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和云父某些方面格很像。

比如, 自己做了決定，那就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哪怕云父開始還想勸一勸，聊到最后, 見云宛這麼堅決，也安排得他挑不出問題, 勸的心思便淡了。

“去災區不是鬧著玩的, 野外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臨走前, 云父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哦，之前我想自己買，竹長說外面的不好, 說到時候讓卓上尉在國安局直接領兩套野外的東西，比外面好不說, 還是科研院研發的新型材料，去戰區都沒問題的。”

云父心下稍安。

云宛已經穿好了鞋站在門口，回頭來看他，云父想叮囑些什麼, 又覺得反復瑣碎的話顯得嘮叨, 又不是云宛需要的。

對視半晌, 最終了云宛的頭，道, “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如果進去了覺得太慘, 省省眼淚，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都比傷懷有用。”

非常現實的兩句叮囑, 也十分合云教授務實的格。

云宛聽得來笑了笑, 點頭, “會的，爸。”

云宛離開了。

云教授關門回了屋，盯著房子里的東西，說實話，云宛方才那番話之于云父，不可能沒有的。

安安靜靜給自己又泡了一盞茶，云父對著空氣中不知何，碎碎念道。

“如果你聽到說這麼一番話，也會驚訝的吧，月思。”

孔月思，曾經是這個家的主人，也是云宛的母親。

*

這一晚云宛沒有直接回自己家，中間又去了趟尤辰星家里，拿了些東西。

晚上回家就洗漱，定鬧鐘，睡覺。

出門前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門口，方便云宛第二天一覺醒來拖著帶走。

一夜好夢，第二天洗漱完畢，吃過早飯，拉著箱子就離開了。

沒開車去國安局，怕他們部不好停車，反正距離也近，云宛步行去的國安局，之前調查的時候去的次數多，門口的保安大叔已經認識了，報過竹歲的名字，就放行了。

云宛是最先到的。

小九和竹歲之后陸續到了。

竹歲：“給你發的清單你看了嗎，東西帶齊了嗎？”

云宛點頭，“都是按你們要求的帶的行李，多余的怕累贅，都沒帶。”

昨天和竹歲商量好行程，知道要跟軍部資運送的飛機一起走后，小九后面發了張清單過來，是進災區需要帶的品，云宛沒去過救災現場，怕帶一堆東西，必要的沒帶上，累贅的又帶得多，思來想去，穩妥起見，竹歲轉告小九，讓小九擬了一張清單發給云宛的。

清單事無巨細，連服最好多件，薄厚，還有箱子大小尺寸，都一一代了。

云宛在家里完全的傻瓜作，對著單子，把合適的帶齊就行。

說起來，還有個好玩的細節，要求羽絨服的厚度和材料，云宛找了一圈自己的服，都太薄了，沒有合適的，找崩潰了，都想出門去商場現買之際，翻到去游樂園前，和尤辰星一起買的那一件白羽絨服，標簽打開細看，剛剛好。

回想當初購買的時候，尤辰星也是每件服都翻過標簽，翻到這件的，才點頭讓試試……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國安局有默認共通的一些冬裝選擇標準。

竹歲：“那好，早上軍部那邊給我打過電話，運送資的飛機好幾班，能載人的將于下午2點起飛。”

說到此，想到什麼，補充，“肯定不如客機那麼舒服，等會兒我讓小九買點止吐的藥備著。”

云宛點頭，沒有拒絕。

不是國安局的alpha，質也不如每天鍛煉的omega那麼好，來之前就想著，總之盡量的，不給小九和竹歲添麻煩，一切聽兩人安排。

早上小九去領了兩個帳篷和睡袋，云宛就當小九的小尾，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小九不讓的，就乖乖跟在小九背后，看他安排一切。

不得不說雖然是文職人員，但到底是a級的alpha，安排得井井有條的同時，手腳也利落，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要在國安局籌備的東西都領齊裝車了。

吃過午飯，出發去軍部前，小九還是檢查了下云宛的行李箱，確認把東西帶齊了。

Alpha檢查omega的東西，第二別還又不一樣，強忍著尷尬，小九著頭皮看完了。

看之前不好意思，看過之后，對云宛，小九倒是有了些認知上的改觀。

云宛是個極漂亮omega，這點不止全三上下，但凡國安局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來。

但云宛平時生活里氣這點，應該就他和幾個與尤辰星比較近的人知道了。

至于氣到哪種程度，尤辰星回老家的那一周，和他對接工作時捎帶提過一兩，小九知道云宛扭傷了腳要人背，也不開車，回了上京之后，他的工作和云宛不存在更多的集，尤辰星也不是個抱怨的，再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這一趟進震區，本以為像是云宛這種氣的世家小姐，服帶夠了，護品之類的日化也會帶得比較累贅……

