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胡綾想起剛剛看到的容，忍不住跟萱子分。

“對了，剛才我去前沿主播的直播間那瞄了一眼……”

萱子又炸了。

“好啊！你不在我房間掛著跑去給前沿刷人氣？狗叛徒！我要跟東哥報告！”

胡綾：“你先冷靜點。我看前沿主播都……那個的？”

萱子：“哪個？！”

胡綾謹慎措辭：“……積極？”

萱子哼了一聲。

胡綾說：“你跟們的風格不太一樣啊。”

萱子急道：“不一樣又怎麼了，也有人看我的呀！”

胡綾：“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你好的。”

胡綾先一步放了話，萱子盯三秒，確定是真心夸，臉才好轉了些，說：“東哥不讓那樣。”頓了頓，“我男朋友也不讓。”

胡綾驚訝：“你有男朋友？”

萱子驕傲道：“當然了！你以為我跟你似的沒人要呢！”

“……”

胡綾認真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再跟撕一。

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活嗓門了……

萱子撓撓頭發，唱了一夜歌有些累，咳了兩聲，從吧臺里取了瓶檸檬C。

還是算了，不跟一般見識。

萱子瞥一眼：“怎麼了你？”

胡綾：“沒事，下課，再見。”

WHY X白班上班時間是在十點到晚上八點半。胡綾之前跟Nico晨練，養了上早班的習慣，一般七點半就會到崗。找阿津商量了一下，決定將早上的時間推幾個小時，下午一點上班，然后半夜兩點下班。

這樣可以同時兼顧白天和晚上的賬。

“行倒是行。”阿津嘀咕道，“不過你這樣會不會太拼了？一天十三個小時啊。”

胡綾：“沒事。”

阿津：“你要記住你是我們的門面，比干活重要，千萬別熬前沿那幫黃臉婆了。”

胡綾憶起那晚的午夜場直播，說：“怎麼就黃臉婆了，我看們直播一個個鮮的啊。”

阿津：“那皮磨得眉都看不著了，可不鮮麼。你白天見們，能嚇死你。”

阿津將胡綾要加夜班的事告訴趙路東，趙老板目不轉睛盯著屏幕玩游戲，聽完后只說了句：“行。”阿津轉的時候，又聽他說，“這月工資不扣，照發。”

對于加班這個決定，胡謙有些擔心。

“大半夜下班？你一個孩子走夜路太危險了吧。”

“哪來的危險。”胡綾寬他，“放心吧，我回家這條是主干道呢，離得又近。”

孫若巧說：“你不是怕黑嗎？要不小東送你吧。”

“你別！”胡綾當場拒絕，“我現在已經就不怕黑了。”

胡綾小時候怕黑，大學畢業后不怕了。

怕黑是小公主的屬，已經跟不沾邊了。

自從上了晚班，胡綾跟萱子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也養了一邊開著萱子直播間一邊錄賬的習慣。

隨著對萱子的日漸了解，胡綾發現自己之前對的認知有些片面。這人雖然傻，但很簡單，沒什麼壞心眼。心想這可能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WHY X的人相久了，好像都有這種下水道里開鮮花的氣質。

某個晚上，胡綾正在前臺收拾東西，到玩游戲玩一半來取水的趙路東。

萱子在直播間里唱歌，還是王菲的曲子，《與痛的邊緣》。

“給我拿瓶水。”趙老板說。

胡綾不不慢回頭拿水。

趙路東催：“快點，打團呢！”

胡綾將水遞給他。擰瓶蓋期間，胡綾忽然說：“阿津說你看人很準。”

趙路東忙著喝水，沒聽到：“什麼？”

胡綾搖頭：“沒事，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趙路東皺眉：“誰說的對？”

胡綾跟疑的趙路東對視了三秒。

“你團不打了？”

