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綾出了燒烤店, 走在夜路上，覺得嗓子有點喊啞了。

復盤了一下剛才的發揮，覺得還不錯。跟小咪說的容半是詐, 半是真心話。理智上覺得得有一個人來對這一個多月以來發生的事負責。可經過和趙路東和阿津的談話, 上又有那麼點……

“唉……”

算了, 不管了, 反正話已經說出去了。

胡綾唉聲嘆氣走在人行橫道上，旁車水馬龍，穿梭來去。的氣出了, 仇報了，但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慨著人與人之間的差異與不同, 也慨著再不同的人之間，也好像有著那麼一點點的相同。

想著想著, 胡綾竟然有點唏噓了。

有那麼一刻, 突然理解了WHY X里那些息事寧人的想法。差不多就得了唄, 較什麼勁，搞這麼夸張干嘛，心累不累啊。

站在路邊深呼吸，正調整緒呢，電話響了。

一看，趙路東。

不不愿接了電話。

“喂？”

“哪兒去了你？”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

“哦，我出來一趟，我讓阿津幫我看店了，馬上就回去了。”

“你這聲音怎麼回事？”

“嗯？”

“哭了？”

胡綾趕捂住手機話筒, 可能剛才有點過于激了。

不遠的一棵樹下, 趙路東叼著煙，看著前方胡綾將手機拿得遠遠的, 臉沖另一邊連續來了幾次大氣。然后電話里傳來一句淡定的：“沒啊，誰哭了。”

胡綾聽到一串細碎的笑聲，眉頭不皺起。

這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剛準備問，趙路東先開了口：“哎，胡仙，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個病？”

胡綾立馬反駁：“你才有病！”

趙路東：“說真的呢，有個問題我發現很久了。”

胡綾頓了頓。

“什麼問題？”

趙路東：“你呢，每次都是事兒已經決定完了，然后就開始翻來覆去地想。”

胡綾：“………………………………”

什麼況！鬧鬼了？

趙路東：“你看啊，Nico那時候你也是，不答應人家，然后事后又后悔。現在也是，決定都已經做好了，還要糾結。你是不是嫌自己腦細胞多啊？”

胡綾發出質疑之聲之前，先辟了個謠。

“Nico的事我沒后悔，謝謝。”然后就奇了大怪了。“不是，你怎麼知道，你……”覺得可能是阿津跟他說了些什麼……但也不至于跟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吧。

猜到的？

難道這就是當老板的跟當員工的區別？

也不至于吧……

趙路東笑著說：“過去了就過去了，別再瞎琢磨了，多大點事。趕回去吧，大晚上別在外面晃。”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哎！”聽著忙音，胡綾有點愣。其實有那麼點心思，想跟他再多聊幾句，因為覺得他今晚說的都像人話的，聽完了心舒暢了不。

可這人說掛就掛了。

果然，趙路東就不帶順著意思的。

胡綾一撇，隨后又想到，他最后那一句“趕回去吧”，聽著有點奇怪……他如果在店里，應該是讓“回來”，“回去”算怎麼回事？

是不是他也在外面？

想到一種可能，胡綾猛然回頭。

秋季的夜路上，浮著微薄的涼意，人行道上有幾個來往之人，并沒有悉的影。

路邊一棵樹，落下了兩片葉子。

胡綾盯了片刻，悻悻而歸。

回到WHY X時，已經十一點多了，遠遠看到門店，在深夜里散發著微弱的芒。推開門，一切如常。今晚店里生意還不錯，客人們聚會神，各玩各的，背景音是悉的集的鍵鼠聲。阿津坐在前臺里，不知道正在看什麼，笑得是前仰后合。站在門口環視一圈，茫然之中有種恍惚，一腳踏，暖意撲面，好像進到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門一關，這一路上的種種煩惱似乎也跟著合上了。

阿津抬頭，說：“哎，綾姐你回來了啊。”

胡綾走過去。

“你看什麼呢，笑這樣？”

“一個老年相親節目。”阿津笑得眼睛都快飛了。“可樂死我了！這老太太跟老頭第一次見面，主持人問老太太有什麼要求，老太太說‘他死了以后退休金得歸我’，給老頭氣的，‘你怎麼知道我先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綾：“……”

有時候覺得比起待在網吧，阿津更適合去居委會工作，不管是調解矛盾還是深生活，都有一套的。

放下包，往大廳里瞄了一眼，沒看見趙路東。

做不經意狀發問：“老板呢？”

阿津：“東哥？出去了。”

胡綾心里一：“什麼時候出去的？”

阿津：“沒注意，怎麼了，你有事找他啊？”

胡綾：“沒，你去玩吧，我來看店。”

胡綾把阿津弄走后，坐到前臺位置，悄悄調出了店的監控記錄。迫切地想知道，趙路東到底有沒有跟著出去。

結果好巧不巧，數字盤錄像機死機了，顯示的是盤引導區故障。

“…………………………”

這一口氣沒出來，就跟監控圖像一樣，定格在那不了。

胡綾靠在椅子里傻坐了一會，無奈一嘆，人過來修。維修期間，去了趟洗手間，剛好見正在洗手的白明皓，他在鏡子里跟打了個招呼，胡綾無力地抬抬手。

白明皓說：“你們折騰完了？”

胡綾：“誰折騰了……”

白明皓笑笑，甩甩手上的水，準備走了。錯而過的時候，胡綾突然住他。

“白爺。”

他站住腳。

“嗯？”

胡綾：“你也聽說最近的事了？”

白明皓：“干嘛聽說啊，我人就在店里好嗎？”

