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去扶正抗拒的云宛, 尤辰星又站直了，兩指按著眉心，閉眼默了會兒。

過了最初最委屈的時候, 可能慢慢也適應疼痛了, 云宛的哭聲變小了些。

人在車上, 想下來, 但似乎又覺得，一個陌生人去關懷也格外不是個事兒，車門打開了, 人最后只下了車, 遠遠瞧著靜。

再睜開眼睛, 尤辰星長吐了口濁氣。

沒有彎腰去扶云宛，尤辰星反而先去邊上給打了個電話，極快，幾句就掛斷了。

說完回車上拿了兩樣東西, 須臾, 才又蹲回了云宛面前。

第一時間也沒出聲，觀察了下云宛, 鮮艷彩的擺已經被石子路上的灰塵弄臟了, 的重量基本都在箱子上，一只腳瞧姿勢, 是發力的, 另一只……

細帶的涼鞋裹著秀氣的腳, 腳踝比起另一只，腫了一圈……

像是扭傷。

但不能完全確定。

“你看什麼？”

等尤辰星對云宛的傷勢有個預計之后, 面前傳來了云宛哽咽的聲音。

尤辰星抬頭, 琥珀的冷清眸子對上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

視線匯的剎那, 尤辰星并沒有著急開口，反而很是緘默著看了對方一陣。

看得云宛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尤辰星冷不丁抬了下手，比了個方向。

云宛跟著手勢看過去，尤辰星指的是越野邊上的人。

“反正都這樣了，笑話也被外人瞧完了，如果你還覺得難，我等你哭完。”

“！”

這都是什麼話，怎麼說話的呢，……

“你確實摔了，但是我也得分辯一句，我真沒推你，下雨那天的事兒我還記著呢，就你這個不管不顧的格，急了還敢往人臉上砸手機，哪里敢惹您大小姐啊。”

“吶，還沒好呢！”

說著尤辰星起了顳骨邊上的頭發，頭發外面的淤青都消了，里面的，砸的最重的地方，印子還在。

看著過往自己的“杰作”，沒由來的，云宛哭聲一噎。

敏銳察覺到云宛的變化，尤辰星趁熱打鐵，最后道。

“還是剛才那話，你要哭我就等你發泄完緒……”

“但你要覺得自己的還是更重要一些，想留點面子的話，就先別和我鬧了，淚，我們一起看看傷哪兒了，然后再去醫院……”

噘著，云宛抹了抹淚。

心里肯定還是不舒服的，但是尤辰星這一番話，一來踩著面子的心態，二來，又拿的傷說事，嚇唬著云宛……

其實尤辰星在指出有外人圍觀的時候，云宛就有點哭不出來了。

不說平時不是個哭的，形象包袱，對于天生好看又的人，心頭格外重。

但是……

見不說話，也不繼續哭了，可就是不服，尤辰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甚至覺得這場面格外的稽，角忍不住輕微的往上提了提，不等云宛發現，就將手上的紙巾出來，按在云宛眼下，先把臺階給遞了出去。

“好了好了，先把臉干。”

“這兒還有巾，等會兒用。”

“子也臟了，等會我給你去行李箱拿一干凈的，去醫院前你在車里換上，好吧？”

云宛到底接過了紙巾，不甘嘀咕，“你說不是你推的就不是你嗎，Alpha力氣那麼大……”

聲音極小，聽起來不是質問，像是放不下面子，不肯承認誤會了尤辰星。

大小姐這幅凄凄慘慘的樣子，尤辰星聽出來了也不回懟，反是順道，“見了醫生就知道了，真要是我推的，到時候給您道歉行吧？隆重道歉！”

云宛抿了抿，聲音更低了，“這可是你說的……”

“對，不會反悔的，放心。”

用紙巾完臉，云宛止了哭。

尤辰星又了張巾，按云宛臉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了一句，“氣包。”

收拾好緒，云宛力的蹲麻了，另一只扭傷，一下就痛得眼眶立馬蓄起淚水來，尤辰星見此也不敢強行拉人起來，把箱子放倒，先讓人坐在了箱子上。

看過，腳踝腫了，一就痛。

不要說傷，云宛平時連累都不怎麼的人，尤辰星問的再專業，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總之就是痛，挨著就眼淚汪汪的，痛的很，很眼可見。

