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辰星換了鞋, 就直接拎著拖鞋，著腳進的云宛公寓。

這樣走路沒有聲音。

云宛的狀態……

尤辰星害怕一點風吹草就刺激對方，也害怕, 云宛會以為沈禮回來了, 到時候真的發生走火的意外。

人在緒激的況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到了書房門口, 門半掩著，尤辰星先發出的聲音，“云宛。”

和沈禮的嗓音很不一樣，出聲了對方應該是能辨認的, 但即便這樣, 后一句，尤辰星還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尤辰星。”

想了想，又補充, “就我一個人。”

這三句說完, 才敲了門, 給對方留足了反應時間。

里面靜細碎，盡管已經這樣小心, 尤辰星推開門看到云宛, 本人的第一反應, 是把拆卸下來的彈匣哐當一聲合攏，繼而持`槍, 做出擊姿勢……

吱呀——

木門被推開的緩慢。

期間尤辰星除了手，其他部位都沒, 等門大打開, 借著線, 云宛能看清尤辰星了, 并且尤辰星也能清楚地看到云宛卸下了防備的眼神時，才繼續第二個作。

尤辰星把鞋放地面上，穿上了拖鞋。

這才進了書房。

云宛神經高度繃過一瞬，意識到是尤辰星，再看著對方平靜的臉，卸下力氣，哐當，手`槍也隨著手臂的下落，撞在了地板上。

云宛低下頭，神懨懨，眼焦點再度渙散，松開了手，又把槍丟到地上。

靜默中，尤辰星走到云宛前，云宛支起，抱膝坐在地板上。

尤辰星不說話，云宛視線不知道看向哪一，也不。

很有一段時間的無言，云宛才帶著濃厚的疲憊，出聲問道，“回來干嘛？”

“不放心你。”

尤辰星回答的語聲很輕，沒有夸張的腔調，平敘，像是日常所說的每一句話。

但關懷，往往愈質樸不經意，愈打人。

滿腦子嘈雜緒的干擾中，云宛的心好像被什麼若有似無的了下，不真切，卻并不討厭。

尤辰星緩緩蹲下，在云宛視線，手作勢要去拿槍。

作很慢，云宛眼珠微，看到了，沒有阻止，尤辰星心不松了口氣。

到槍，拿到手上，第一個作也是卸彈匣。

但是比云宛更到位的，不僅卸了彈匣，還把子彈都倒了出來。

士手`槍，型做的小巧，主打防用途，彈匣只能裝12發子`彈。

饒是如此，尤辰星數了數拆出來的子`彈數，十一顆，再算上已經打出來了的那發，還原場景，云宛是裝滿了彈匣出來找沈禮的……

可以想象，當時是個什麼心，有多憤怒。

“保險箱在哪兒？”

配`槍發放，會同時發放收納用的新型材料高分子金屬保險箱。

云宛靜靜看著尤辰星作，“臥室。”

尤辰星起去臥室，也不把槍帶走，把保險箱拿過來，當著云宛的面，把槍拆卸完，一點點給人裝回去，還順便幫數了下子`彈，驚奇道，“只有三十三發？”

標配是三個彈匣數的子`彈，三十六發才是初時數量。

除去今天的，還有兩發不在。

“嗯。”迎著尤辰星的目，云宛并不遮掩，“之前出任務用過兩發，不過打的是空槍，示警用的。”

“那兩發已經登記過了。”

怕尤辰星想問，云宛補充。

尤辰星點了點頭，作干凈利落幫云宛把槍卸下來的配件一一歸位，等都碼得整整齊齊了，再看向云宛示意，“我關箱子了。”

是要云宛確認無誤。

云宛遲滯轉眼球確認過一遍，輕點下頜。

咔噠。

保險箱被合攏，危險的武終于被收納進安全的地方。

給人將保險箱放回臥室，尤辰星再回書房，撥通了一個線電話，報備了槍`械走火。

聽著人打電話，云宛驚奇的發現，不僅記得自己的職稱、份證號，連剛才的配`槍編號都沒有報錯。

“嗯嗯，好的，明天就讓帶去單位上，由軍需中心統一查驗。”

“對，沒有人員傷亡，確認。”

“謝謝。”

掛了電話，輕出口氣，尤辰星蹲了下來和云宛平視。

四目相對，看著近彩不復的雙眼，尤辰星聲音不由變得溫和，“已經給你報備了槍`械走火，你也聽到了，上班的時候帶去單位上，他們查了之后，沒問題會還回來的。”

云宛木木的點了點頭。

一點都不想說話的樣子。

尤辰星也不和大眼瞪小眼，起去新倒了兩杯溫水，遞了一杯給云宛。

云宛接過，像是被了魂似的，水杯給到了，便低頭喝了一口。

很一陣靜默，等待中，尤辰星也從蹲著的姿勢，換坐到地板上的，無安放的長疊，背也得直。

“你還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云宛驟然道。

“怎麼這麼想？”

