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開車到了國安局, 尤辰星早就站在了門口。

打開副駕門，比了個手勢，云宛換到副駕, 尤辰星上了駕駛位。

在門口刷臉進，人直接將車開到了停車場里停好, 兩個人才并肩去了三。

給云宛拿了個紙杯，接了杯溫水，云宛剛喝了口，尤辰星又有工作找來了。

云宛看出來了, 尤辰星真的很忙。

“你不用理我，我就在沙發這兒, 玩手機就是。”

第一個職工出了辦公室, 云宛抓著間隙，聲明了一句。

旋即掏出了自己的耳機, 也不消尤辰星回答什麼，一個人抱著抱枕, 窩在了尤辰星辦公室的待客沙發上, 安安靜靜的。

尤辰星確實忙，開始還想忙完手頭的再和云宛說幾句話來著，結果一埋頭看起資料, 工作如雪花一件接一件飛來, 沒有間斷的。

審完里的一批資料, 去了趟局長辦公室，小王的組需要一兩個殉職職工比較私的資料，他們出面顯然不合適, 尤辰星又跑了一趟陳局辦公室, 從陳局這兒手, 讓陳局去和一長說。

下午竹歲剛上手帶新人進行能訓練，鬧了些糾葛，尤辰星不放心跑了一趟訓練室，去的時候即便竹二都理好了，尤辰星還是守在門口，看了會帶人訓練的過程。

“要鬧的你來和我說，就按最嚴的標準訓，在局里面苦一些沒事，就怕……”

離開的時候，尤辰星這樣叮囑竹歲。

穿著訓練服，竹歲點頭，沉聲道，“我知道，不會放水的。”

在局里苦一些沒關系，就怕這些alpha去了外面，關鍵的時候能跟不上。

局里最差就是挨罰了，去了外面，那就是送命的事。

這個道理大家都心照不宣，尤辰星當了兩年的長，新人的訓練一直都抓在自己手里，之前從來沒分下去過，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給別人，總是沒有自己手把手地教來的放心。

這樣在外面忙一圈再回辦公室，云宛不知何時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看了眼表，還有段時間下班，尤辰星也不云宛，又埋頭忙工作。

等察覺到云宛醒來，是云宛去茶水間接水，順便幫尤辰星又沖了杯咖啡，給放桌上時。

“謝謝。”尤辰星接過，喝了一口。

“沒事。”云宛聲音糯糯的，剛睡醒，口齒還不是很清晰。

“你要去看看云教授嗎，局長特批過，在局他可以自由活。”

想了想，云宛搖頭，“下次吧，天快冷了，如果下周他回家的時間還不能確定，我給他送服的時候再見他，今天，不了吧。”

云教授怎麼說都是云宛的爸爸，尤辰星能看出來的東西，換到親人上，只會更悉，離婚的事云宛還沒告訴云父，在云父離開國安局前，也不想爸看出什麼端倪，擔心。

尤辰星點了點頭，繼續工作。

云宛再度刷起手機，也不知道幫兩個人接過多杯水過后，尤辰星扣上了鋼筆蓋子，說了下班。

離開國安局，到預約的包廂里坐好，天完全黑了。

本來在國安局里還很安靜的云宛，到了餐廳，像是打開了什麼話匣子一樣，喋喋不休，說話都不帶換氣的。

“你不知道多夸張，早上我進軍紀委，十個人看到我，十個人和我打招呼。”

“我職也有六年了，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

“就連其他的實習生看到了我，都一聲云姐，我……拜托，我認識他嗎？！”

“辦公室氣氛更不用說了，你知道每個人都把你看著，言又止的神嗎，那種又憐憫又害怕傷害到你的眼神，我今天算是見識了，想起來都頭皮發麻……”

“不過我辦公室的人還好，其他辦公室的中途跑來了，還有個要給我介紹對象，什麼比我大五歲的表哥，有病啊，就這眼力見，活該他不被看好，幾年職稱都上不去！”

“好在后面我們劉來了，讓這幾個人下午就把報告上去，能不能不知道，那個報告周末我們工作群在聊，還是思想道德類的，難寫，就祝福他們今天加班能搞完吧，賴賴的，還不如多干點活。”

