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寒意像遇到太消融的雪, 在唐寧上一點一點消散，那縈繞在鼻尖熏得人頭暈目眩的異香也消失不見了，唐寧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他房間的天花板。

他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腦子昏昏沉沉的, 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是怎麼回事？

他這是從副本里......出來了？

可是他最后許的愿難道不是讓河神開心嗎？

唐寧呆呆地出手, 看了看自己正常的手，沒有鱗片，沒有尖指甲, 可他記得當時他已經被徹底同化了，按照那種狀態, 是不可能離副本的。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冒了出來——

難道最后河神放他走了？

好像也只有這個解釋了，但河神不是表現得并不想放手嗎？不, 也不能這樣說, 其實最初否決了系統的建議, 在唐寧自己定下那個計劃時，他心深便認為河神會放他走, 或者說，他認為回憶里的河神會放他走。

當年河神可以因為一次對啞婆婆的應允, 就一直守護著對方的后代, 哪怕最后神像被打碎，神魂跟著碎裂, 都沒有傷害過啞婆婆的后人。

他看過邵明缊那些過往，他們一同住在神像里，祭司一家的新生兒總是被裹在喜氣洋洋的紅布中, 被人小心翼翼抱著跪在神像前, 有些孩子見到河神的神像會怕到不停哭, 哭到打嗝了還停不下來，而有些孩子則會開心地笑起來。

在日復一日充滿各種許愿聲的廟宇，嬰兒的啼哭和嬉笑聲是最純粹的聲音。

他知道河神大抵是喜歡那些孩子的。

喜歡那些干凈的、純粹的，沒有貪念的孩子。

啞婆婆的每一個后代都到過祂的賜福，都是從襁褓中就抱在了祂的面前，是被祂看著長大的孩子。

最后也是祂賜福的孩子鎮了祂。

有時候唐寧會去想，在這長達千年的鎮里，只要河神愿意，只要祂不在乎那兩個孩子會魂飛魄散，那封印真的困得住祂嗎？

束縛河神的究竟是封印，還是祂心里最后一？

唐寧的心里空的，口突然很沉悶，好像有一團酸脹的緒如云般堆積在這里，狂風也吹不走，只能變淚水流出。

為什麼河神會......

這樣溫呢？

小貓腦袋探了過來，開心爬到了唐寧上，好奇地盯著流淚的唐寧看，它茸茸的小爪子很有禮貌地踩在唐寧的膛上，長長的小胡須隨著主人的靠近微微發，在它出長著倒刺的舌頭，要上唐寧臉頰的那一刻——

影構的修長手指住了唐寧的下顎，影子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唐寧后，它從后面擁住了唐寧，像層層疊疊的冰雪包裹住了唐寧。

開心一瞬間弓起背，像小兔子一樣躥到了角落里。

雖然和影子相了一段時間，但開心還是時不時會對這個奇怪的家伙到恐懼。

唐寧回歸神來，關切地看向開心，正在這時，十冰冷的手上他的臉頰，指尖挲著淚痕，像是要輕地拭去他的悲傷，又像是不滿他注意力的轉移。

開心的炸得更厲害了。

唐寧眨了眨眼。

奇怪，他怎麼會生出影子在和開心爭風吃醋的念頭？

唐寧被這樣的想法一打岔，心里的郁氣散去了許多，他拿起手機查看這次任務的評價：

【副本名稱：度假】

【副本危險系數：A】

【任務難度系數：B】

【完主線任務：生存！安全存活七天！（生存天數*80）】

【完進階任務：超度厲鬼章耘！（生存天數*160）】

【完藏任務：削弱河神邵明缊的力量！（生存天數*160）】

他什麼時候削弱了河神的力量？

唐寧有些茫然，仔細一想，難道說當初他給的章耘那神的力量，是從河神上分出去的嗎？

這樣解釋就說得通了。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河神是不是送了他兩次力量，所以最后和章耘打斗時才勢均力敵？

唐寧的心一下子又難了起來，他不知道河神為什麼要把那樣重要的力量送給他，唐寧不斷深呼吸，努力讓口的郁氣排出，他又簡單看了一下后面的容：

【綜合評價：S（S級任務評價可獲得該副本取的卡牌『人魚公主牌』終使用權！）】

【親的玩家，你目前的生存天數為470點，你目前擁有的道如下：豌豆公主牌、睡人牌、人魚公主牌、吸吸樂牌、樵夫牌】

『人魚公主牌』

【稀有度】：S

【功能介紹：稀有的魅力系卡牌，裝備該卡牌后，你的聲音備蠱人心的力量，你的歌聲能讓所有生癡迷】

【你收到了一條來自“林蘊”的消息】

唐寧還沒來得及點擊查看，那頭電話就打了進來，是林蘊打來的，唐寧接起了電話：“喂？”

出了現實世界卡牌就不起作用，現在唐寧開口是平日里正常的聲音。

手機那頭的林蘊輕聲道：“我有些擔心你，想聽聽你的聲音。”

影子的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般落在了唐寧的角，唐寧一開口，那指尖就落了進去，“唔......”

