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綾的面試在第二天下午進行。

來應聘的這人很年輕，只有十九歲，小伙子比較自來，見面就跟胡綾姐。

“姐，我小龍就行。”

胡綾不聲打量他，中等高，瘦拉幾，黑眼圈濃重，著打扮土里土氣。

別的放一邊，他這整氣質跟WHY X倒是般配。

胡綾問：“你簡歷呢？”

“還要簡歷？”小龍驚訝道，“不就是網管嗎？我干過，機我也會修，件件都可以。”

胡綾糾正他：“不是網管，是會計，財務懂不懂？”

小龍眨眨眼：“財務？管錢的？懂！”

胡綾：“……”

怎麼覺有點不靠譜呢。

不巧的是這關鍵時刻趙路東和阿津都出門了，店里一個能管事的都沒有。胡綾看向角落里安靜玩游戲的白明皓，肯定問了也白問。

“姐，猶豫什麼呢？”小龍笑著說，“你是老板娘嗎？”

胡綾當時一個寒噤。

“當然不是！”

小龍哦了一聲：“姐你真漂亮。”

胡綾：“別說沒用的，你學件快嗎？”

小龍自信道：“沒有我學不會的件！”

“數學怎麼樣？”

“數學？”小龍頓了頓，“呃……這也沒個參照啊。不就是記賬嗎，您放心，這點數我還是能算明白的。”

胡綾最后問：“能上晚班嗎？”

小龍指著自己的黑眼圈：“姐，我專業的。”

面試過程似乎比較順利，胡綾教了小龍賬本錄方法，驚喜發現他沒有吹牛，學得果然超快，不到兩個小時就全部掌握了。

胡綾覺自己最近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得到了藉。

“你先實習幾天，看看效果。”

小龍說：“沒問題。”

胡綾有些興，迫不及待想要趙路東看的招聘果。

傍晚的時候趙路東和阿津上貨歸來，一臭汗，趙路東回樓上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胡綾把小龍引薦給他。

小龍鞠躬：“哥。”

趙路東頭上搭著巾，瞥他一眼，對胡綾說：“Nico要回來了，我打算幫他們辦個慶功會，你來嗎？”

胡綾一愣。

“慶功會？”

趙路東說：“對，他們這次績這麼好，應該慶祝一下。而且理工大學的學生是我們店的常客，他們電競社一半的人都在這訓練過，我們也算半個東家。”

胡綾沉思片刻，小聲問：“……那個誰，去嗎？”

趙路東明知故問：“誰啊？”

胡綾著臉：“你說誰？”

趙路東笑道：“當然去，人家現在可是主角。怎麼著，你怕啊？”

“誰怕？”

“好，那我算你一個了。”

說完急匆匆又走了，胡綾回過神才發現他把小龍晾一邊了，抱歉道：“我們老板就這樣，最近有點忙，過一陣就好了。”

小龍表示沒關系。

趙路東雷厲風行，閃電速度訂好了附近一家KTV大包房，聚會時間定在兩天后的晚上。

小龍新上崗，表現強烈，各種活大包大攬。胡綾好不容易空閑，把自己進行了一次深度升級，容甲，護理頭發，還出時間去了趟商場。

自從知道家里債臺高筑，胡綾極力克制花錢，基本都是網購，很到實店買服。這次一咬牙花了一千多買了條深紫長，特別襯材。

導購員在旁邊稱贊：“這件服可不是誰都能穿出效果的。”

胡綾心說那當然。

拎著戰袍氣勢如虹回家了。

到家時氣氛不太好，胡謙在茶幾旁嘆氣，孫若巧在旁削土豆。過去問怎麼了，胡謙說今天要賬又失敗了。

胡綾淡定如常，早就習慣了，孫若巧也說：“失敗就失敗唄，別生氣，氣出病就壞了。”

胡謙又一聲長嘆，勻了口酒，難過道：“你們母倆跟著我真是苦了……”可惜電視上在播的歡樂斗地主比賽把這話中的凄涼削弱許多。

孫若巧道：“你可別這麼說，我從來沒這麼覺得，有錢沒錢都有苦頭吃。”