小九都做好了讓云宛拿出幾樣的準備……

結果，并沒有。

是，洗漱用品只用一個便攜盒就帶夠了，日化一類的全是分裝盒，零散的分裝盒又被統一整齊排布在了一個方形盒子里，占用空間都，更不消說為累贅了。

小九心下微訝，說出來的話和檢查時的用意截然相反，竟然提醒道，“你日用品只帶這些嗎，會不會……不夠？”

“就這些，多了用不掉也難得帶，而且……”

想到什麼，云宛有些不好意思道。

“而且我們進的是震區，進去之后條件肯定不會太好，一路上是個什麼況還不好說，簡單一些，到時候遇到了況，也方便騰挪。”

知道小九帶自己一個omega已經是麻煩事了，但也是一定要進震區的，既然不可能不去，這一行的其他方面，云宛便盡量讓自己不為累贅，不礙手礙腳。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小九訝異再看了云宛一眼，最終，只點了點頭。

云宛的箱子檢查就算過關了。

瞧著重新把箱子實，細致給拉好拉鏈的云宛，小九說不上來是個什麼覺，只覺得竹歲在群里說的話不對，尤隊看上云宛，應當絕不止于外貌。

竹歲開車帶他們去軍部。

云宛遲疑，想說什麼，被竹歲看了出來，笑道，“走關系給你們找的搭乘飛機，你們自己去，別人不一定會放行。”

一句話，把接送他們一事，代了個清楚的同時，也卸了云宛的心理負擔。

上了車，云宛腦子漸漸轉過了這個彎兒。

現在軍部人力資都在最快的往震區送，別說其他人，連周定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在這種舉國張的時刻，竹歲還能給他們找到能用的關系，把飛機安排好了，想必過程不會太容易，要打的招呼也多。

有了這個意識，云宛自覺在車上把帽子和口罩都戴上了。

小九是alpha，在軍區被看到就看到了，軍區里alpha常見。

但云宛是omega，軍區里omega不是坐辦公室就是在后勤工作，一個O要是搭乘運往前線的資運輸機，太惹眼了。

這個想法是對的。

竹歲本來是準備下車前提醒的，結果后視鏡里見云宛這麼有分寸，又把話咽了下去。

下了車，竹歲領頭，一行三人在原地等了兩分鐘不到，有軍人前來接他們。

云宛看了下肩章，又是個中校軍銜。

軍區的軍功可沒有在國安局那麼好掙，想來是位一區的實權軍。

那人和竹歲點過頭，也不談，腳下飛快往目的地趕，跟著一群alpha，云宛力不濟，中途小跑追趕了好幾次。

軍區人來人往，現下每個人臉上神都格外嚴肅，竹歲瞧見了云宛的吃力，但本來就是找關系通融的，在人多的地方，便也不好提醒人走慢點將就。

等到了寬闊的停機坪，人才停步開了口。

“你的要求急，昨天給你想了一晚上辦法，吶，就這輛了。”

“震區資要得急，上面也盯得，基本都是用的新型專業運輸機送的。”

新型資運輸機，上面沒有再設置人的座位。

“老式作戰機改造的運輸機，今天也就這一輛了，兩個人是吧，夠的，將就下吧。”

竹歲看向云宛，眼神詢問云宛的意見。

云宛寵若驚，對那中校連連點頭，“這樣就很好了，真是麻煩您了。”

湊近看，那中校年齡不大，云宛覺得最多三十出頭，面容瞧著眼，應該是一輩里世家的優秀人，不過可能比云宛大，不是同一屆的，云宛一時想不起對方是誰。

那中校對的反應笑了笑，隨和道，“沒什麼，小事。”

仔細瞧了云宛幾眼，目如炬，“你是omega嗎？”

Omega在這種時候深震中，倒是耐人尋味的。

“是我上級的朋友啦~”

竹歲給兩人介紹，一語驚人道，“這是云宛，云小姐。你知道的，九十丟了那麼多人，國家現在又是這種況，國安局暫時沒法作，小九自己要去震中先看看，擔心尤隊，我就讓跟著一起。”

倒是替云宛打了圓場，沒說是云宛的要求。

“這是榮中校，也是我姐夫，自己人。”

云宛：“！”

云宛想起來了。

竹歲的爺爺任一區司令員，堂姐嫁的是一區政委家，現任政委，就姓榮。

怪不得覺得悉，是榮政委的長孫呢！

云宛趕和人打招呼，有親戚關系在，榮中校倒是很好說話。

不過也沒聊幾句，因為很快時間到了。

小九把行李都固定好，分別前竹歲叮囑道，“如果在那邊有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想辦法。”

