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趙構已經來到這個時代半年之久了，但是一事無，依舊毫無反攻之力，宗澤兩個月前被擢為延康殿學士、京城留守、兼開封尹，如今在汴京倒干的轟轟烈烈，至于范訥，不戰而逃，已被罷流放。

“臣李綱啟奏陛下：偽楚皇帝張邦昌，雖有定策之功，然其實為無奈，天下思趙，aq故而還政，其在太上皇一朝時屢屢諫言求和，今又犯大罪，不懲不足以服天下。”

趙構其實老早就想除掉張邦昌，只是苦于沒有理由，現在才突然想起，歷史上張邦昌的死比莫須有還要莫須有，史書僅得“詔數邦昌罪”五字，不知何罪，如今李綱上書，自然也就順水推舟，下旨賜死張邦昌及王時雍、宋齊愈等，在朝中也沒掀起什麼波瀾，一向和李綱不對付的汪伯彥都沒有說話。

理完張邦昌，去路問題自然又提上議程。

十二月正旦大朝會。

時冬月，寒風刺骨，霜氣陣陣，公尚未打鳴，朝廷的員們就已經準備上朝了。

寅時，陸陸續續有員抵達宮門口，在一片寒暄中，侍史就已經在開始糾察禮儀了，過幾天就是建炎二年，這也是建炎元年最后一次朝會，這之后就是十五天的假期，因此朝臣們面都不錯，就連汪伯彥都罕見的給李綱打了打招呼，當然，李相公沒有理會。

卯時，員基本到齊，宮門開啟，在周圍侍史的注視下，眾大臣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在宮城。

趙構也早早起床開始梳妝打扮，宋朝的龍袍實際上沒有龍，朝服以紅為主，還有一個白圈在脖頸出，謂之“方心曲領”。

趙構著絳紗袍、蔽膝、方心曲領、通天冠，腰束金玉大帶，足穿白黑舄，另掛佩綬，看起來極為神。

卯時三刻，趙構臨朝，百殿。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叩拜恭迎趙構，除了這樣大朝會以及祭祀時，宋朝員面見皇帝都極下跪，一般都是作揖行禮便可。

“眾卿免禮！”趙構聲若洪鐘，為了這一刻，趙構練習了整整一個月。

“謝陛下。”眾臣持笏起，文武分列東西兩側面向皇帝站定。

趙構今天才算是真正會到當皇帝的覺，一個字，爽！大殿中說也有二十多個人，這山呼起來還是很有覺。

“咳咳，今日大朝會，主議一事，西進還是南遷！”初登基時，趙構想要往南跑，但是如今大不一樣，秋糧庫，現在國庫還算，再加上各路兵馬都在周圍，倒也不懼。

“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為陛下舍宗廟朝廷，使社稷無依，生靈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元元之心。”一旁的藍珪拿出一份奏折讀給朝臣聽，不用想，必然是宗澤的，又在勸趙構早日回京。

剛讀完，藍珪又取出一封繼續讀道：“國家結好金人，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議果不足以息民也。當時固有阿意順旨以叨富貴者，亦有不相詭隨以獲罪戾者。陛下觀之，昔富貴者為是乎？獲罪戾者為是乎？今之言遷幸者，猶前之言和議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遷者，猶前日之言和議不可行者也。惟陛下思而審用之。且京師二百年積累之基業，陛下奈何輕棄以敵國乎。”同樣是宗澤的。

像這樣的奏折，趙構一個月能收到八九份，自宗澤上任京城留守以來，趙構總共收到了二十三份，讓趙構頭疼不已。

“前日宗相公遣使來報，擊敗完宗弼大軍，算是不大不小的捷報吧，眾卿家議一議，是該回京還是西進、南遷？”趙構坐在座上看著竊竊私語的群臣，開始翻閱起奏折來。

很快就有一個人準備出列，但是旁邊同樣著紫袍的員搶先一步走到殿中央拱手道：“臣以為當南遷，巡幸江淮，駐蹕揚州，這其一，乃是金人太強，宗澤雖僥幸得勝，卻并非長久之計，臣竊聞宗澤之兵，皆山賊、叛軍、匪寇、地等，待金人大兵來攻，其師必潰，陛下三思。”看這語調，就知道必然是汪伯彥，如今正任樞使，掌管全國軍隊。

“哼，荒謬至極！”一旁的李綱被別人搶了先自然不爽，再加上是面對政敵，自然沒什麼好臉，上前一步說道：“金人強，莫非我朝弱乎？今百姓思君，萬民翹首以盼，正該提兵返京，鞏固兩河，抵金兵，若在言退，置中原百姓于何地？”