“氣死了，你都不知道，我中午開車開了多遠，就為了安靜吃個午飯……”

“還有人找我去食堂，我謝謝，辦公室都能變那樣，我去了食堂不得像是喪尸圍城，全都把我當珍稀盯著啊！”

“呼——說起來都覺得煩，不想了不想了！”

這麼一通下來，冷不丁抬頭，瞧見尤辰星神，云宛一怔。

“你……笑什麼，好笑嗎？”

尤辰星有一說一，“容不好笑，但是難得看你這麼氣，覺得好玩。”

“……”

云宛：“我也謝謝你！”

“不謝~”尤辰星挽。

啊呸，也是個死不要臉的！

云宛翻了個白眼，不和尤辰星分辯，沒好氣喝了口茶。

一通抱怨，還是有好，至在心口積蓄了一天的郁氣順暢不，人都覺輕松了些。

叨叨完最想吐槽的，后面的話，也氣順不。

尤辰星一貫的沉默，就聽著，除非云宛看向索求回應，輕易也不置評。

云宛就喜歡尤辰星這樣。

實際上并不需要安，就是想找個人聽抱怨幾句。

尤辰星無疑是認識的人里最符合條件的。

等云宛語速越來越慢，說話也逐漸理時，尤辰星覺得差不多了，問，“不是說劉找了你嗎，是什麼事？”

云宛神一滯，顯然是被問到了關鍵。

手指去勾頭發，云宛低頭，“不是什麼大事，就是……”

“就是？”

“就是我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他突然提起來，我心里沒個底。”

沒什麼不能說的，云宛開誠布公道，“劉問了下我生活況，公示的事……也問了兩句吧，但并不是八卦我為什麼離婚，就是說，說看我的樣子，并不像是心里準備好了公示的。”

劉是以長輩的口吻和云宛談論的。

他的判斷也沒錯，云宛當時就是眼睛一閉，心一橫去的軍事法庭，對后續會造的影響，想的并不多，不敢想是一方面，想了怕自己下不去決心，又是另一方面。

那個時候，知道了沈禮把家的事告訴唐幸之后……

云宛只要一想到這段婚姻就覺窒息。

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掙出來，就要溺斃在這段絕的關系里了。

當時只想快點結束，也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后續的，顧不上了。

總之，演變到現在的局面，把自己的私生活曝在公共層面，云宛確實沒有過這種準備，也沒有與之相應的心理素質。

并不是個強大的人。

下意識看了一眼尤辰星。

云宛想，對比起人，也不是個自己本就很堅韌，強大到能讓邊人覺得無堅不摧的。

和大部分人并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個普通人。

長睫垂覆，云宛輕出口氣，聲音也低了下去。

“之前我一次把年假都休了，然后追著你回老家，還有公示前，也各請了一周假，工資是不能看了，不過我也不靠那個過活……”

“你們劉說你了？”尤辰星聲線還是不徐不疾的，非常的穩。

不止是聲音，這個人就很穩妥，很可信。

這種穩定被云宛所知，心的焦灼在人的影響下，又被了下去，搖了搖頭。

“沒有，他沒說什麼。”

尤辰星：“我也覺得不會，他家和孔家走得很近，看你應該是像看小輩。”

云宛驚訝，“這層關系你都知道？”

尤辰星聳了聳肩，“我要是不悉上京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也不會被底下的小崽子報頭子了。”

云宛好笑，“這個稱呼倒是適合你。”

笑容轉瞬即逝，想到劉說的話，云宛回歸正題道，“沒說我，反而相當理解我。”

“說家里出了事，我爸還在國安局，婚姻又了這樣，力應該很大。”

“他問我……”

“問我要不要停薪留職。”

劉話說的很溫和，沒有任何強迫的意思。

職六年了，云宛一直在劉手下，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是清楚的。

可以說，這個建議純粹是從的角度出發，并沒有摻雜其他的意思。

“你也知道的，我不是很熱衷工作，熬資歷后面倚老賣老升上去一點可以，在基層干一輩子，也可以。”

“我也不靠這份工作生活，每個月投資回來的錢，都不是工資能比的，工資卡我都不知道丟家里哪個卡包里了，有時候發獎金津讓確認的時候，才會翻出來……”

