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路東將白明皓到辦公室，門一關，氛圍頓時肅穆。

趙老板開門見山。

“幫個忙。”

白明皓：“干嘛？”

趙路東：“英雄聯盟沖個榜。”

白明皓想走都走不了，趙路東明顯預料到了，提前堵在門口。他也不瞞，花了三分鐘給白明皓解釋清楚來龍去脈，白明皓一邊聽，臉上玩味的神越來越明顯。

胡綾躡手躡腳來到辦公室外，將耳朵在門上，一上來就聽見白明皓風輕云淡的聲音。

“你們玩得還大。”

“沒玩，正經事。”趙路東說，“Nico現在練得也差不多了，直接讓他知難而退，好好比賽去得了。”

白明皓懶散地看著他。

趙路東：“我主要是忙，這兩天店里事多，沒時間。”

胡綾心說滅霸打個指響，全宇宙應該就剩趙路東的了。

趙路東：“雖然是老胡惹的事，但好歹也算是個生，我們不好讓太難下臺。”

胡綾聽得無語，怎麼就惹事了？還有什麼“也算”？？？

白明皓臉上掛上一諷刺的笑，問道：“那我要是打到第一了，組織也給我分配朋友嗎？”

趙路東屬實沒想到他這個要求，微愣之后，呵了一聲。“某人游戲里的徒弟加起來能拉一個師了，還用組織分配友？”

白明皓思索了一陣，又問：“那我是公開接手這號呢，還是打？讓不讓知道啊？”

趙路東被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得就有點別扭。“都可以，看你方便，你要愿意在家打的話也……”話說一半，后門嘭一下開了！趙路東原地一彈，白明皓捂住心口，“臥艸……”

胡綾進得突然，神倒是鎮定，對白明皓說：“就在這打。”白明皓：“……”他小瞄了一眼趙路東，胡綾接著說：“在家不方便，這里網速快，白爺有空給大家演示一下高手怎麼玩游戲，也想學學。”

戲臺子搭起來，白明皓直起腰，像模像樣擺擺手。

“哎，不敢當，互相學習。”

趙路東將門拉得更開了一點。

“說完了就走吧，我這邊還有事呢。”

白明皓先一步出門，趙路東斜眼，意思是“你呢？”胡綾站在趙路東邊，著白明皓的背影問：“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他？”

趙路東冷笑：“你自己去找他聊啊。”

胡綾懟了他一肘子，趙路東深呼吸，道：“是見過幾次。”

胡綾說：“是不是在一家棋牌社門口？”

趙路東微微驚訝。

“這你都能記住？”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們見面次數不多，但可能是因為白明皓跟趙路東邊其他小弟的氣質不太一樣，胡綾約留有印象。

白明皓已不見影，胡綾轉頭看趙路東，壞笑了一下。

“你怎麼不打了？”

話真到頭上，趙路東反而無所謂了。“打不過。”他了個攔腰，破罐子破摔。

胡綾忽然愣住，不是為他的話，而是因為一氣味。

趙路東的襯衫好像穿了有兩天了，積了一些不太好形容的味道，這麼一，氣味就散了出來。胡綾接下來的話全都被堵住了，腦子里短暫地被這味道填滿。不好形容這是什麼味，不香不臭不難聞，有點像……像什麼來著？

飛速思索，忽然靈一現——

像用久了的老式蕎麥殼枕頭的氣味。

對！就是這個！

趙路東一屁坐進沙發里，發出了氣似的松散聲音，著鼻梁說：“真搞不了，媽的，熬得眼睛都花了……”

“你老了。”胡綾平靜道。

趙路東睜開死魚眼：“老子二十五，謝謝。”說完又嘆了口氣，“不過力真不如十幾歲的時候，我要是跟Nico同歲你看我——”

胡綾打斷：“別做夢了。”

趙路東：“……”

胡綾又問：“白明皓多大啊？”

“比我小三歲。”

“那也比Nico大了四歲啊。”

趙路東：“……”

最終還是功讓趙路東拉下了臉。

“上班時間擅離工位，你是不是嫌賺的多？”

這回胡綾沒頂他，乖乖走了。

下樓過程中，先是了脖頸，又莫名了鼻子，好像在消化什麼。出來后正好路過白明皓的位置，他已經戴上了耳機，正低頭弄手機，細長靈活的手指飛速打字。

胡綾猜想他應該是在跟趙路東要賬號碼。

他的屏幕上已經顯示了lol的登錄界面。

WHY X的機位有幾個是從來不能被占用的，43號是其中之一。這是白明皓的專屬位置，據說是他自己挑的，一個靠近廳的角落，比較安靜，人打擾。他旁邊的墻上掛著一幅裝飾畫，也是他自己選的，是一個紅艷艷的人，風又文藝。

趙路東發來賬號，白明皓很快登了上去，先查看英雄，然后調整鼠標和局設置，打了一把匹配熱手。胡綾在后面看了整局，他選了卡牌大師崔斯特，全場飛來飛去，16殺0死7助攻，十五分鐘結束了游戲。

然后他就去排位了。

晚上八點半，濃妝艷抹的萱子來接班了。

WHY X是24小時營業的，胡綾負責白天，夜班是以萱子為代表的另一伙人看管。

胡綾臨走前看向43號機位，白明皓還在打。

第二天早上，胡綾來上班的時候，發現白明皓仍然在打。

來到白明皓后，目前這場對局已經進白熱化。

白明皓仍然是中單位，選了流浪法師。這場已經打到了大后期，一波團戰定勝負。這跟Nico帶玩的菜局節奏完全不同，白明皓手速超常，在地圖上瘋狂給隊友ping信號，給信息。

