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

云宛第二天睡起來, 收拾好，出了房門正好和夏天撞了個面對面，四目相對，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等了片刻, 云宛試探道：“早上好？”

夏天眼神持續復雜, 看著，最終只道, “早上好。”

由云宛開口打招呼的這一早上, 好的太過安靜。

三人在溫泉會所提供的餐廳用了早飯, 再去退房，最終驅車離開半山腰，一路上夏天很安靜，云宛不得不也跟著安靜，只有冬冬的聲音還如初聒噪。

上了車, 夏天開出會所的大門, 下山前鼓搗手機導航件, 問云宛。

“導航顯示離我家近, 我先把冬冬送回家，順便一起吃個午飯, 再送你？”

從這兒回上京都已經是中午了，小孩子作息固定, 中午吃過午飯冬冬就要午睡的。

如果先送云宛, 吃飯的地方不好找不說, 冬冬吃過飯在車上睡午覺, 夏天怕他著涼。

云宛：“可以。”

夏天點了點頭, 專注開車。

這一路上, 除了后座云宛給冬冬拿東西, 冬冬有需求了兩個人說幾句話，其他的時候，都被莫名其妙，又心照不宣的冗長沉默占據。

偶爾云宛瞥見夏天看自己的眼神，次次都不重樣。

“……”

看來說自己和尤辰星一起這個事兒，對發小還是有一定刺激的。

云宛決定給發小一些消化時間，如果今天消化不好……那還有明天后天。

總有一天，能接的……吧。

云宛這樣想著。

不過夏天沒云宛想的那麼抗拒，回上京后，在夏天家吃完午飯，讓保姆接手冬冬，送云宛回家之后，夏天也跟了上去。

云宛覺得夏天是有些話要對自己說，想的沒錯。

且不偏不倚，正是對昨天那一番話的看法。

云宛抱了個抱枕出來，塞了夏天一個，礦泉水剛喝過兩口，在茶幾上的玻璃杯里漾，秋日的投進來，折出璀璨的金，如水般蜿蜒散到整個客廳。

兩人一人坐一側沙發，云宛給自己蓋了床小毯子，整個人歪在沙發上昏昏睡，沒個正形。

夏天看著這幅樣子，無語凝噎半晌，后知后覺，云宛畢業后工作不重，大學時代睡午覺的習慣，大抵是還保留著，且保留得很徹底。

夏天：“你這樣讓我怎麼說？”

云宛閉目養神起來，“沒關系啊，說到哪兒算哪兒，吶，給你也拿了床毯子，我要是睡了，你也跟著我睡個午覺唄，養神。”

云宛碎碎念，“帶個孩子真累啊，你再不保養好點，以后出去別人都會以為你是我姐信不信？”

夏天和云宛同歲。

了臉，夏天遲疑，“會嗎？”

說起護容這些容，云宛主要是去頂尖容院，其實懂的知識真的不算多，但是頂著那張臉，平時怎麼吹，都是有人信的。

于是夏天便聽到自己發小嘟囔道，“怎麼不會，O最怕勞累了，你格那麼好，管周定那個大的不夠，還要管冬冬這個小的，你不怕以后四五十歲了，看著比周定大嗎？”

殺人誅心，這話可謂說到了夏天心頭的痛點上。

外人不知道，以為夏天和周定青梅竹馬，長大后互有好，大學就在一起了。

其實不是那樣的。

周定和云宛一樣，是個沒心沒肺的，云宛遇到沈禮之前往過一個alpha，周定在和夏天一起前，被那麼多omega追著，也嘗試著談過兩次。

不過這三段都以同一種方式告終。

那就是周定和云宛兩個，不僅沒到的好不說，反而都覺得這種關系麻煩死了，別人什麼都要管，束手束腳的不能自由，所以最后都以這種稚的理由告吹了。

——單純嫌談麻煩。

他們三個，云宛和周定都太耀眼，夏天的存在總被襯得很弱。

故而夏天的心思也不是說出口的，是長大了，云宛察覺到喜歡周定來著。

夏天……確實從小也喜歡周定很多年了。

開始覺得周定會和云宛在一起，結果沒有。

后來周定嫌麻煩的那段時間，又不敢破自己的心思……最后是周定生日鬧了烏龍，周定把辛辛苦苦準備的禮給弄沒了，云宛看不過去，幫自己揍了周定一頓的同時，這層紗也就此被揭破了。