胡綾去桌邊倒水喝。

孫若巧悠閑道：“你看那小趙，年紀輕輕就寡婦了，當時院里人都說太苦，撐不住，結果人家這麼多年不也自己拉扯出來一個大兒子。”端著土豆去廚房做飯，“日子怎麼都能過，人得學會知足，貪要出事的。”

胡綾忽然嗆了口水，猛咳了兩聲。

孫若巧像只警覺的貓，瞬間回頭。

“這麼大人了喝個水都喝不明白！每次都讓你慢點喝，就不聽！”

胡綾默默回到房間。

裝著長的袋子放在腳邊，胡綾忍不住想……這算貪嗎？

倒是沒想打扮得驚為天人，艷群芳，就是不想在那對“新人”面前丟臉。

胡綾嘆氣，一頭栽倒在床上。

孫若巧在屋外喊：“閨！炒土豆要什麼味道的！”

胡綾大喊：“酸的——！”

吃完晚飯，胡綾回到商場，頂著售貨員的黑臉把子給退了。聚會當天就穿了最普通的襯衫和牛仔，連妝都沒化，涂完水上了一層氣墊就出門了。

不能臭，連聚會都變得無聊了，松散地走在路上，在KTV門口到趙路東。

見他的瞬間，胡綾眼前一亮。

趙路東只是把平時踏踏的恤換了黑的立領襯衫，擺掖進休閑款的西服里，頭發也整理了一下，瞬間像換了一個人。矯健利落，棱角分明，比平日神多了。

好家伙，果然是人靠裝，胡綾有點后悔自己裝扮得過于樸素了。

趙路東火上澆油：“你怎麼穿的像個超市導購一樣。”

胡綾：“……”

無力回敬，胡綾悶著頭往里面走，趙路東走在邊。“我還以為你今天準備挫挫主角的威風呢？”

胡綾冷冷道：“我是個人，不會跟小孩子計較。”

今晚包的廳至能裝三十人，相當開闊華麗。

胡綾和趙路東到的時候Nico他們已經在了，小園正在唱歌。今天又穿了小lo，還是走的清新甜風，白皙，小仙下凡。Nico坐在后的沙發里，阿津他們也在，圍在一堆喝酒打牌。

他們一邊玩一邊討論比賽，瘦猴激地說：“要不是我盲仔那波無敵繞后，咱們四強賽就完蛋了！”

旁邊的人說：“就你那個眼速度，也就是對面菜，要不能給你開到團？”

瘦猴捶桌子：“苦練！明年一定要拿冠軍！”

趙路東拍手鼓勵：“沒錯，就是這個勁頭。”

眾人回頭，瘦猴打招呼：“東哥！”

Nico也看過來，胡綾沖他笑了笑。

小園還在唱歌，一首歡快的日語曲子，Nico沖招招手，胡綾走過去，坐到他旁。

相對無言。

實話實話，是真的有點尷尬。

胡綾勉強找話道：“那個……恭喜你啊。”

Nico說：“哪件事啊？”

胡綾停頓，看向小園歡樂的背影，說：“都是。”

然后兩人又靜下來了。

小園一首曲子唱完，胡綾考慮著要不要給正牌友讓位子，沒想到小園頭也不回，馬上開始唱下一首。

“其實我知道。”Nico忽然說。

胡綾：“什麼？”

Nico：“是東哥和白爺在攔我。”他笑了笑，“后面就太明顯了，莫名其妙上路轉中路，專門整你，排一邊就瞎玩，排對面就他媽猛得一，怎麼想都奇怪吧。而且他只用國服第一次封測出的中單英雄，據我所知白明皓只在lol剛出來的時候玩過一陣。”

胡綾低聲道：“……你沒生氣吧。”

Nico說：“沒，就是有點傷自尊，是你找他們幫忙的？”

胡綾沒說話。

Nico雙手疊在腦后，靠在沙發里。“我本來以為能贏他的，是我自己水平不夠，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也幸虧練了一陣，后面比賽打得很順利。”