尤辰星給解開了涼鞋帶子，將人背到后座，讓自己選了件服換。

車窗都是防窺，云宛換服的間隙，尤辰星把箱子也給提越野上去了。

“李叔，你給我停到上山口的停車場吧，我這邊搞好了，到時候自己去換。”

人應一聲好，開車走了。

尤辰星又在原地站了會兒，等再走回車前，云宛換好服也將將打開了門，收整好，又是一漂亮小子。

看著面前的空地，云宛遲疑，“我行李呢？”

“剛不是還死鬧著不走，你覺得呢？”尤辰星揶揄乜了云宛一眼。

“……”

上車拉好安全帶，尤辰星道：“好了，去醫院。”

*

掛了骨科，醫生看過，說是組織挫傷，讓拍個片，再瞧下骨頭的況。

到醫院后，云宛的腳踝又腫了些，鞋子是徹底穿不進去了。

等出片的期間，尤辰星去超市拎了雙拖鞋上樓，給大小姐換。

小地方，沒上京的好東西那麼致，但大概是人好看的緣故，一雙帶著些熒的拖鞋套云宛腳上，尤辰星也不覺得難看。

云宛白，被這個一襯，反而白的更突出了。

期間云宛想試著走一下，站起來發力，尤辰星便眼看著，云宛臉上流了一道淚下來。

痛的。

“別折騰了，又不是背不你。”

云宛抹了把淚，哽咽道，“總不可能什麼都麻煩你。”

這個時候倒是格外懂事了。

尤辰星本想站起來把人背回來，一聽這話，原地抱臂饒有趣味的將云宛注視著。

仿佛想知道云宛要怎麼不麻煩一樣。

沉默片刻，云宛一咬牙，出乎尤辰星意料的，單腳蹦跶回來了！

“吶，還有只呢！”再度坐下，云宛鼓著臉頰不甘示弱道。

“……”

這到底有什麼好逞強的？

不能理解，但被云宛作逗得，憋住笑，尤辰星點了點頭，“你開心就好。”

出片后回診室，醫生看過，道：“骨頭沒什麼問題，就是組織挫傷，我開點藥，腳好之前，就注重休養，不要劇烈運了。”

云宛小聲：“那什麼時候能好啊？”

“沒傷到骨頭，好得快，你這個我瞧著……十天半個月吧。”

想著要瘸十天半個月，云宛臉不由垮了下去，不甘追問了一句，“用了藥也是嗎？”

醫生倒是平和笑道，“還得看個人質，醫生說了也不算不是？”

尤辰星倒是不忘初心，“這個就是扭傷吧，不像是被蓄意推搡出來的吧？”

醫生很嚴謹，“被誰？”

尤辰星：“Alpha。”

醫生當即搖頭，“那不像。”

補充道，“Alpha的力氣那麼大，心推，就不是扭傷了。”

尤辰星問過不去看云宛，也不再作聲，云宛抿了抿，垂下了眼去。

出了醫院，云宛在副駕上抱著一大堆藥，低著頭不說話，尤辰星想著后續的路程，也沒和聊天，直接開到了山腳下的停車場，準備換車上山了。

不過出乎尤辰星意料的，到了停車場，中午還死賴著不走的云宛，突然改變了態度。

大小姐垂著頭，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喪喪地嘟囔著，“我想通了，你送我回上京吧。”

說完好像也不是很高興，無意識嘟了嘟。

尤辰星觀察一陣，問：“想回去治？”

“啊？”云宛被問的懵了下。

這個反應就是否認的意思了。

尤辰星想了想，道：“組織挫傷，沒啥特效藥，各個地方都是一樣，要你自己恢復的，你剛摔了，回去，折騰一圈下來更不容易好。”

“可是……”云宛聲音小極了，特別不愿道，“你原來不就是不想帶我的嗎？”

“本來上去了就給你添麻煩，我今天還……”

一抿，不說話了。

尤辰星挑眉，“還怎麼？中午誤會我哭一大場，事做了，現在反而不好意思了？”

尤辰星說的不要太準，云宛被揭破了心思，難堪得把臉都捂了起來。

沒別的，太丟臉了。

想想都覺得社死的程度。

要是跟上去了，這腳老是不好，麻煩尤辰星不說，現在一看到對方，就想到自己沒道理的哭那一場，實在是……

云宛雙手死死捂著臉，倍難。

尤辰星嘖了一聲，也不說什麼，停好車，從云宛懷里拿過藥，還是把云宛背越野上去了。

東西收整好，鎖好轎跑，尤辰星才最后上了越野。

云宛眼將看著，尤辰星點燃火，故意道，“想回去，現在可由不得你。”