唐寧蹙起眉，他拍掉那只手，“我沒事，倒是你們......”說到一半，影子又黏了上來，將它的下頜放在唐寧的肩上，與正在說話的唐寧耳鬢廝磨。

唐寧對這種況很有應對經驗，以前他忙的時候，開心也會這樣去蹭他，這個時候只需要敷衍一下，讓對方不至于覺得自己被冷落就行。

想到這里，唐寧轉過頭，對著影子的側臉親了一下。

的，一即離的吻。

不停搗鬼的影子一下子凝固住了，它一不的樣子像個人形靠枕。

“倒是你們之后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在我和你們失去聯系的那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唐寧無比自然地接著問話。

林蘊在這則通話中詳細講述了唐寧沉睡后發生的事，關于章耘被陷害、舉行儀式等事和系統講得一樣，接下來林蘊所說的就是系統沒有告知過唐寧的事了。

章耘為邪神后，每晚都會接連死人。

死的都是些老人，他們看起來就像壽終正寢了，所有人也只敢當他們是壽終正寢，不愿去深究，也無人去聲張。

有玩家跑去調查了一下，發現這些老人都是當年儀式的執行者。

在這三天里，除了死了那幾個npc，還有兩個玩家死去，發了什麼死亡條件林蘊也不清楚。

在河神和章耘打起來的時候，也有一個玩家不幸被戰火波及當場去世，林蘊、姜眠眠和常涵亮順利逃了出去。

八人本，死了四個，存活下來了四個，還算不錯的存活比例。

唐寧也和林蘊簡單說了一下他這邊發生的事，比如他用珊瑚玉超度了章耘，再用許愿的方式擺了同化，更細節的東西他沒有對林蘊說，那些他和河神的事總覺說出來有點怪怪的。

他們互相流完了信息，林蘊突然遲疑了一下，好像有什麼話想對唐寧說，但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唐寧專心致志等待了半天，聽到林蘊故作隨意道：“對了，你有沒有興趣考慮染發，比如染個白之類的。”

唐寧：“？”

“就是覺你淺發還好看的。”林蘊咳嗽了一聲。

何止是好看，簡直驚為天人，一眼魂，林蘊恨不能把那個畫面拍下來，不過在副本里即使拍下來了也不能帶到現實，現在要回憶也只能在腦海中回憶一遍。

“染發太麻煩了，而且我要拍戲，不能染。”唐寧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之前看別人染發過，特別是白發，要經常去補發。

冰冷的手指起了唐寧的頭發，穿梭過頭皮時激起了麻麻的，又被打斷談話的唐寧無奈地看了一眼影子，他對林蘊道：“先不聊了，我這里有點事。”

“嗯？”林蘊邀請道：“那今天出來吃飯聚聚嗎？”

影版祁昀的面容在這一刻面沉如水，它看向了不斷發出聲音的手機，似乎有什麼危險的念頭，唐寧出手指點了點影子的額頭，聲教育道：“不可以哦。”

“好，那就先不打擾你了。”林蘊誤以為剛才的話是對他說的，他識趣地掛斷了通話。

唐寧有點無奈地看向影子。

影子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它繼續摟著唐寧，唐寧收到了新消息，是來自姜眠眠的好友申請，唐寧加了姜眠眠的好友，姜眠眠沒有發別的消息，唐寧也就把手機放了下去，試圖跑去擼貓。

他已經整整七天沒有吸過貓了，現在簡直渾難。

在角落里的開心看起來也很想和唐寧，它眼著主人，又警惕地盯著主人后的怪。

“你先不要抱著我了，我要去擼一下開心。”唐寧和影子商量道。

影子靜靜盯了一會兒唐寧，它的頭頂忽然冒出了兩只茸茸的貓耳朵，同樣是影構的耳朵，做得很細，連茸茸的廓都做出來了。

唐寧：“！！！”

開心：“！！！”

一由影構的貓尾纏繞住了唐寧的腰，貓化的影子看向了真正的貓貓開心，那碧綠的貓瞳充滿了駭然，影子對著開心笑了笑，出一狡黠和惡毒意味，而后笑容滿面的影子撲倒了唐寧，像一只大貓貓一樣對著唐寧蹭來蹭去。

唐寧著影子的貓耳朵，那貓耳朵像花苞一樣被他折疊，甚至和真正的貓貓一樣被了會哆嗦一下。

啊。

這。

真是拿你沒辦法。

唐寧新奇地了好幾下影子的貓耳朵，發現盯著祁昀臉的影子長著貓耳朵真是有著說不出的......