胡綾說：“我在直播里看到你了，很上鏡。”

Nico有點驕傲地扯扯角。

“那當然！”

胡綾以年齡優勢，端出最豁達的神態，笑著說：“你跟小園蠻配的，好好吧。”一拍Nico的后背，起離開。

好像還不錯，灑的。

小園這首歌唱完，回到Nico邊，仔細看他的表，輕聲問：“聊完了？”

Nico點點頭，小園連唱了好幾首歌，嗓子有些啞，了額頭的汗。

Nico拿了瓶水擰開給。

“歇會吧。”

小園拿著水，乖巧地點頭。

胡綾迎著趙路東一臉調侃的表走過去，在他張前涼地盯他一眼，趙路東抿抿，把話都咽下去了。

這場慶功會開得很熱鬧。

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游戲的游戲。

后半程幾個男生湊在一起打手游，瘦猴湊過去看，忽然大罵一聲：“狗叛徒！”他酒喝多了，滿眼紅，一字一頓怒吼。“為艾歐尼亞的戰士！怎麼能玩王者榮耀這種弱智手游！你大學白念了！”

玩手游的兄弟驚了：“我他媽玩個游戲，跟念大學有什麼關系？腦殘吧你！”

瘦猴發了會狂，掏出手機。

“帶我一個，我娜可小國服……”

包間里很吵，前面有人在唱歌，后面有人開黑。

趙路東拿起桌上的一顆花生，隨手扔向角落里玩牌的人，正好砸到一人的后腦勺。那人回頭，因為輸了太多次，他臉頰通紅，頭上全是汗。

“東哥你干嘛啊！”

趙路東笑罵道：“別玩了，你跟他打牌，不怕把衩輸沒嗎？”

坐在里面發牌的白明皓瞥來細長的眸子。

“滾啊，別拆我臺。”

胡綾咬著酒瓶，余一直瞥向趙路東。

趙路東有所察覺，淡著臉問：“看什麼？”

胡綾覺得自己真的是酒上頭了，竟然不由自主地夸了他一句：“你穿黑服蠻帥的。”

趙路東瓜子嗑一半，停下了。

“想不到你還會選服的。”

“……”

“你那什麼表，別人夸你就不能說聲謝謝嗎？”

趙路東移開視線。

“呿。”胡綾低頭玩手機。

喧鬧的環境里，趙路東腦子轉的有點慢。

多年，那是多年前的事來著……

他皺著眉回憶。

五年？

十年？

不止，得有十三四年了吧……

他小的時候，趙婉苑在服裝批發市場工作，有很多賣不出去的庫存服會拿回家給他穿，大部分都是五六的裝。趙路東對服沒什麼看法，隨手拿來什麼就穿什麼，翠綠上配紅子他都穿的出去。好多次被別人笑話，他也無所謂。

后來有一天，他從游戲廳回來的路上到了某人，他們雙方都跟自己朋友一起走，錯而過之際，忽然站住腳步，瞪著他說：“不行了！我忍你太久了！你告訴我穿的這是什麼！你是鸚鵡嗎！”

路上的人笑出聲，一直以來都不在意這些事的趙路東，第一次臉紅了。

“不會選服就挑黑的！別穿行嗎？”

第二天出門，趙路東打開柜，撥開上面的花花綠綠，挑了一件黑襯衫出來。

……如今，居然評價他很會選服。

趙路東鼻腔發出不明所以的一聲。

真特麼諷刺。

胡綾手機響了，看著來電顯示的人名，甚為驚訝。

竟然是萱子。

萱子跟胡綾從第一天見面就不對付，好在兩人的上班時間有時差，每天只有晚上接班的時候才會見面。

胡綾去走廊接電話，剛一接通，還沒來得及喂，萱子就了起來：“你招的這是什麼人啊，柜臺的錢都被他轉走了！”

之前胡謙的工廠就因被財務把錢卷走，從此一蹶不振，所以胡綾聽到萱子的話，驚弓之鳥一般，腦袋嗡一下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