“覺。”將杯子放到邊，云宛下頜抵著自己膝蓋，輕輕閉目道。

和沈禮確認過唐幸那邊的況。

云宛下意識覺得，唐幸那邊應該還有些東西，尤辰星是想說的，對說。

“本來是有。”被問到了，尤辰星也不避諱，“但是……鬧這個樣子，今天就算了吧，不是什麼大事。”

不想再刺激云宛了。

不說，云宛也不催，說不是大事，云宛相信是沒什麼要的。

尤辰星向來是個很可信的人。

再者，也真的沒有心力去管那些了。

“你不走嗎？”

安靜太久，云宛想說些什麼，開口卻是趕人。

“不急。”

頓了頓，尤辰星難得的吐心聲道，“想陪陪你。”

“覺得，你應該有很多想說的。”

云宛確實有，但是，“我不知道從哪里說。”

“隨便吧，如果想說，從哪里都行，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也可以，別憋著。”

有些事，說出來會舒服很多。

把緒宣泄出來，也會好很多。

不知道看向哪一，時間被暖調的燈拉扯出奇妙的，恍恍惚惚，混混沌沌，云宛開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什麼？”

耳邊尤辰星的聲音也變得朦朧。

云宛：“唐幸和沈禮，還有我爸的案子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在老家的時候就猜到了？”

“不然你為什麼要去學校，要去唐幸遠房親戚家？”

“哦，還有，余曦是檢察，你找拜托的，就是這件事吧？”

尤辰星垂目，“也不能這麼說。”

“辦案經驗富，覺到不對的時候，只影影綽綽覺得有關聯，但沒有證據的東西是不能當真的，還得回來繼續往后面找。”

往后面找，唐幸那邊滴水不的況讓尤辰星詫異。

等云宛看出公式出了問題，又是一個驚雷，再找余曦，事件的整廓，才慢慢浮現在尤辰星眼前。

云宛：“但是你之前都沒告訴我。”

不知為何，就是想說這句話，也真的說了出來。

這句話也終于有了緒波，有些委屈。

沒說出來，尤辰星聽出來了。

撥了撥頭發，尤辰星聲音又放低了稍許，“沒個準數之前，說出來，也只是讓你產生負面緒，沒必要，萬一是我弄錯了呢？”

雖然到目前為止，尤辰星的直覺還沒出過錯，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云宛不說話，臉頰鼓起，又消下去，鼓起，又消下去。

看表，算是勉強接了這個解釋，點頭道，“好吧。”

不不愿的，接得很湊合。

想問尤辰星的唯一一個問題問完，剩下的，只有自己家的事了，云宛想到，腦子里又是大片大片的雜，回憶和現實織，幾年前的事和最近發生的，在腦子里左沖右突，攪分不開的一片。

云宛覺窒息，下意識，將臉再次埋了雙膝之間，尤辰星的視角，只能看到隨著的作，一頭長發帶著澤落，完全遮擋住了云宛的側臉。

“我是不是很失敗？”云宛突然發問。

不待尤辰星回答，云宛又道，“我覺很失敗。”

“覺，過去的好多年，一下子全都變了錯的。”

“覺，自己很可笑。”

長睫，云宛艱難道，“我的婚姻很可笑。”

現在和發現唐幸存在的時候，一模一樣，想不通，想不通事為什麼會變這樣……

們家沒有對不起沈禮。

一點都沒有。

“我爸從來沒有嫌棄過。”

“甚至我們吵架的時候，我爸都說我太偏激了，說都還年輕，有什麼不會的，慢慢教就是了，不用這麼焦躁，鬧得不和……”

“爸媽的房子我爸也選了好久的地段，家舉家遷來上京，我爸那段時間工作忙，但是再忙，也還是開著車出來幫著送了東西的……”

“家我都給挑的好的。”

“要升職了，總是怕會被掉名額，會提前和周叔打好招呼。”

“……”

“我家沒有對不起過。”云宛喃喃，到底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所以最后為什麼會這樣？”

“我想不通。”

“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或許，我該選擇所有世家人的路，或許……”

“云宛。”尤辰星打斷雜自責的話，口吻強道，“你是害者。”

“加害者有加害者的陳詞，之于害者，別從自己上找原因，因為原因也不在你上。”

停頓片刻，尤辰星又放緩和了口吻。

“飛機失事，難道是因為飛機上的某個人選擇了這個航班嗎？車禍事故，總不能歸罪于被撞的哪一方太遵守通規則吧？”

“同理，你婚姻的失敗，也不該怪你這個什麼都沒做的人。”

“你很好，別這樣想。”

云宛抬頭起來，面痛苦，半晌，仰頭把淚水回去，喃喃道，“我很好，那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對我的家庭？”