氣。

他被影子這樣注視了一會兒，唐寧有點不自在，他拋棄了影子，轉而堅定地走向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開心。

有真正的貓貓當然要去真正的小貓咪啦，真正的小貓咪茸茸、暖呼呼，會呼嚕嚕，會翻出白白的肚皮，還會用小爪子勤勤懇懇踩～

抱住了小小一團的開心，唐寧出了幸福的笑，真溫暖呀......

如果當初也能這樣抱住河神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笑容染上了一點悲傷。

開心熱地了唐寧，小腦袋使勁蹭著唐寧的脖頸，到唐寧不停發笑，唐寧一邊抱著開心一邊拿起手機，開心拼命蹭著唐寧的手機，試圖把這個鐵疙瘩蹭掉，重新獲得主人的寵。

只不過這時候的唐寧沒有力去看開心了，他發現自己之前理德明高中事件的報酬終于到賬了，看著一連串的零，唐寧生出了一種不真實。

天降橫財一個億，應該用它來做點什麼呢？

買房！買房！還是買房！！！

有了大房子就可以養更多的貓貓了！養十只都不是問題，再專門雇一個人來照顧貓貓，如果影子愿意鏟屎喂貓，那麼連雇人的錢都省了。

唐寧看向了一旁的影子。

影子正在冷地盯著自己的貓尾，好像在看一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算了，影子不適合干這種細活。

唐寧查了一下他們這里獨棟別墅的錢，發現自己如果選擇在一個還可以的地段買幢別墅，那錢基本上就花得差不多了。

別墅每個月的維護還需要一些錢。

打擾了。

唐寧覺得自己還是買個大平層比較好，剩下的錢放在銀行吃利息，不過別墅自帶的花園如果能打理得好真的很漂亮，滿院子的花花草草，太灑下來，貓貓趴在院子里......

唐寧一下子又該死地心了。

可惡，要不再打開那個網站給自己找點活做一做？哦不，是給影子找點事做做！看看孩子已經閑到自己的尾了。

想到這里，唐寧再次打開了林蘊給他的賺錢網站，一段時間沒登陸，網站上掛著的任務越來越多了，各種千奇百怪的靈異事件都有，其中有一個報酬很高的任務吸引了唐寧的注意，因為那個任務的配圖和其他七八糟的鬼圖不同，是金燦燦的黃金、通明的翡翠、圓潤飽滿的珍珠......

【任務名稱】：死亡珠寶

【任務介紹】：A市、C市等諸多城市發生了二十幾起的死亡事件，有人吞金自殺、有人服藥自殺、有人跳樓自殺......死者大多沒有自殺機，他們死的時候上都佩戴著貴重珠寶。

唐寧覺這珠寶有點眼，似乎像是他在宮鋆那個副本看到的東西？

不過他也記不清那些珠寶長什麼樣子了。

可能是記錯了吧，珠寶氣的東西乍一看都有相似之。

唐寧點擊這個任務的圖冊，除了干凈的珠寶外，還有一些是直接在尸拍攝的珠寶照片，在或布滿尸斑或模糊的映襯下，那些珠寶散發出的彩越發迷人，迷人到不祥。

點開這個任務下的評論區，玩家們的關注點大部分都歪在了珠寶上：

“牛啊這個珍珠真的無暇正圓，皮都可以反人的五了。”

“這個帝王綠手鐲太了，調真濃艷啊，還有圖里的藍冰和天空藍都他媽好絕！工藝也很巧，屬實是錦上添花了。 ”

“理完這個任務，這些珠寶可以當報酬嗎？我可以不要現金報酬。”

“樓上的你真的不要命，這些東西你也敢？”

“這麼多價值連城的珠寶一夜之間全部冒出來，該不會是盜墓吧？”

“......”