“對了，艸！”這聲草的尾音拖得很長，跟隨著趙老板的影一同消失在走廊盡頭。

胡綾睨一眼，一玩游戲就這樣，跟個大傻子似的。

屏幕里，萱子的歌已經唱完了。

的直播間還是一如既往低人氣，偶爾還會冒出一兩個大哥之流的無恥之徒，每次看到，胡綾都運用管理權限秒封。

一開始萱子還因為這個跟較勁，后來也懶得管了。

這也導致萱子的直播間越發死氣沉沉。

但不管再怎麼低迷，萱子都認認真真努力直播。胡綾屬于那種代很強的人，看個小說電視劇都能投進去，現在看直播也一樣。看萱子越久，越覺得可憐，尤其是跟隔壁前沿那些火的主播們一對比，嫉妒得直冒酸水。

后來挑了一個清閑的日子，找萱子進行了一番深通。

們倆第一次見面不算愉快，胡綾想了很久該如何破冰，后來見到趙路東，忽然想起之前他帶去的甜品店，他好像說過萱子喜歡他們家的甜點。

當晚胡綾咬牙定了一個草莓蛋糕，花了三百多。

萱子也是個單純的娃，見到蛋糕立馬了。

那天萱子早早下播，兩個孩坐在前臺里，一人面前切塊小蛋糕，濃香四溢。

胡綾跟萱子閑聊。

“你做直播多久了？”

“一年多了。”

“辛不辛苦啊這行。”

“還行吧，現在做哪行不辛苦啊。”

“沒考慮干點別的？”

萱子的叉子攪了攪油，說：“我也不會別的，我文化低，找不到好工作，還容易被人騙。”

確實。

“我男朋友也是做直播的，我們一年前在網上認識的，那時候我剛做直播，他進來看，給我刷了花。”萱子談起自己的男友，臉和了不。

胡綾問：“他做什麼直播？”

“游戲，打槍的，什麼我也沒記住。”

“他直播做的好嗎？”

“跟我差不多。”

胡綾心說跟你差不多那離涼了也不遠了啊。

胡綾削弱了兩層攻擊力，說：“你倆直播賺的錢……夠日常開銷嗎？”

萱子說：“東哥管我吃住，我直播賺的錢跟他四六分，我四他六。其實……當初我也去過前沿面試過，但小咪讓我做的那些我男朋友不同意，后來東哥留下我了。”一邊說一邊玩叉子。“東哥從來沒要求過我直播什麼容，有時候我賺得特別，他也沒怪過我。我也想好好直播賺錢報答他，但人氣一直很低，唉……”

胡綾說：“你沒想點辦法？”

萱子：“什麼辦法？”

“發揮一下自己的長。”胡綾引導，“你沒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好聽嗎？”

萱子坐直了，斜眼看胡綾。

“干嘛？你也讓我口嗎？我都說了我男朋友不讓。”

胡綾：“誰讓你做那個了，我是說讓你唱歌。”

萱子切了一聲。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我一直在唱啊。”

胡綾說：“你沒有培訓過聲樂吧？”

萱子：“當然沒有，誰學那個。”

胡綾說：“我是覺得如果你系統學一下流行歌曲的發聲方式會對你唱歌幫助很大。你的嗓音非常特別，我在學校見的都很。”

好像從沒被人這麼直白的夸獎過，萱子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嗎？”

“真的，但你現在這樣唱很毀嗓子。”

萱子蠢蠢，但馬上又泄氣了。

“我哪有錢去培訓班啊。”

胡綾猶豫道：“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上過聲樂課，我可以教你。”

明明事已經夠多了，胡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萌生了指導萱子唱歌的想法。

給自己想的理由是，畢竟小龍事件讓網吧蒙了不小的損失，也得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看看能不能幫店里……創創收？

萱子一口答應下來，跟胡綾約在一清早上課，與之前跟Nico晨練的時間重合了。

胡綾只睡了四個小時就起來了，迷迷糊糊來到店里，見到已經等在吧臺的萱子。

萱子早上沒化妝，剛開始胡綾都沒認出來。素的萱子看起來很清爽，像個普通大學生。

胡綾問：“你多大啊？”