其實周定說試試的時候，夏天是誠惶誠恐的，害怕一不小心，喜歡的Alpha就如同之前一樣，嫌棄自己，覺得自己這個友麻煩。

說起來，和周定談的時候，云宛和沈禮也在談著。

那個時候特別羨慕云宛和沈禮，覺得們互相喜歡對方真好，不像，總覺得周定和一起，是看在發小的份上，不想失去一個朋友，勉為其難答應的。

輕嘆口氣，拉過毯子，夏天真的跟著躺下了，一邊回憶著，一邊慨道。

“我一直以為我和周定不了，那個時候特別羨慕你和沈禮來著。”

云宛聽了也笑，“是啊，我還以為最后我們三個可能就剩兩個了。”

周定要是和夏天吹了，自然不會跟周定走太近了。

“你為什麼會喜歡那種自大狂啊，又稚又中二，我不理解。”

夏天想了想，事過這麼多年問起來，緒平和很多，也不害了，“覺得他很好啊，雖然脾氣是急了些，但是打球很帥，對omega也有禮貌的，長得好，績也優異。”

云宛：“周定就該謝叔叔阿姨傳給他的那張臉。”

“大白癡，剛開始什麼都不會，送花送禮就不說了，過個節日，都能被兄弟喊去打比賽。”想到什麼又笑出了聲，“你也是傻，我過去想罵他一頓，到了球場，你反而給他買水遞巾什麼的，你那麼關心他干嘛，他這種人活該單一輩子。”

想著年時的趣事，夏天也笑起來，聲音很輕道，“喜歡他啊，那個時候滿心滿眼都是他，你不知道，剛談的時候，我好怕他突然有一天對我說，其實只是怕失去我這個發小所以答應的，覺得我們不合適，他還是喜歡漂亮的omega。”

云宛輕哂，不了，“天天，你好看的行不行！”

夏天有自知之明，“沒你好看，也沒跟你爭奇斗艷的那幾個omega好看，別糊弄我這個。”

云宛哼哼兩聲，“你比們好看，我麼……還是我媽把我生的太好~”

倏爾又有些慨，“我當時也以為你們不會長久，結果，周定那二傻子雖然笨，慢慢教，還是都學會了。”

是啊。

剛開始，節假日沈禮陪著云宛，平時膩著云宛，兩個人晚上還經常發信息，一發就是一兩個小時，甜甜的。

反觀周定和呢，晚上能記得回個晚安就不錯了，有時候夏天都要睡著了，突然手機響了，周定看著發的那麼多條信息，意識到他打游戲忘了友，宿舍半夜熄燈好久，才給打電話道歉，一通電話完，話沒說上幾句，睡意是沒了。

的節日兩個人過的也，周定大條不知道。

生日第一年周定送了一臺新出的游戲機，說是攢了錢買的。

可夏天就不玩游戲，云宛以為周定是買給自己，說周定鐵定占夏天便宜，這麼小氣，追著人打了半個屋子才作罷。

但偏偏，周定始終沒和說分手。

想到什麼，夏天臉上忍不住出了個笑，對云宛道，“你知道我怎麼安心下來的嗎？”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云宛嘟囔。

“大半年過后吧，我去他宿舍外面等他，那段時間你知道的，我們隔壁院校的系花經常往他們寢室跑，對誰都不太熱絡，就喜歡著周定。”

“哦，知道。”云宛還懟過那個omega來著。

“那天他們宿舍門半掩著，那個omega剛走，然后宿舍有alpha問他，說是這個O這麼漂亮，比他友漂亮多了，還這麼熱，問周定不心嗎？”

“當時我聽著還有點委屈來著，但是確實比不上人家，又有點氣悶。”

“可能周定兇了人家一眼吧，你知道他兇起來的時候嚇人的，然后我就聽到他問，問他舍友，是不是喜歡那個omega。”

當時他們說話聲音很大，其實周定不止兇了別人一下，夏天聽到了撞擊聲，周定好像推了別人一把，夏天不知道這個時候進去好不好，就愣在了外面，思考間，聽到了讓能記一輩子的話。