最后白明皓抓住時機，開大招帶下路一波繞后，秒了對方雙C，取得了勝利。

結算頁面蹦出來，胡綾開口道：“你昨晚沒走嗎？”

白明皓沒回答，指著屏幕：“你看這是誰？”

白明皓的局設置是藏玩家id的，只有英雄名字，現在退出來了胡綾才發現，對方ad的id是“在云上等我”。

白明皓點了支煙，他熬了一夜，神稍有疲倦。

“他的分被我拉下去很多，排名掉了三位。”白明皓玩笑般說道，“我現在隔著屏幕都能覺到他的殺氣。”說完，便點了下一局。胡綾問：“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白明皓：“他不下線我也不能下線，要攔他第一就必須一直打。”他的聲音跟疲倦的外表不同，竟然非常有神。

平日里白明皓很安靜，今天難得多說了幾句。

“Nico很有天賦，只是一直沒什麼力……其實我一直在等他私聊我。”

“聊什麼？”

“讓我讓他幾局，或者干脆給錢讓我演幾場，這種事很常見。你們的約定只要上過第一就可以吧，如果我現在下線，他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第一。”他笑著說，“但他沒找我，在游戲里也沒跟我說過話。這小子還倔的。”

胡綾看著Nico的id。

“他也一直在打？”

“當然，他比我打得久。”

“你們這麼打下去不會猝死嗎？”

“不會，我們以前趕場打比賽經常兩三天不睡覺。”

又一局開了，白明皓進去隨便ban了個蓋倫，再次選擇流浪法師。他活活手指，趁著隊友選人時間與胡綾閑聊。

“你不喜歡Nico這型的？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還真問住了。

“也沒什麼樣吧……合得來就行。”

白明皓笑了笑，說：“Nico有點太急了，沒給你留余地，你一時接不了也正常。不過實話講，他很會哄生，格也好，你沒男朋友可以考慮下，當個打游戲的玩伴也不錯。”

白明皓這人說話有個特點，語調非常清淡。跟趙路東那種三句就上頭的流驗不同，他給胡綾的覺很平和，他們說起話來也沒太多的緒起伏，好像不由自主就聽勸了。

胡綾安靜地看著屏幕，半晌，忽然問：“你覺我和Nico合適嗎？”

白明皓轉頭看。

胡綾想起初中時期，趙路東的cs小弟，說：“我之前也被玩游戲的男生表白過，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和Nico年齡差得也有點大，我考慮得就有點多。”

可能是一番表述過于正經，白明皓夾煙的手停在半空，難得出卡殼的神態。“呃……這個嘛，合不合適還是得看你們自己。”言罷，他沖屏幕揚揚下。“是他。”

兩方都選定了英雄，進讀取頁面。

Nico選的英雄是懲戒之箭維魯斯，這是以前他陪胡綾玩游戲的時候最喜歡用的英雄。他說維魯斯有種邪魅的帥，跟他自己很像。

胡綾記得當時自己還笑他，說他這風格明顯更像探險家伊澤瑞爾。Nico說ez就像個猴子一樣，蹦來蹦去，缺乏。

對方這局的輔助網速堪憂，讀了半天也沒進去，頁面卡了很久，也給了胡綾很長時間盯著那個“在云上等我”的id看。

維魯斯拉起長弓的姿態，讓胡綾想起他游戲里的臺詞。

——“請給我一個目標。”

——“我的任務尚未完。”

胡綾那顆被網癮年們傳染的有些中二的心，不知為何忽然熱了一下。想起之前剛玩lol的時候，無論刮風下雨，Nico都是隨隨到。還有他們聊微信，他永遠秒回，不管聊到多晚，他永遠是那個說最后一句話的人。

白明皓說：“要看我們打一局嗎？”

胡綾搖頭。

頁面讀取完畢，白明皓又開啟了狂點鼠標模式，他跟己方打野通：“無限抓中，二十分鐘包贏。”

胡綾離開了。

那天白明皓玩到中午才下線，胡綾也沒問戰局怎麼樣。

離最終約定的期限還剩半天的時候，白明皓不玩了，按他的話說，以Nico現在的勝點，已經不可能上到第一名了。

當天晚上，胡綾上線，發現Nico仍然在打。

十一點左右的時候，胡綾收到Nico一條微信，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的心被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緒糾纏了。

想回復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失眠到后半夜。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手機又震了一下，胡綾那時將睡將醒，以為是幻覺，拿過來發現又是Nico的消息。

【我好難過，就差一點點。】

人的心又復雜。

尤其在深夜，被Nico這樣的男孩說出這種弱的話來，胡綾覺有那麼一瞬間自己的心防線徹底崩塌了。

胡綾抓住頭發，兩條使勁踹被。

就這樣熬了一夜，第二天胡綾頂著一雙熊貓眼上班，白明皓看見，笑道：“你終于有點圈里人的意思了。”

胡綾悶頭干活不說話。

滿腦子都在想，如果Nico來了，應該跟他說點什麼。

結果那天Nico沒來，不僅那天，之后的一周他都沒有來網吧。

“完了。”阿津不知打哪聽到風聲，搖頭道，“男心碎了一地。”

趙路東反倒看得開，還勸胡綾。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歡他，長痛不如短痛。”

可惜趙老板這幅無所謂的態度在兩日后就破功了——

為Nico大學學長的瘦猴表示，Nico退了校隊，高校聯賽說是不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