“那頭車和資都給你們準備好了的，小九你到了清點一下，不對也找我。”

“其他的……”

看了云宛一眼，竹歲叮囑道，“小九你照顧好云小姐。”

小九應聲，“會的。”

竹歲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再一次和云宛道別，離開了。

云宛跟小九搭乘的是運輸機，軍用的，旅途注定不會如航空公司的飛機坐著那麼舒服。

“云小姐，你可以把口罩摘了，保持呼吸通暢。”

“給，嘔吐袋，如果晃得難，千萬別忍。”

云宛有些不好意思接過，“謝謝。”

“沒什麼。”

小九深深看云宛一眼，想再說點什麼，飛機卻響起了即將起飛的播報聲，小九趕檢查了一遍云宛和自己上的安全帶，確認無誤，按了回執鈴，確認可以進行飛行。

引擎聲轟然。

云宛一個坐青蛙跳都會大吼大的omega，死死忍住了起飛帶來的顛簸失重。

二十分鐘不到，上京在云宛腳下變個小方塊，他們向著震區飛去。

*

地震三天前。

尤辰星看了眼表，面沉沉道，“又要夜了。”

昨天在基地潛伏多時的人終于行了，九十想把手的連同邊境線潛伏的一網打盡，行組佯裝追擊，實則給這批人留了個缺口，把他們放跑了。

計劃都很順利，唯一失控的，大抵是他們帶走的技，只攔截下來一份。

計劃里也只放行了一份技，方便對方進行竊取。

實際對方卻把基地備份的關鍵技也都帶走了。

他們盯的那份被留了下來，作為補充的另外一份，放走人后，科研人員才發現并上報了失。

是使用暴力手段取走的，也是藝高人膽大，備份連著的破儀，也不怕取走的過程一個不好，那東西在基地就炸了。

而沒有炸，他們作為后方追擊的小隊，面對的況，就更加嚴峻了。

“是的，他們今天一早進了這個鎮子，我們眼線瞧見他們進了居民自建的獨棟樓房，預計今晚上會進行所有人員的會和與撤離。”

領隊對尤辰星匯報道。

這些消息尤辰星知道。

出了這個鎮子之后，預估所有的報人員就會統一會和，他們手里的東西現在應該都齊了，既然齊了，那勢必不會再返回基地，以國安局的預判，最終應當會直接穿越邊境線離開。

而穿越邊境線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從沙漠出去。

另一條，是翻閱小松山附近的一座荒山，邊境線就在山上，過了山，他們也算是出國了。

“已經證實了，他們帶了個科研人員，不然拆解不掉連著破裝置的技。”

“但是帶的那個恐怕不是最終負責拆解的人。”

“預測背后隨行的，還有一個能力更強的科研人員，沒有參與任務行……”

領隊的意思很簡單。

他們帶走的技危險，必不可能直接帶出邊境，要先進行拆解，取走技的科研人員應當沒有拆解的能力，有拆解能力的科學家另有其人，一直在后方被保護著……

直到今晚。

他們要離開了，那個科學家肯定會現對技進行安全拆解，方便他們帶走。

換言之，今晚，背后所有參與行的人員，因為拆解，都會聚集一。

至于拆解之后……

“應當會分兩路，一路從沙漠走，一路從荒山離開。”領隊道。

“拆解過程危險，萬一中途引，那連同這個鎮子都會直接消失，所以上面的意思，是拆解之后，確保技于安全狀態，再進行追擊。”

“能抓活的最好，抓不到的話，直接遠程狙擊。”

“兵分兩路嗎？”尤辰星輕輕念叨，神沉沉。

“有什麼問題？”領隊問。

問題，倒是沒有。

按照正常報人員行計劃，分兩路的可能是最大的，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嘛，但是……

尤辰星眉心，就是不這樣覺得。

分兩路，技都于安全狀態，不是當活靶子給他們抓嗎？

譚在科研院待了二十年，在連證據都沒有的況下，僅僅是覺到自己被懷疑就先跑了。

這樣敏銳的人，會如此自大，確信他們追不上，不留一點后手嗎？

尤辰星不知道。

手機響了，領隊說了幾句，和尤辰星道，“另一隊人來了，他們臨時點樓下停靠了好幾輛越野車，有人守著車。”

尤辰星點頭，“那應該是馬上進行拆解了。”

“是這樣。”

領隊在鎮外踩了剎車，后面的車輛便如同收到了什麼信號，一輛接一輛停在了田埂上。

尤辰星下車，他們現在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

遠遠的，alpha看到了邊緣的界碑，上面寫著“小北松鎮”幾個字。

領隊高呼，“原地休整，不用分散，他們不會過來勘察的。”

