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到半夜兩點，網吧客人不多不。WHY X里夜班管理員其實比白天要多，但算起來也不超過五個，趙路東不喜歡招新人，吧里養的那些常駐閑散選手基本客串了全部員工。

胡綾坐在前臺，點進萱子的直播間。

自從來到WHY X工作，胡綾每天跟網癮年們打道，之前從不關注的直播和游戲現在一有空就看。不是第一次看萱子直播，但以前都是隨便掃一眼，今天為了等下班，一連看了好長時間。

萱子的直播給胡綾的第一印象就是——

這攝像頭是不是開得有點過了？

這跟剛才進去的人還是一個人嗎？

胡綾拿了包瓜子，坐在椅子里邊嗑邊觀賞。

萱子的直播容主要是唱歌跳舞，還有跟觀眾互聊天。客觀評價，萱子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聲線獨特，不是像播音專業那種訓練過的嗓音，而是很的人聲，中還帶著點磁，聽著特別舒服。

萱子唱了一首《小城故事》，音稍有點飄，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萱子直播間的人氣平均在兩千上下，看彈幕容，觀眾十十都是男人，因為人不多，大多數發言還是比較和諧的，夸好看，說唱歌好聽，不過偶爾也會有負面的言論。

胡綾看到其中一個id為“大不是錯”的人一直在發些低俗彈幕——“一件吧”，“穿這麼多做個屁直播”，“你裝你媽呢，看不到老子彈幕嗎”……

萱子明顯看到了他的話，陪笑道：“大哥哥別生氣，我來給你跳個舞吧。”隨即放了一支舞曲，起跳舞，那位大哥哥還在彈幕里噴——

“你裹這麼嚴實跳舞誰看啊！往下拉點！麻痹！”

胡綾看他一條一條發彈幕，眉頭漸漸皺起來。

這人的這幅口吻著實讓有點上頭。

萱子在后面賣力跳舞，這位大哥還在不停囂，胡綾看了一會，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了，上去發了一條。

“你有完沒完了，看看，不看滾。”

接下來就是胡綾跟大哥的表演時間。

胡綾在WHY X鍛煉久了，打字手速練得飛快，大哥發一句能回十句。

——沒念過多書吧？

——除了滿噴糞不會別的了？

——里這麼臭，下面該不會也是塊爛電池吧？

——臭傻！

胡綾咬著瓜子，手下噼里啪啦，思路清晰，一秒十噴，本不給大哥反應的時間。

隔著屏幕都能覺到大哥的憤怒，到最后他已經有點氣迷糊了，也談不上邏輯思維了，滿生飛。

——你是不是神志不清了？

——要不喝口農藥冷靜一下吧？

——孤寡蛀蟲這個時間段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尸。

——臭傻！

胡綾每段發言都要用“臭傻”結尾，覺自己特別有條理。

萱子跳完舞回來，彈幕里已經一片火海。

大哥發言：“M的就這丑主播還有護主狗！去看前沿的了，大活好，這里真沒意思！”

萱子忙說：“大哥哥別生氣！我再給你唱首歌好嗎！”

沒人回復，大概已經走了。

胡綾收工，在椅子里轉了一圈，出勝利的冷笑。剛開了瓶雀巢咖啡，準備慶祝一下，順便提神，忽然發現屏幕里萱子人不見了。

再一轉眼，已站到吧臺前。

電腦里的人忽然出現，胡綾沒反應過來，嚇一哆嗦。

萱子怒氣騰騰瞪著，道：“你干嘛呀！”

嗓門過大，門口兩個上網的小青年看了過來。

胡綾皺眉：“什麼我干嘛？”

萱子：“你跟我這麼大仇嗎！”

胡綾簡直莫名其妙。

“你在說什麼？”

萱子指著電腦，怒道：“你干嘛在我直播間鬧事！”

胡綾看了眼屏幕，前臺電腦里的直播平臺賬號是自登錄好的，剛剛大戰大哥的id還是萱子直播間的房管，萱子都認識。

胡綾了然，說：“是我鬧事嗎？剛那人什麼德行你沒看到？”

萱子：“那又怎麼了！”

胡綾震驚：“那又怎麼？他那麼說你你不生氣？”

萱子頓了頓，微垂下頭說：“都是這樣的。”

胡綾：“我看他走了以后直播間里清清靜靜好的。”

萱子跺了一腳高跟鞋：“好什麼好！他再惡心也比走了強！本來我直播間人氣就低，他平時還會刷禮的！現在好了，人去前沿那邊了，看你干的好事！”

胡綾聽到悉的名字，問道：“前沿指的是……前沿陣地？”

萱子：“廢話！”

自從網吧賽結束，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在ECL論壇上，WHY X和前沿一直是競爭對手，兩邊一直就誰是本市最好的網吧問題上爭論不休。一邊說自己環境好妹子多，一邊說自己件突出網速第一。

胡綾沒有發過，據所知論壇里幫WHY X發帖的都是趙路東養著的那些閑散隊員。不過他們也都是自發的，趙路東沒組織過這些，前沿那邊明顯每個帖子都有組織有計劃，導致WHY X在輿論場上一直略下風。