萱子：“十九。”

胡綾：“……”

艸！老了！自己真的老了！

胡綾嘆著氣往里面走。

上課地點就在萱子的直播間，胡綾坐到的椅子里，先研究了一會萱子的直播設備。

“你這什麼破麥，路邊買的吧。”

“對啊，你怎麼知道？”

“換個新的吧。”

“有差嗎？”

“當然有。麥克好壞對直播音質影響很大，你這個簡直就是個破鑼，音都沒法修。你竟然能問出這種問題，太外行了！”

萱子脖子。

“這樣啊……”

胡綾看懵懂茫然的樣子，腹部竄出一子詭異的責任，站起來抱著手臂踱步兩圈，說：“我看你平時喜歡唱王菲的歌？”

萱子點頭：“對。”

胡綾說：“王菲的聲線比較空靈，你的聲音要更有力量一些，不過你現在發聲方式不對，中聲區不夠扎實，擴不開聲域。”

萱子微張。

“什麼意思？”

“你站起來。”胡綾靠近萱子，指導正確站姿。“你肚臍和雙腳位置形的三角形要時刻保持穩定。”一手放在萱子的腹部，指導如何吸氣，如何將肋間打開，拔氣收聲。“唱歌時要覺自己的聲音就在前方的一個空屋子里，把聲音裝起來。”

胡綾將以前上聲樂課時老師講的練聲方式全部教給萱子，萱子學得很努力，試了幾次，效果還不錯。

胡綾看認真的樣子，忍不住說：“你學這個跟學錄賬完全兩個態度啊。”

萱子嘟了個鬼臉，坐下來喝水。

“你懂得真多。”

胡綾說：“哪有，只不過這個跟以前專業有些掛鉤而已。”

萱子笑道：“那你唱首歌給我聽。”

胡綾在腦中搜索了一下，說：“其實你的音域跟我差不多，我挑首我們都適合唱的歌。”

現在是早上七點四十五，又到了趙老板例行晨尿的時間。他從屋里出來，半瞇著眼睛往廁所走，路上忽然聽到人的歌聲。

這個時間段網吧一個人也沒有，空曠安靜，像早晨寂寞的森林。

胡綾唱了一首老歌，林憶蓮的《聽說回來過》。

在朋友那兒聽說

知心的你曾回來過

想請他替我向你問候

只為了怕見了說不出口

唱歌速度偏慢，但音非常準，聲音穩定，像在徐徐道來一個故事。

趙路東穿著人字拖站在萱子的直播間門口，他睜著昏昏墜的眼皮，順著沒關的門，看到胡綾的背影。

坐在那里，很放松，長發隨意盤起，出細長的脖頸，雪白。

唱歌的時候沒有平日里那麼尖銳，看起來溫了許多。

……

我對以往的還那麼多

曾給我幸福的你

我依然深深著

……

趙路東還沒有完全清醒，來不及回憶種種過往，但這種略帶著迷蒙的思緒，讓他有種越時空的渾然之。他想起兒時居住的大院，院子里有小孩打鬧，院門口有一家大眾浴池，一家小按房，一家五金店……

再往外是一片小樹林，林子里種著桑葚樹，每到的季節，就有小孩子去摘。后來市政管理嚴格了，圍上了柵欄，開始往樹上打藥，就沒有人再敢去吃了。

他還記得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某個正在上小學的人用脆生生的大嗓門在院里發表演說。

“大人可真摳啊！”

如今，他們也大人了，不僅嗓音發生了變化，還有外貌，長相，整個人。

人……

趙路東頓了頓，人變了嗎？

人的聲音帶著清晨獨有的輕盈和慵懶，讓人思緒翩翩。

胡綾唱完，萱子聽得神，沒給反饋，不滿道：“干嘛呢，鼓掌啊！”

“哦哦！太好聽了！”萱子連忙拍手。

人……好像變得不多。

趙路東不自覺想笑，又怕出聲打擾到們，迅速抿起了，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