“啟稟陛下，臣以為當西進荊襄，連結川陜，鞏固腹心，整軍備戰，等待時機。”說話的是尚書右丞朱勝非。

“臣以為兩河諸郡宜降蠟書，許以世襲，使各堅守。陜西、山東、淮南諸路，并令增陴浚隍，徙民城為清野計。命大臣留守汴京，車駕當早幸江寧。”說話者是歸朝不久的衛敏，居衛尉卿，他這話的意思講就是不放棄中原，派重臣駐守，但皇帝要去江寧府避，江寧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他這番話算是半個主和派了。

“今敵強我弱，當暫避鋒芒，練兵、籌餉、聚將、養民，待數載后則攻守之勢異也，且行南渡，立都江寧。”這是尚書左丞許景衡，這番話也算是半個主和派，但此和與汪、黃之和大不相同，此和是暫避鋒芒，圖謀北伐，汪伯彥和黃潛善是割地賠款，讓出半壁江山。

“右丞所言極是，陛下當修葺東京、關陜、襄鄧以備巡幸，如今之計，西進為上，南渡為下，還都亦非良策。”剛剛擔任殿中侍史的張浚力朱勝非西進之論。

這時，黃潛善立不住了，持笏出列進言道：“金人勢大，二圣尚在賊手，當今上策乃以地換君，兩河之地多陷賊手，得之如肋，不若借此與金，令金人還二圣及宮室妃嬪。”

黃潛善的意思就是說把河北河東割讓給金國換趙佶、趙桓歸來，開玩笑，拿土地換那倆二貨？還能再離譜點麼？

“相公此言甚是荒謬，昔日靖康時議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先帝便反復猶豫，曰：‘祖宗之地怎可言棄？’莫非今日相公一句話，河北河東百萬生民，數十州府便要束手與敵？此與六國割地賂秦有何區別？”趙鼎聞言出言反駁，雖然在給趙桓臉上金，但到底是反對了割地之論，再說，也沒人敢站出來指責說“趙桓沒這麼說過”。

“戰何以戰？防何以防？數月前千秋鎮一戰，金軍幾乎全殲我軍銳，敢問諸位相公，便是守，又如何可守？汴京之地千里平原，無險可守，太祖便屢議遷都，今日還都，豈不是正中金人下懷？臣以為當以和為主，百姓苦戰久矣。”不久前復職任樞都承旨，授集英殿修撰的范宗尹開口提議議和，為了平衡朝局，趙構辛辛苦苦才把他從“偽楚風波”中撈出來，還是得多虧皇城司。

雖然范宗尹站了出來，但毫沒有扭轉主和派的不利局面，只得兀自退下，而主戰派中又分三部分，一部分以李綱為首，力權還都汴京，一部分以許景衡為首，建議南渡江寧，整軍備戰，一部分以朱勝非為首，建議西進荊襄，連結川陜。

最終，所有的意見匯總到皇帝，進行最后的裁決。

趙構被眾人突然的沉默有些尷尬，細想了一會兒說道：“朕早已有言，中原之地，尺寸不可棄，南遷之言自此斷絕！”

“汴京為四戰之地，無險可守，且宮城俱為金人所毀，城郭殘破，漕運堵塞，朕若還都，食于何？寢于何？”

話說到這兒，眾臣便以為西進派勝利了，但是趙構話鋒一轉又說道：“至于西進，更是不可，千秋鎮一敗，西北再無大軍，河南府、京兆府相繼陷落，襄鄧之地如何守得？”其實除此之外，趙構還知道，就在建炎二年二月，也就是兩個月后，金人會對南宋發起一次全面進攻，這時候絕不能到襄去。

現在無論是西進、南遷還是還都，都沒轍了，個個看向趙構，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比這三個都好。

“潁州。”趙構緩緩說出兩個字，令幾乎所有朝臣都大吃一驚。

這可不在計劃之！

潁州位于汴京路南，淮河以北，地勢平坦開闊、河流縱橫，東清河、中清河、西清河等城河貫穿城區流潁河，史稱“三清貫潁”，宋時稱汝縣，隸屬潁州，政和六年升潁州為順昌府，汝縣隸屬順昌府。

趙構選擇此，最大的原因就是河流縱橫，雖然地平原，卻不利于騎兵作戰，反倒是宋軍長的水軍便利來去，即使力有不逮，也可過淮河而守。

講明此利弊之后，眾臣才算是恍然大悟，對于汪伯彥等人來說，反正是往南走，不正面對金人兵鋒，也可以接，對于李綱來說，雖然不能立刻還都，但好在趙構沒有逃過淮河，還有轉圜之地，自然沒有反對，對于“西進派”來說，如今陜西形未穩，也沒什麼大問題。

這一次武們沒有站出來說話，倒也是頗為難得。

趙構看了眼沉默的韓世忠、楊沂中、王淵等人，便當機立斷宣布移駐順昌府，令揚州知州呂頤浩留守應天府，朝會便就此散去，接著就是十五天的假期……等等，好像要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