云宛這個話問出來，其實想法就有些偏執了。

尤辰星眼神閃爍看了一會兒，靜靜道。

“是不好。”

“配不上你。”

“是嗎？”云宛聲音很輕。

“是。”尤辰星的回答卻很有力。

人其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可能是態度太堅決了，一灘泥淖里，云宛忽然就覺得只是不幸被沾上了泥點的人，而不是那個淌在其中的，不可自拔的。

“你覺得的功是什麼樣的？”尤辰星忽然問。

“嗯？”云宛愣愣。

“你剛說你覺自己很失敗，你眼中的功，是什麼樣的？”

有些遲疑，云宛看了尤辰星一陣，想了好久，道，“你和周定這樣的？”

“哪樣？事業有？”

覺模模糊糊的，云宛點了頭，又想了想，補充，“好像你們能完全的掌控生活，不一切的干擾一樣。”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周定不是這樣的人，確切的說，世家的人都不是。”

世家的人，家族就是肋，不可能不任何事干擾。

相反的，他們私下里，其實被各種關系干擾得更嚴重。

“那就是你這樣的吧。”云宛退了一步。

“但是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媽和我關系也不近，我們不會聯系，我看起來很好，但也只是看起來，云宛，沒有人是活的輕松的。”

尤辰星：“活著，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覺得我能支配的多，或許對于我，更羨慕你還有家人，還有可以關心的人。”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也沒有完全相同的人，和人生。”

“兩個人的人生，也是不能比較的。”

“你覺得自己很失敗，但要論起來，其實你比大多數人都好。”

想了想，尤辰星著重道，“好很多。”

“最近的，你比唐幸，比我們長環境好，就算都是失敗的婚姻，你的也比的幸福很多。”

“如果你反這個例子，我可以換一個。”

話語一頓，尤辰星驀然道，“你見過戰地帶的人嗎？”

云宛愣了愣，搖頭，看向尤辰星，不確定道：“你見過嗎？”

“見過。”

尤辰星很難的和云宛描摹那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去過之后，人對“殘酷”兩個字的理解，會深刻很多。

“最前線，教育停擺，槍`械私有化很嚴重，街上時不時會發槍戰，孩子的臉大部分是臟的，他們的眼里……看不到希。”

“你生活在一個和平的環境，我這樣比較或許不恰當，但是你還很年輕，未來有無限的可能，現在經歷的，在你看來或許會很痛苦，但是沒有人能幫你承擔，這是你必經的路。”

“面對痛苦，我唯一的一點經驗就是，熬過來，之后就好了。”

這一番話云宛思考了很久，半晌，反問，“會好嗎？”

“會。”

尤辰星：“長總是痛苦又無法逃避的。”

長出口濁氣，云宛又將臉埋下，覺自己眼眶灼熱。

尤辰星：“如果難，想哭就哭出來吧。”

出乎意料的，這次云宛搖了頭。

是很堅定的拒絕。

“不哭。”

云宛喃喃，重復道，“我不能再哭了。”

“這麼久了，我該堅強一些。”

頓了頓，小聲補充道，“我爸還需要我。”

確認孩子是沈禮的時候，云宛是崩潰的，今晚，也是崩潰的。

但可能是經歷過一次世界觀的崩塌，等到第二次的時候，被同樣一個人給予同樣的重擊，竟然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承了。

痛苦。

但不是不能控制的痛苦。

悲傷。

可也不是不能克制的悲傷。

尤辰星坐近了些，幫云宛把耳側的發撈起來，輕輕拍了拍背。

聽到大小姐一個人自言自語，嘟囔道，“艱難困苦，玉汝于。”

尤辰星忽然很不忍。

雖然知道云宛該經歷這些，也必然只有自己經歷過后，才能長，才會看破，但心中的緒不控，就是覺得，心疼。

“你想要一個擁抱嗎？”尤辰星驀然道。

“人是社會，擁抱能讓你到支持，應該會好一些。”

怕云宛錯意，尤辰星用調侃的語氣補充，“反正剛才你坐我上刺激沈禮的時候，已經當了一回工人，現在，我也不介意當第二次。”

“至，能緩解一下緒？”

云宛抬頭起來，眼尾深紅的黑瞳孔將尤辰星看著，莫名的脆弱，看得尤辰星心跳了一拍。

云宛嘀咕，不高興，“你可以不用強調我把你當工的事，不要老是捉弄我。”

“正經點。”

對好一點。

到底對尤辰星張開了手。

再次到omega的那種，云宛溫熱的呼吸噴灑尤辰星鎖骨。

即使知道現在的氣氛，一點曖昧都不存在，尤辰星呼吸還是收了。

鼻息間充斥著云宛信息素的玫瑰香調，極淡，也只有這種特殊的alpha能聞得到。

“沒有捉弄你。”

看不到對方的臉，尤辰星的聲音帶上一種夢幻的朦朧。

人道：“喜歡你，對我一直是一件很正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