已經到了關鍵的拆解步驟，拆解之后就要全逃離，故而人手會全部集中在臨時點，不會離開超過兩百米距離的。

再看一眼表，尤辰星一個人在空地站了良久，才又和隊伍會和。

尤辰星：“你們的人那幾槍開得好，信息素在中濃度高，隨著會擴散得更遠，我能覺到，那幾種信息素都是來自一個方向的。”

“夜了再進鎮，一切按計劃進行。”

說著話，尤辰星目卻在荒漠和荒山兩個方向盤亙。

領隊覺得似乎在思考什麼，但是沒有說出來。

*

將近五點，飛機落地。

在飛機上忍了又忍，云宛沒吐。

下了飛機，神一放松，吐了。

吐得天昏地暗，五臟六腑錯位。

小九本來想跟著云宛，被云宛推說不用，等小九清點好行李，在軍區拿到給他們準備的那輛越野車后，云宛不知何時自己從衛生間回來了。

煞白著一張臉，聲音飄忽道，“沒事，我吐完了。”

“嘔吐藥吃了，坐一會兒應該就能好。”

小九遲疑，“可以嗎？”

想了想，提議，“不然今天我們先在這兒休息一晚，明天再進震中區域？”

他們落地就在震中邊緣。

原計劃是下了飛機就往震區趕，馬不停蹄的話，如果道路順暢，會花一到兩天，開車到基地。

到了基地先看況，如果基地沒人，再去小隊失蹤的地方尋找。

這個提議卻被云宛否決了，“不了，我沒事，我們直接走。”

“我不暈車的，你開車，在車上我能休息的。”

云宛怕小九堅持，不聲換了個話頭，“車上的東西都齊嗎？”

“齊的。”

“有道路搶險的工，然后抗生素和藥都給我們配備了不，食充足，夠兩個人十多天的了，不過……”

“什麼？”

小九直白道，“這麼多食和藥品，也不全部是為我們準備的，路途上我們肯定會遇到震區的人，如果可能，肯定會分發。”

所以才準備了這麼多。

云宛悟了。

點了點頭，云宛道，“在保證我們食充足的況下，分發沒問題的。”

小九：“嗯，我已經把我們所需的食和水都分出來了，其他的，路上看況給吧。”

“好。”

在云宛的堅持下，半個小時后，兩個人坐上了越野，駛震區。

震區外圍的道路已經被清理了出來，云宛蒼白著臉坐在副駕上，很安靜。

開了半個小時，還和小九致歉，說暫時不能和對方換著開車。

小九原本就沒想過云宛要開車，不過云宛這麼說，心頭還是領的。

中途用余瞥云宛，暗自嘀咕，覺得omega也不氣啊，一路上好相的。

太落山前，小九在一塊界碑停了車。

界碑上寫著“小南松鎮”四個大字。

云宛下車活，小九遞給了一杯水，道，“前面就是震中區域了，進去之后我會低速慢行，我們的車是軍方的，如果救援人員有缺乏的，他們會來問我們的。”

休息了幾分鐘，進鎮子。

沒開到五分鐘，車子被人攔了下來。

外面灰頭土臉的救援人員敲玻璃，問：“車上有抗生素嗎，447號，現場有人需要截肢，我們帶的抗生素今天用完了。”

“有，需要多？”

“兩針吧。”那人說完，打量小九片刻又問，“你會注和包扎嗎？”

“會，我是特訓軍人，你們需要幫助嗎？”

“太好了，正需要，你下來吧，得耽誤你個把小時。”

“好。”

小九下車去支持救援了。

這是他們來之前就約好了的，在堅持路線的前提下，一路上能幫上忙的，就幫。

車上的東西擺放點云宛也清楚，下車幫小九拿。

拿夠，小九背著裝好的醫藥箱跟著救援人員走，云宛這才來得及打量周圍環境，只一眼，人便怔住。

目之所及，就沒有完好的建筑。

這一幕云宛在新聞上也看過，但是，親經歷的覺，可比幾個小方塊的畫面，來得要有沖擊力得多。

空氣中有淡淡的腥味，往來的救援人員每一個都匆忙疲憊。

云宛幫不上什麼大忙，默默跟在小九他們后面，到了需要截肢的那個被救人邊，如果有必要，打打下手是可以的。

站在一片斷壁殘垣中，鮮都呈現出暗沉的。

恍惚中，云宛只覺得自己仿佛什麼特效場景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隨著抗生素被推，手進行，在家屬的慟哭和周遭的安聲里，云宛終于回過了神。

哪里有什麼特效場面，眼前就是最真實的世界。

眼前，就是真實且悲慘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