“我改主意了，污蔑我，我也帶你上去過幾天苦日子，折騰折騰你！”

云宛言又止。

尤辰星逗，“你目前連下車都困難，總不能蹦去機場吧？”

云宛：“。”

車開出去，收了笑，尤辰星又正道，“上面沒我家的老房子，這次借住別人家的，好的是，村里人出去打工得多，空出來的房子也多，孟嬸這次給我找的是獨棟的。”

“不好的嘛，總之條件就那樣，你鬧著要去，在上面不了我可不管。”

云宛嘀咕，“我也可以將就。”

“是是是。”

尤辰星踩油門，向著山上出發，好笑道。

“連昨天酒店的床都嫌棄的人，你可以，可千萬得堅持住啊！”

“……”

*

尤辰星說是這樣說的，話不好聽，但是上了山，在獨棟的自建木頭房里，云宛還是在的房間發現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一張現代嶄新的床，還有一床床墊。

不能說特別好，但是比起這個屋子里自帶的板床，舒適多了。

問起來，尤辰星解釋得很隨意，“中午打電話讓人幫我辦的，都買的最好的，我們去醫院的時候師傅送貨上門安裝，不能和上京的那些品牌比，但就是這兒最好的了。”

不等云宛憋出一句謝謝，尤辰星嘆了一口氣，“怎麼說也是個病人了，要恢復，總不能讓您覺都睡不好是吧？”

“能做的也就這些，其他不習慣的，你只有忍了。”

說完就去忙活行李了。

云宛過意不去，乖乖跟在尤辰星后，屋子里也沒其他人了，云宛也不要背，好的那只腳一蹦一蹦的，跟個兔子一樣繞著尤辰星，言又止。

瞧出來了大小姐實在是愧疚，尤辰星看真不休息，給找了點用手的事做。

掛服，拆包裝，幫遞個小東西什麼的。

做著事，兩個人相對安靜，云宛也不再試圖開口，踏實了。

收拾好行李，尤辰星去了趟隔壁孟嬸家，問過況，多拿了一把鑰匙，考慮著云宛，沒在孟嬸家吃飯，把菜帶回了這邊。

重油重辣的拿的，念著山上菜蔬新鮮可口，多給云宛拿了盤素菜。

回去發現，云宛就真的乖乖的，在椅子上玩平板，尤辰星一看，走的時候還忘了告訴wifi碼，也不鬧人，看的存貨。

晚飯云宛吃的有些慢，看出來不是很可口，但也沒抱怨什麼。

尤辰星去還盤子的時候，忘了一個，云宛還追到門口給送了出來，一蹦一蹦的。

別說，鬧起來鬧人，乖起來再配著那張臉，也真的招人疼來著。

“你慢點，別蹦摔了。”

“哦。”

覺到云宛在看什麼，尤辰星轉，孟嬸家里的孫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門口，將們兩個看著。

小孩兒讀小學，尤辰星和打招呼，脆生生答一聲。

幫尤辰星拿了幾個碗，和尤辰星說著話，進了隔壁的門，進去前，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又瞧了云宛一眼，格外好奇。

*

晚上云宛都悶在房間里。

尤辰星算著時間進去的時候，大小姐剛艱難的洗漱完，帶著一水氣，拿著外涂的藥膏，對著自己尤其腫的腳踝，束手無策。

說白了，痛，一就痛，不敢下手。

尤辰星坐對面，也不說什麼，接過藥膏，對招了招手。

云宛赴死一樣，別過頭去，瑟著把腳了出來。

Omega骨架纖細，腳踝最細尤辰星一只手都能握住，像是個瓷娃娃一樣……

也不敢用大了力道，可就是這樣，勻著上完一遍藥，一抬頭，云宛已然是眼淚汪汪的可憐樣。

“痛？”力道已經放的最輕了。

云宛忙不迭點頭，特別委屈。

“……”

尤辰星一邊收藥，一邊道，“那也沒有辦法了，藥都要涂到，著吧。”

云宛極小聲哼了下，跟個小似的，看得尤辰星樂呵。

確實也笑了起來，被冷臉相待多日的云宛，乍見著笑，還有些愣怔。

等尤辰星出去接了一杯白水，拿回屋給人吃藥時，云宛才不確定道，“你……不生氣了？”

“氣什麼？”