周定語氣很兇，“你喜歡你去追就是，長得漂亮，多漂亮，比云宛還好看怎麼的？”

舍友明顯哽了下。

“云宛老子都不喜歡，稀罕這個，你當我瞎？”

“下次別讓我再聽到你說這話，虧天天上次還給你們送餅干，說的都是什麼屁話，你的那份還我！”

舍友不死心，反問了句，“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周定和夏天談，其實周定總是忘記很多東西，夏天要更上心，也對周定更百依百順，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他的舍友自然會更明顯。

周定不耐煩，“什麼破問題，就夏天這樣的啊，不喜歡我和談什麼。”

“再說天天哪兒不好，格那麼好，沒云宛那些臭病，事事都要別人將就著，我打游戲從來不催我，我打比賽忘了過節也沒罵過我，還要找什麼樣的？你們要找仙兒給人家當牛做馬我不攔著，我就喜歡夏天這樣的，下次再說，小心我打斷你。”

最后一句兇，兇得舍友直接啞了。

那個時候夏天才意識到，周定是真的喜歡來著。

雖然可能和沈禮喜歡云宛的表現方式不一樣，但也是喜歡。

第一年兩個人矛盾比較大，后面慢慢的，周定雖然心大，但不是沒有心，經過第一年的磨合，云宛罵的多了，漸漸什麼都會記著想著了，人節前會先問過不過，出去逛街喜歡什麼也會留意，笨拙的買給。

夏天眼眉彎彎，“第一年生日挨了你打，第二年他送了我條寶石手鏈，我很喜歡。”

云宛白眼，“那還不是來求我挑的，你真以為他個二愣子會有這麼大的進步嗎？”

夏天：“可是，有進步就很好了呀，說明他記著我呢~”

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靜默須臾，云宛認同道，“是啊，愿意為了你改，真的不錯。”

“小時候周定混蛋，扯我頭發拽你辮子的破事也不是沒干過。”

“但是你們一起了，婚后他沒有出去和那些世家alpha混過夜場，你生孩子的時候，還買孕期的知識書看，我去你家找你，他在門口做賊似的叮囑我，讓我問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不順心，說不能和你急……”

“冬冬出生的時候，兩邊家長都覺得你該多帶帶孩子，你說想早點回去工作，他也力排眾議，說孩子月嫂保姆帶就行，別給你負擔。”

云宛慨，“我和沈禮開始人人都看好，了這樣，你和周定大家不看好，反而現在，家庭和睦，還有個小孩。”

輕哂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云宛好笑，“說的怎麼我有點酸你們了？”

話到此，夏天聲音也很輕，“是啊，沒想到，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話說，你和尤辰星到底怎麼回事？”

云宛不敢把全部過程和盤托出，哼哼兩聲，便只說了調查過程中尤辰星對有了好，離婚后就說出來了。

夏天遲疑，“和沈禮關系怎麼樣啊，外人知道這層關系的，們平時聚一起也，所以……”

“哦，一個地方出來的，看著長大的吧，但是是兩家人。”

意會夏天要問什麼，云宛回答。

聽了半天，夏天只回了一個字，“哦。”

哦？

哦？？！

半晌見夏天真不開口，云宛有些按捺不住，問，“你就不再說點什麼了？”

夏天有一說一，“理智讓我想說不錯，上又覺得有些不能接，但是……”

輕出口氣，夏天忽而認命道，“喜歡就在一起吧。”

“也沒什麼。”

這話說的云宛驚得要坐起來了，“就……這樣？”

夏天不瞞著云宛，“本來想說的很多，讓你好好考慮啦，這條件是不是別有用心啊，但是回憶完我和周定，你和……覺得也沒什麼好說的。”

“現在各種社平臺，不就讓人不要垃圾堆里找alpha，但是落到現實生活中，哪兒有那麼多垃圾，哪又有那麼多人能分辨預料的東西吶，這個世界，還是普通人多……”

“人啊，人這種生，隨著年齡不同，就是會改變的啊。”

“你看周定，你們當初那麼不看好的，現在和我好的，逢年過節想著我，工資獎金也全給我，甚至有時候嫌冬冬很煩，想方設法把孩子送父母家，和我安靜待一天。”