盜墓？

唐寧的心一跳，他關注了這個任務的進度，接下來唐寧又掃了一下別的任務，心抱著想要見到與河有關的任務信息，不過找了一圈，他沒有找到特別符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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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有水鬼之類的靈異事件，但一看鬼就知道不符合。

唐寧換了幾個關鍵詞，比如人魚、魚鱗病，他還是沒有找到符合河神副本的靈異事件。

也對，就算靈異侵現實也需要一點時間，再被這個網站發布出來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了，怎麼可能他剛從副本出來沒多久就能看到上個副本的相關事件？

而且河神的那個副本應該沒有崩塌，大概率是不會侵現實的。

這是一件好事呀。

如果靈異侵現實，只會在現實帶來災難，他看不到類似的消息應該開心才對。

唐寧在心中努力開解了一下自己，多說幾次后，他的心好像也就真的沒事了。

鬧鐘鬧了起來。

是他今天要出門工作定的鬧鐘，唐寧站起，了不舍的開心和影子，對家里這兩只代道：“我要出去拍戲了，你們在家里要乖，知道嗎？”

開心乖乖蹲在地上聽唐寧講話，影子看起來也很認真，它已經收起了貓貓耳朵和尾，單看祁昀那張高嶺之花的臉很是唬人，面無表的樣子像是在參加什麼重要會議，聆聽領導的重要講話，唐寧對影子著重道：“尤其是你——”

算了，影子跟著他他也不知道。

唐寧呼出了一口氣，他戴著口罩走出了家門，樓道沒有開燈，很是暗，這種時候一般是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然而唐寧回過頭卻能在地上看到一道濃郁的黑影。

唐寧走一步，那黑影就跟一步。

唐寧停下不，那黑影也跟著不彈。

唐寧出腳，輕輕踩了一下黑影的腳，黑影一下子像波浪一樣了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咦？

唐寧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被他的魚尾了后的邵明缊，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這一瞬間他卻覺得邵明缊和影子的反應好像......打住！

別胡思想了！

“你怎麼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唐寧指指點點：“之前還躲著不讓我發現，現在連裝都不裝了嗎？”

黑影停止了，學著唐寧的姿勢指指點點。

唐寧被指得有點想笑，他發現影子真的很會玩試探那一套，不斷試探著他的底線是什麼，然后在他的底線上大鵬展翅反復橫跳。

“下次不準再嚇別人了，知道了嗎？”

影子乖乖點頭，一下子又不裝了，它甚至還飛一般回家了一趟，提了兩個垃圾袋出來，唐寧走進電梯，影子立刻心地幫唐寧按了電梯樓層，并且把垃圾袋放在離唐寧最遠的位置，努力不讓垃圾袋的味道熏到唐寧。

影子大多時候都乖的，但還是不太適合帶出去，因為影子對他的保護實在太強了，特別是每次他被導演罵的時候，唐寧都覺影子起了殺心。

常導似乎也約約意識到了這一點，最近都不怎麼罵唐寧了，經常溫地和唐寧講戲。

電梯門打開，唐寧提起垃圾袋走了出去，趁著周圍都沒人，影子從地面上出了一只手，幫唐寧舉著垃圾袋。

真的好乖。

唐寧把垃圾扔了，他監督著影子去洗手，影子了手，再牽了一下唐寧的手，它知道唐寧不希被周圍正常人的人看到，因此只飛快牽了一下，而后迅速變地上真正的影子。

唐寧垂眸看著自己被影子牽過的手，口罩下的角忍不住翹了一下。

該怎麼說呢？

這種覺，好像一只可以抱出去的開心在陪他一起面對這個世界。

眼前再次浮現出了長著貓耳的影子，就像在進行什麼奇怪play一樣，唐寧搖了搖頭，把那個想法甩了出去，他站在馬路邊等車，路上有行人從唐寧邊經過，有人不自覺多看了唐寧幾眼，雖然戴著口罩和帽子，但哪怕看看形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生。

那位只顧著唐寧的路人沒看路，眼看見就在踩在影子上，影子如流水般扭了一下，避開了這位路人的腳，接著踹了一下那位路人的影子。

路人踉蹌了一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匆匆離開。

影子也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干一樣黏在唐寧后。

專心致志搜索車牌號的唐寧并未注意到這個小曲，他終于看到了自己打到的車，他快步走了上去，打開車門，和影子一起坐上了上去。

影子也從地上的影子變了車窗上的倒影，它的后是不斷變幻的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這座城市是如此龐大，裝在鐵盒子里的人又是如此渺小，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

影子也是如此，它只顧著看著他，全神貫注，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