眸子：“所以？”

圓寧將那燧珠給了蕭湛初：“皇后的生魂，已經被收在此珠中，尸自燃，那是因為最后一縷魄離所致，不過那尸已經十年，自是不可能依此尸活，如今生魂養在燧珠中，由燧珠滋養，可孕凡胎，出，圣人須好生將養，待到一日，珠裂，皇后自然珠而出。”

蕭湛初聽著，低頭看了看那燧珠，顯然心有疑慮。

之前若說搜羅生魂，讓生魂尸，雖然匪夷所思，可他到底還能大致知其意，如今竟是什麼燧珠孕凡胎，讓他怎麼能信？

圓寧：“圣人可是擔心，這燧珠孕育出的皇后，可是昔日那個皇后？”

蕭湛初沉默不言。

他雖為人間帝王，但是圓寧說的這些，已經超了尋常人能知道的范疇，他妻子的尸已經不在了，他竟要寄托于這小小的一顆珠子把變出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圓寧知道蕭湛初心存懷疑，嘆了口氣：“圣人，貧僧往日取你心頭，就是為了這一日，有朝一日，這燧珠中便能孕育出昔日的皇后，只是需要一些時日罷了，圣人可耐心等候。至此，貧僧再沒什麼能幫圣人的，貧僧也向圣人請辭了。”

說完這些的圓寧就走了，蕭湛初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尋常的刀劍于他來說，仿若無。

圓寧走后，蕭湛初捧著那燧珠，日日看，夜夜看，他躲在后宮，數日不曾上朝，就盼著燧珠能有個靜，從里面變出他的玉磬來。

其實他想過，哪怕不一樣，也沒關系，只要還記得過去的事，無論什麼樣，都可以。

他多想再和說說話，說說自己的悔，給他看看自己的畫。

只是一日過去，兩日過去，幾個月過去了，那燧珠一直不曾有什麼靜。

蕭湛初從最開始的抱有期，到后來的徘徊猶豫，最后，他甚至也開始懷疑，也許圓寧騙了自己，也許這只是一顆尋常的珠子，也許他再也見不到他的玉磬了，甚至連尸都沒有了。

他想扔掉這燧珠，但又存著一希，便供在自己房中，每夜依然抱著，他重新上早朝，打理政事，從朝臣們那里看，他專心政事，不再禮佛，看起來倒像是更為賢明睿智了。

只有蕭湛初的近侍知道，圣人如今的子，越來越詭異難測了。

而一切的變化，是那日的上元節，蕭湛初親臨觀天樓，與民同樂，宮門外立了上百枝八十尺高的立燈樹，樹上設百燈，夜看過去，宮門前便被照得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其明可與星月爭輝。

蕭湛初俯瞰城門下的百姓，這些年四海清平，百姓富足，又值此佳節，可以說人盡笑。

他站在那高，卻只覺邊一片凄清。

父皇早已經不在人世，皇祖母前幾年也沒了，后宮之中的老太妃們沒有哪個敢近前，朝臣們對他敬畏敬仰，卻避而遠之，這個世間再多的喧鬧繁華，卻注定和他無緣。

為什麼不納個妃嬪，延續脈，就是不想。

他對腹中的孩子有愧，如果那個孩子無緣來到人世，那他怎麼能有其它脈？

他沉默地走下那高高的觀天樓，自南華殿旁的小門穿過，徑自回宮去了。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些奏折要批閱，想起前幾□□臣提起的賴國使團，想起許多要置的朝政，本待過去書房，可是邁了兩步，又覺凄清孤冷。

所有的朝臣都休沐了，他便是無事可做，也不必一個人過去書房。

他終究是邁步過去了寢殿，寢殿外廊燈黯淡，殿帷幕低垂，宮人宮娥盡皆無聲。

邊都是伺候他多年的人，都已經習慣了他的靜默，當他在時，所有的人都會試圖保持安靜，連呼吸都仿佛是冒犯君王的大錯。

其實蕭湛初想熱鬧一些的，他想吩咐寢殿外的宮人宮娥，今日是上元節，你們盡可以隨意，但是薄了，又覺得自己如果說出這些，那些人只怕是會被驚嚇到。

當下便漠聲吩咐道：“全都下去吧，朕想清靜清靜。”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恭敬地低著頭，無聲地魚貫而出。

于是寢殿里終于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寢殿寂寞寬敞，偌大的夜明珠被高高吊起，搖曳的燭火仿佛永不曾熄滅，寢殿中的一切陳列，都是天下最為昂貴稀罕的，他在這個位置，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

只是那些全都冰冷，無聲，安靜到讓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來那燧珠，已經快一年過去了，他已經不抱什麼希了，不過還是習慣地從錦盒中拿出來，用手輕輕地。

也許圓寧騙了他，可這已經是和自己唯一的牽連了。

他低首，用自己的臉頰著燧珠，著里面也許本沒有的溫度，他癡心妄想，也許真得會在，也許能覺到自己。

他閉上眼睛，心里卻是頹然而無奈。

他的頭發已經白了，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去，他死后，不會安葬在皇家的皇陵之中，他不想千百年后，他的墳墓被鑿開，不想他懷揣著的這顆燧珠被人發現。

他也許會帶著燧珠跳海中，永遠地埋海底。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覺到周圍亮了，亮得猶如白晝。

他想起來宮門外的燈樹，想起來燈樹下那些百姓世俗而喧鬧的笑臉，他想，這都是錯覺吧，因為太過，而有了錯覺。

等他終于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燧珠的已經照亮了整個寢殿，他驚異地看著，手中的燧珠好像要破裂，他想起圓寧的話，心中迸出抑的驚喜。

并不敢太去希，因為生怕希馬上破滅，他面臨的依然是無盡的寂寞和凄冷。

他抖著手，捧著那燧珠，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燧珠卻在那層淡黃暈中，自他手中懸浮而起。

他一驚，忙就要去捉。

然而并沒捉住。

燧珠飄飄忽忽，落在了旁邊龍床上，之后，白芒驟然四，刺得他睜不開眼。

當那芒終于散去，當他的眼睛自剛才的炫白中恢復過來，他便看到了。

潔地躺在榻上，上不著寸縷，一頭烏發如黑緞子一般散在邊，睜著一雙迷惘的眼睛看著自己。

蕭湛初定定地著，指尖抖。

流逝，燭火無聲，他看了很久。

久到顧玉磬輕輕瑟了下，咬著，低低地埋怨道：“我冷。”

神態聲音是如此悉，正是他曾經在夢里一遍遍地重溫過的。

他忙上前，取來了旁邊的錦被，一把將裹住，之后狠狠地把摟在懷里。

這是顧玉磬，他的顧玉磬，這是十三年前的顧玉磬。

他等了那麼多年，終于把等來了。

不管是人是鬼是妖，就是自己的顧玉磬。

作者有話要說：后面再寫大概不到2000字，就完結了！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