萱子跟胡綾鬧了一會，最后說：“你不要再多管閑事了！”然后一步一跺腳地回去了。

胡綾看著的背影。

行，幫你說話還是我多管閑事了。

我也不看你了！我也去前沿那邊給人刷人氣去！

胡綾一氣之下把萱子直播間退了，在平臺里尋找前沿的主播。

很好找，前沿的主播們已經規模了，直播間前面都會掛上“love前沿”的前綴標志。

胡綾隨手點進人氣值最高的直播間，id為“love前沿丶洶洶の嗨”。

人如其名，一進去胡綾就被那雙足球一樣的巨波震撼了。

主播在跳舞，彈幕里一致在刷“嗨！嗨！”，而也確實夠嗨，隨著音樂瘋狂蹦迪，人上去下來，人下來上去，這頓波濤洶涌。

胡綾看得目瞪口呆。

這嗨的臉其實非常一般，全靠強和濃妝，就是這，實在大到無法形容的地步，說沒做過，胡綾打死也不信。

塞這麼多膠，不怕睡覺硌死嗎……

在嗨抖期間，直播間的禮刷得飛快，胡綾一眼就看到大哥的禮特效。

他刷了最貴的禮，明星航母，胡綾看了下價錢，一千人民幣一個。

嗨看到航母非常激，弓著腰握住話筒。

“謝謝大哥！大哥……啊，啊大哥，嗯……嗯！啊——大哥，謝、謝你……嗯啊啊……”

胡綾聽得一不敢。

這是什麼？

嗨濃重的眼妝態盡顯，對著度表的攝像頭眨眼，假睫隨著/不停抖。出舌頭，一上一下，用舌尖做出舐麥克風的作。

彈幕瘋狂刷屏。

期間大哥又送了好多小禮，囂著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然后嗨又開始浪/。

胡綾汗都被豎起來了。

這海天盛筵嗎？

胡綾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半夜了，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段進過主播的直播間，而且這是一個本地的小型直播平臺，管理沒有那麼嚴格，胡綾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大哥哥，再來一發好嗎？”嗨捂著話筒，道，“再給嗨來一發吧！再來一發可以加部群哦。”

大哥在彈幕里問：“部群里有啥？”

嗨笑著說：“不告訴你。”

大哥激道：“別賣關子啊！”

嗨在鏡頭前坐了個三道彎的造型，一手扭著自己的發梢，說：“真是的，既然是部群，肯定有些這里沒有的呀，還用問嗎？”

大哥靜了一會，然后屏幕里有閃出一個明星航母，嗨高聲大哥的名字。

“哥！你看私信，我已經你群號了！”

直播間其他人見這樣說，又有人刷了航母，嗨面紅，啊了兩聲，似是控制不住自己了，解了兩顆吊帶扣，又開始新一痙攣。

這個時間段，進行這樣一波作，連胡綾做人的都看得臉紅耳赤，更別提男人了。

怪不得人氣那麼高……

胡綾退出嗨直播間，又點開前沿其他主播的房間，基本一個套路。

最后來回逛了一大圈，胡綾又回到萱子的直播間。萱子正在唱歌，王菲的《笑忘書》，還是輕甜發飄的嗓音。

的人氣已經掉到只剩一千多了。

之前胡綾一直覺得萱子妝太濃，走的路線過于妖艷，現在溜達一圈回來，忽然發現萱子跟嗨們比起來，簡直是夜場主播的一清流，能頒個五講四的證書了。

大概到后半夜兩點多，萱子直播間里只剩下三四百人氣，彈幕也寥寥無幾，萱子對觀眾說：“那我今天先下播了，大家記得明天要來哦。”

這時空的屏幕上飄過一條彈幕——

“要下播了發個福利唄。”

萱子頓了頓，笑著說：“要福利呀，那我再給哥哥跳個舞吧。”

胡綾能看出萱子已經有些累了，但還是放了歌曲，很賣力地完了整支舞蹈。

可惜跳到一半的時候，那人又發了一條彈幕：“還是這舞，沒勁。”人也走了。

萱子跳完舞就下播了。

胡綾關了直播間，正巧萱子從里屋出來，有些疲倦地說：“等我一下，我喝口水。”

“好。”胡綾打開錄賬系統，還準備好了紙和筆，決定一晚上就要把會計課給萱子上明白。

設想都是好的。

如果不是胡綾今晚全程盯著萱子直播，看跳舞累得狗乏兔子，真會覺得萱子是在故意整。

胡綾講了一個多小時，口干舌燥，萱子還是連基本的分賬目錄都記不住。

“你對數學，好像不是很冒啊……”胡綾委婉地說。

萱子立馬化炸野貓，反駁道：“誰說的！我是累了才記不住！而且生本來就不擅長數學，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得好像你好到哪里去似的！”

胡綾說：“那你考考我？”

萱子目凜冽，像在蓄力一樣，最后惡狠狠地問：“一千萬億加一千萬億等于多！”

“兩千萬億。到我……”胡綾面無表道，“16加27等于多？”

萱子藍屏了。

胡綾當下決定，攬下全店賬務工作，大不了每天加班，再也不要跟萱子這樣相互折磨了。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快樂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