“劉……劉就是看我狀態實在是不好，公示也被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怕我不了提出來的建議……”

“我也不在升職考核期，不存在他讓我留職，是給誰騰位置的說法，他就純粹是……是好心。”

尤辰星：“我沒懷疑你上級的用心。”

云宛低著頭，有些沮喪道，“怕你不知道，話還是說比較好。”

“嗯。”

尤辰星：“所以呢，你糾結什麼，要不要停薪留職？”

云宛思考了一陣，“也是，也不是。”

尤辰星揚眉。

云宛靜默一霎，話說的很緩慢，一邊想著，一邊說道。

“我是不知道要不要停薪留職，但是糾結的不是這個問題本。”

“你說，我聽著。”

簡簡單單幾個字，沉靜且平和，尤辰星鎮定的聲音平云宛緒上的躁。

云宛眼神失焦一瞬，抬頭看向尤辰星。

包廂的燈不亮，尤辰星很難形容被云宛這樣凝視的覺，但是這畫面，在腦海里很是存在了好幾年，不可磨滅。

一切都是昏黃黯淡的，除了云宛的眼睛，那雙眼睛，漉漉的發亮。

凝著，的眼神好似把的心都給住了。

“我畢業的時候，我爸說，人不可以沒有工作。”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那個時候，除了未來的人生規劃里有沈禮，其他的一切，都是棱模兩可的。”

“我績一直比較平均，我不喜歡那些omega說我是笨蛋人，學業對我來說不算是負擔，花點心思，也就還能看的……”

“但好像也沒有什麼工作能讓我廢寢忘食，覺得一定要干出一番就。”

“我爸說軍紀委比較輕松，適合omega，剛好劉又是孔家的關系，我就聽我爸的安排進了現在的單位，一干就到了現在。”

和云宛的眼神一樣，的聲音也著迷茫。

越說越慢。

垂下眼睫，極不確定道，“公示之后，我是不想上班的，也清楚，自己狀態不再適合上班。”

“劉讓我休息幾個月到半年再回去，我想答應的，但是……”

尤辰星：“但是？”

云宛抹了一把臉，皺著眼眉，嘟囔道：“但是，我已經沒有家庭了，再沒有工作，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一天還要干什麼？”

“有工作還有忙的，以前的家庭關系都清空了，再不工作，我會覺得……覺得……”

“我的人生好像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云宛抬頭看向尤辰星，一雙眼睛波瀲滟，也困十足。

出乎云宛意料，尤辰星回答道，“人生本來就沒有意義。”

“所謂的意義，都是由人賦予的。”

“不是什麼必不可，或者天然存在的東西。”

“有，固然很好，沒有，也不必苛求。”

云宛皺眉，“是嗎？”

尤辰星眼底蓄著一泓不可搖的平靜，對視中讓人看著，就心生安寧。

“與其討論這些哲學問題，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突然思考起人生的意義來了？”

云宛想了想，道：“就覺得，除了我，好像每個人對生活都明確的。”

“夏天是翻譯，有孩子，生活充實又忙碌；你就不用說了，目標一直很清晰，工作也很忙；前幾天去科研院，看到左甜也是，覺，婚姻在的生活里占比不是很高，即使和許校在一起，對自己的定位和認知都還是很清晰的。”

“對比下來，覺得自己好像很淺薄，很無趣。”

雖然尤辰星不想說，但話到這個地方，似乎又不得不指出道，“因為之前婚姻在你的生活里占比太高了。”

但是云宛的婚姻破碎了。

過去的生活狀態便被打破，回不去了。

而新的生活……

顯然云宛還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這句話涵的所有意思，兩個人心照不宣，云宛又把頭低了下去，緒變得很低落。

須臾，輕聲承認道，“是啊，我知道。”

其實云宛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的要求并不高。

只不過這要求不像是尤辰星和左甜，一個人就能支撐起來，家庭，是由人組的，做好了自己的部分，另外的由他人組的部分，就不是能控制的了。

這很現實，也很無奈。

可事實就是，婚姻中，不管哪一方犯了錯，最后埋單的，必定是兩個人。

但尤辰星并不想說教。

大道理空泛又缺乏實際意義。

知道了也就僅僅是知道而已，并不能幫助云宛解決現在的糾結。

尤辰星只想說一些實際的，能幫助到對方的，故而思考過后，道：“像是你說的，工作并不是你選擇的，你完工作更多的像是任務，而不是實現自我。”