胡綾心想也對，只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怎麼參與，兩耳不聞窗外事，跟個明人似的，每天就在自己的位置玩游戲。有點好奇，問他：“這事……這事要是你的話，你怎麼理？”

“我？”白明皓不假思索道，“是我肯定要錢啊，這還用問？”

“要錢？”

“當然，他們做什麼營生跟我有屁關系，我只要錢。”說到這，白明皓話鋒又一轉，“不過呢，要真是我，一開始就不會替萱子出頭，更不可能浪費時間去挖什麼材料，所以這個假設不立。”說完，笑著走人了。

胡綾站在原地，又開始發呆。覺得這店里人人有自己的想法，有的可能南轅北轍，聽著古怪，但細想想，又各有各的道理。

要錢好像也不失為一個方案……

就這麼站了兩三分鐘，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句——

“胡仙，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個病？”

……

還想個屁啊！

胡綾一頭鉆進廁所。

這事暫時是劃上了個小句號。后來有一天，阿津從前方傳來消息，說小咪去警局了，干什麼不清楚。又過了幾天，拘留時間到了，之前那三個妹子完罰款出來了，但是小咪沒有。

什麼況胡綾也沒細打聽。

唯一讓有點鬧心的，是他媽的范江遠賠償大水！雖然一開始他也沒說清楚到底賠多，但是肯定不止現在這點！他顯然是對這個結果不滿意。

賠償那天，趙路東親自去了趟前沿。當天中午，胡綾剛來上班，迎面上準備出門的趙老板。他好像剛洗完澡，換了沒那麼松垮的服，難得看著正經的。

胡綾問他：“你要干嘛去？”

趙路東：“相親。”

胡綾：“……”

滿跑火車！

他一個人出門，大晚上才回來，拎了個塑料口袋放前臺。

胡綾：“相親怎麼樣啊？”

趙路東去的時候像模像樣，回來的時候明顯有點累了，斜叼著煙，襯衫袖子也挽了起來，搖搖頭。“不太滿意。”他解開塑料袋，里面竟然裝著現金。他幽幽道：“范江遠差點沒給老子來一刀。”胡綾聞言一愣，說：“你去前沿了？”

“嗯。”趙路東把里面的錢拿出來，先是一疊厚一點的百元大鈔，然后是一疊薄一點的，然后是更薄的，再然后還有零錢和鋼镚，在前臺上擺了五份……

胡綾：“這是什麼？”

趙路東：“賠給萱子的。”

胡綾眉頭皺，先不說賠償為什麼不直接轉賬，這幾疊現金看著也太詭異了，百元的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十塊和幣。

“他什麼意思啊？”

趙路東拿下煙，微揚下。

“你數數。”

胡綾拿起最厚的那一疊，點了一下，四萬。

拿起第二疊，四千。

Emmm……

看了剩下的錢，懂了。

44444。

范老板這是不得他們早點去死呢。

不怪趙路東不滿意，胡綾也不太滿意。“這了點吧。”趙路東說：“就這樣吧。”胡綾撇撇，也沒再說什麼了。在微信里喊萱子過來拿錢。沒一會萱子出來了，看見錢特別開心，跟胡綾說：“咱倆一人一半！”胡綾搖頭：“賠你的，你給我干嘛啊。”

萱子：“是你幫我的呀！”

胡綾瞄了那鮮紅的百元大鈔，心里也有點流口水。兩萬……雖然不算多，但至年前家里所有開銷都有著落了。

萱子沖眨眨眼。

“你真不要啊？”

“……”

胡綾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話就問一遍的。

“那我拿走了。”萱子高高興興把錢都收起來了，最后抱了一下胡綾。“謝謝你大佬！你太厲害了！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然后拎著錢回屋了，半道拿著手機發消息，好像迫不及待要跟男朋友分喜悅。

胡綾又聽見笑聲，這才反應過來趙路東人還沒走，他兩手搭在前臺上，正沖樂呢。

胡綾沒好氣道：“干嘛？”

趙路東搖頭。

還在笑還在笑！

胡綾被他弄得有點煩，說：“你笑什麼啊？”

趙路東輕飄飄道：“我看見你就開心，行不行？”

胡綾：“……”

趙老板就是有這樣一種神奇的能力，能把所有好話說反效果，尤其是那語氣再搭配著那表，弄得胡綾就很想打他。

對，想打他。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胡綾就夢見了這個場景——跟趙路東打起來了，角斗場就在二樓他的小臥室里。

決斗起因是什麼已經記不得了，反正開場就是彩的武戲，的大掌拍在趙路東的后背上，piapia的那一個爽！趙路東在的迅猛攻勢下節節敗退，連連告饒。胡綾還是不肯放過他，一個背摔將他放倒在矮床上，騎上他的后腰，兩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就在這個時候，夢的容忽然變了。

或者說，是夢的變了。

的關注點變了，他下的床很，他穿的服很，他的脖子比想象得要一點，骨架也比想象中的大一點……

胡綾在自己的夢里愣住了。

茫茫然間，好像知道了自己在做夢。

于是的思考更近了一層，從上看到下。

趙路東材偏瘦，但并不干，分布均勻。他的型屬于比較“癟”的那種——正反面看寬闊舒展，側面看又很薄。

想看看整效果，所以往后挪了挪，也隨之浮起來一些。

坐在高高的屁上，俯視原野。

片刻后，胡綾發現一個問題，趙路東的腦袋悶在蕎麥皮枕頭里，一直沒有。忽然害怕了，怕他死了，自己還要蹲大牢，趕把他腦袋撥弄開，結果發現趙老板正呼呼睡大覺。

這一刻，胡綾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