“回到當初，誰能想到有這一天啊。”

“再說沈禮，你們上學那陣那麼好，人人稱羨，現在這事也是誰都沒想到。”

“怎麼說，生活就是充滿驚喜和意外的，對不對？”

“所以把握當下吧，如果你覺得可以，就試試唄，反正金無赤金人無完人，最后能不能在一起，不看優點，就看你們能不能容忍對方的缺點。”

“至于婚姻會如何，那更是不好說了，不到蓋棺定論的那天，什麼都有可能，不是麼？”

們從小質無憂，見過更廣闊的世界。

有開始好，后來一路好的。

有開始好，后來因為種種緣故，又分開了的。

這分開里面細究，有云宛這種一方犯了錯誤，一方不原諒分開的；也有雙方都沒錯，就是開始時候太好，熱消退，又好商好量分開另找的；更不乏雙方都有問題，最終鬧上法庭不歡而散的。

最后，自然也有開始不好，后來反而很好的。

世界上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故而不同的兩個人組的婚姻，更沒有可能是一樣的。

既然反正都要自己試，那開頭覺得合適，不是天坑，就已經可以了。

未來會如何，除了當事人能參與干涉，旁觀者說什麼做什麼，都不作數的。

這一番話說的云宛真的驚了，坐了起來，遲疑著還想說些什麼。

一晃神，發現夏天在沙發上，已經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云宛又失語。

合著，對方真是這麼想的啊。

靠著沙發覺有些意外，但是細細想夏天那番話，又覺得有道理。

這天就這樣過去了。

云宛再見到夏天，是周五去家吃阿姨做的羊湯了。

尤辰星一走一個星期，開始還能聯系上，這幾天不知道是什麼外派任務，人直接忙到失聯了，云宛知道工作重要，不好打擾，心里又實在憋悶，就去了自己發小家，吃吃喝喝。

周定顯然也從夏天里知道了和尤辰星的事，看的次數不，次次都言又止，止言又。

最終談話發生在離別的時候。

周定送出門開車，點了煙，頗為糾結，試探著問道，“天天說，尤辰星在，在追你啊？”

云宛心態已經放平了，點了頭，輕快道，“對啊~”

“怎麼了？”

周定深深吸口煙，“沒，覺自家豬被白菜拱了，心比較難以言喻。”

“？”

周定低著頭又問：“那你們現在是什麼個進度啊？”

云宛想了想，回答，“追我，我還沒答應。”

周定再度言又止。

云宛：“你是想讓我再多考慮下嗎？”

料周定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是想說，如果可以，你最好痛快點兒下手算了。”

“這顆白菜年紀輕輕就是中校了，之前還沒有過史，如果沒問題，這個年齡的單alpha，上京應該打著燈籠找不到這種條件的了。”

周定語重心長道，“你看你，除了長得好看點，也沒什麼別的優勢了。”

“和尤辰星對比，你這也是二婚了。”

“雖然你從小就挑挑揀揀，但姐姐，今年你二十八了，可以就試試吧，說不定換了alpha，還真能直接懷上呢~當然，不管最終結不結婚，孩子一定要姓云！”

“哎，你要是有天天脾氣一半好，我也不至于擔心這個了……”

“覺得合適就快點吧，反正先糟蹋著，覺得不好再分唄。”

說著說著抬起頭，周定猛的哽住，“你這什麼眼神？”

怎麼覺得后背涼颼颼的呢？

云宛微笑，笑里藏著屠龍寶刀，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道，“你，再，罵？！”

“我說真的啊，尤辰星多家看著的，上次去茶會，好多人拐彎兒找我打聽呢！”

周定正兒八經強調道。

云宛思索一霎，很快決定，這個話題可以稍后再議，但是……

云宛上前一步，“你說誰是豬？”

意識到自己太擔憂而說了真話的周定猛然一窒，干笑起來。

但接著，夏天在家里都聽到了外面的打鬧聲。

“嗷~云！小！宛！你再踹我一腳試試，你要不是個omega，我告訴你，你今天……嗷！！！”

威脅還沒說完，周定的聲聽起來很痛。

而云宛的聲音則底氣十足，“周傻，你再罵我一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