“升職，流程書……”一個字一個字像是出來一樣。

尤辰星反應平靜，“這事兒我就沒生過氣。”

“？”

云宛下意識不信，但是這幾天尤辰星冷著實在是難，好不容易關系看著有些緩和了，敏話題還不敢追著問。

吃過藥，又瞧了尤辰星一陣，確認人確實緒不錯，云宛覺得有些話，放在今天說，該差不多了。

“其實，就算我不駁回，按理你也不能一次升職的。”

試探著，說了第一句。

尤辰星也不避諱，“知道，我背景不夠，資歷還淺，就運氣好，軍功多，你們不好過，也不好駁回……”

云宛分辯了一句，“你的軍功不是運氣。”

開玩笑，國安局的軍功都是拿命掙的，如果真的都是運氣，這流程書也走不到軍紀委來了，能到他們那兒的升職書，面上總是有些實力的。

至于背地里，也就尤辰星說的這些了……

“我、我也沒打算著你……”

瞧著尤辰星的神，云宛小心翼翼道，“三區的反饋，我就意思意思寫了一條，這些大家都懂的，你領導也不會因為這個而遷怒你……”

不可控因素嘛……

尤辰星承認，“嗯，駁回理由確實也沒有針對我。”

要不是那字悉，尤辰星就不會覺得是有人針對。

說了幾句，人臉上都不見有慍，云宛瞬間大膽了很多。

“如果走正常流程的話，你升職在軍紀委也是要反復查的，你不是世家的人，況且現在國安局資歷軍功夠的，也不止你一個！”

尤辰星不置可否。

但這些都是云宛細致了解過的，不會說錯。

軍功夠，比尤辰星老練，背景資歷深厚的，還有兩個alpha。

除了領導的青睞，對比起來，尤辰星并不占優勢。

這份升職流程書，局長確實提了，但是想要順利通過，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上京嘛，畢竟是世家的天下。

尤辰星是有赫赫軍功，但各個部門都是人運行的，既然都有人，那各自都有各自的私心，在強大的人脈還沒搭建起來，徹底融上京之前，這個單位卡一下，那個單位卡一下，就算不駁回，局長和國安局也等不住。

用熬的策略，也能生生拖到局長不得不顧及，職位空缺影響單位運轉的那天，最后換人提職。

“我，我承認我心思也不是那麼明磊落，但是……”

“但是好商好量的話，你好好幫我辦我爸的案子，我答應你，半年后你局長再提你時，幫你把這份升職流程書在軍紀委過掉，好吧？”

尤辰星愣了愣。

意識到什麼，不去看云宛。

后知后覺，之前還是想岔了，比起道歉和解釋，這應該才是云宛真正想說的。

道歉和解釋只是態度，對既定事實沒有幫助，云宛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仍舊跟了一路，故而其實最重要的，想說的，并不是這些。

而是這個——用關系，幫提職保駕護航。

是了，要拿，有否決的權利還不夠，還有要能給到的切實好。

如果大家合作愉快，尤辰星幫了，自然也會幫尤辰星。

如果不是，那麼……

“軍紀委里審核流程是最多的，如果能把軍紀委里面的關系全部走通，其他的兩個部門再找找人，升職就是十拿九穩了，尤辰星你……”

正說到要，云宛一個抬頭，比起想象中的興，反而見到了一張冷臉。

這幾天正是被這幅表凍的難，下意識的，云宛一噎，止住了話頭。

“你、你怎麼這幅表……”

“我哪里說的不對嗎？”

云宛奈何不了尤辰星，這幾天是真有點怵脾氣了。

對你好的時候很好，生氣了冷著的時候，也是一點辦法沒有。

尤辰星琥珀的眸子泛出冷的高，靜靜看了云宛一會兒，開口聲音也凍人，“你覺得，駁回流程書這個事，從頭到尾我最在意的，是我無法升職這件事？”

這話配合著這張臉，云宛簡直是被尤辰星的視線著開口的。

“軍功又不是什麼好賺的東西，你仕途雖然順，但是在上京到底沒背景……”

語序雜，云宛盡量讓自己冷靜道。

“你能有現在的就也不容易啊……”

“最在乎升職……難、難道不是嗎？”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尤辰星開口，“不是。”

接著，用更沁涼的聲線補充，“生氣的點，也不在這里。”

云宛愣住。

四目相對，看著人無可救藥再度變得糟糕的臉，云宛真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