“所以我覺得，在工作本不帶給你任何意義的況下，你繼續與否，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空閑下來或許你會覺得沒事做。”

“但是繼續，也只是忙碌一些的茫然狀態。”

“你需要做的，或許是在之后，為自己賦予一個人生意義。”

云宛又抬頭起來，遙遙看著尤辰星，脆弱的神看得尤辰星心一片。

尤辰星聲音也放的很輕，像是怕嚇著一樣，問：“你覺得呢？”

云宛不能說尤辰星說的不對，可是……

“我不知道怎麼找。”云宛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和容一樣，十足虛幻。

“沒關系。”

人的回應包容又溫和，承接住云宛所有的不安。

“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找到的。”

“你還年輕。”

“人生才剛起了個頭呢，云宛。”

“不知道就慢慢來，沒什麼的，也沒有誰在你。”

云宛覺得自己還應該再說些什麼，承諾啊，保證啊，或者是對未來的展。

說這些，來表示聽見了尤辰星的鼓勵，表達知道怎麼做是好的，對的。

但是……

但是在人琥珀的眸子里，并不覺得對方需要自己的任何回應。

能覺到，

也僅僅能覺到的。

只有一片誠熾的關懷。

只是，最基本，也最稀缺的，無條件的關心。

對視須臾，最終云宛什麼都沒說，只點了點頭，答了一個字，“好。”

說完，便看見尤辰星笑了起來。

印證了的覺。

說了那麼一大堆，人并不需要保證什麼，只是，希能好好的。

這種覺微妙，又讓人罷不能。

讓云宛恍惚覺得自己陷了一種，能覺到的，被的迷幻中。

*

有尤辰星在，這晚上，仿佛是為了發泄白天的所有不快，云宛還了果酒喝。

酒量又不好，吃完晚飯，整個人就迷迷糊糊了。

回程是尤辰星開的車，云宛半醉不清醒的，到了家樓下，尤辰星扶著人也站不直，最后，長出口氣，最后一段路，認命把人背回家了。

“明天我就不去上班了，他們怎麼說就怎麼說，八卦不死他們。”

“我要半年后再回去，不信我這個事兒他們能記半年。”

“哼！”

趴在尤辰星背上，云宛也不忘嘀嘀咕咕。

尤辰星給聽笑了，“行，大小姐，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出了聲，迷迷糊糊的，云宛覺到尤辰星在。

攬著對方脖子，下一瞬，把臉埋進了尤辰星肩背。

呼吸的氣過服噴在尤辰星上，人腳步一頓。

“尤辰星。”

Omega聲音乎乎的，的人耳發。

“你真好。”

嘀嘀咕咕，吐詞不清的話語，被云宛嚼吧得很認真。

“真的。”

還強調了一遍。

尤辰星無奈搖頭，“你夠了，我陪一晚上，不是為了聽你發好人卡的。”

上這樣說，心里卻覺得現在的云宛很是可，尤辰星沒忍住，往后手，想拍拍云宛的頭。

“那你想聽什麼？”

喝了酒的人一驚一乍的，猛的一個抬頭。

尤辰星背后沒有長眼睛，要落在云宛頭發上的手，被大小姐突然這麼一個作，收束不及，最后手指在了對方臉上。

指尖過于。

很是一兩秒，尤辰星后知后覺，是錯位到了云宛的。

兩個人作皆是一滯。

須臾靜默，尤辰星想往回收的手指又變了方向。

緩緩，極慢的，蹭在云宛角的長指，沿著下線邊沿輕，指紋著紅，從一側，一寸寸，一厘厘，到另一側尾……

輕，并不逾矩……

但是這個作所包含的意味，讓云宛本就迷糊的腦子，更轉不了。

覺得繼續不對，想停，也覺得反應太激烈了點。

這麼踟躕片刻，尤辰星的指尖從另一側，又按原樣了回去。

這次力道重了些，像是在玩的似的。

得云宛呼吸都發。

人的聲音也是啞的，“我想聽什麼……”

“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