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很快到了片場, 這部電影已經快拍完了，今天是他的殺青戲，在路上唐寧一直在看劇本, 想要調整自己的狀態, 然而他畢竟在副本世界呆了七天, 那七天里他更是看了河神的記憶, 消耗了太多的，現在整個人的緒都有些承接不上, 估計會被常導痛罵。

想到這里, 唐寧忍不住擔心起了常導的安危。

正在片場的常導打了個噴嚏。

大夏天, 常導手里揣著一件長款外套, 泡了一杯熱枸杞，看到唐寧進來了, 常導下意識打了個寒, 真奇怪，他很怕什麼，更別提怕唐寧這種小年輕。

可最近每次見到唐寧, 常導都會有一種被毒蛇盯上骨悚然的覺，他之前把這種和副導演提過，副導演笑著說“知道你滿意唐寧, 可也沒必要這麼夸他吧”之類的話。

因為之前唐寧拍的片段是向厲鬼索取力量的劇，唐寧的表現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甚至有人開玩笑說覺唐寧好像真的和厲鬼共舞過。

“常導好！”唐寧沖常導打招呼。

常導對唐寧微微頷首后，忍不住問一旁的助理：“小曹啊, 你有沒有發現唐寧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助理點了點頭, “確實。”

在常導期待的注視下, 助理認真道：“變得更好看了。”

常導：“......”

“以前的唐寧老師雖然好看, 但總覺有點放不開，沒什麼自信，對大家都怯怯的，現在唐寧老師看到大家都會主打招呼。”助理斟酌了一下字詞：“就像含苞的花逐漸綻放了？”

常導本來不以為然，聽到了助理的進一步解釋后，他忽然發現這個孩子確實變得更引人注目了。

難道是他最近對唐寧采取了鼓勵法，說話都輕聲細語，才讓唐寧在他的呵護下茁壯長？

說起來也確實是他慧眼識珠給了唐寧一次機會啊……

常導擰開保溫杯，欣又慈祥地看著唐寧，這種溫的目在唐寧開始表演時然無存，常導差點要被唐寧的拉垮演技驚到噴出里的水。

今天唐寧要演的是最后一場戲，也是這部電影的重頭戲，主角發現其實本沒什麼鬼怪，只是他被霸凌出了神疾病，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唐寧在很努力的表演。

常導也能看出這個孩子在很努力地演戲，可這段時間的相，常導已經發現唐寧很吃狀態，狀態好緒到位，就能發揮得很好，一旦毫無狀態只會讓人不斷搖頭嘆息，

怎麼搞的？

明明昨天狀態還可以，難道知道馬上就要殺青了，一下子就飄了？

看著在鏡頭下沒有任何狀態的唐寧，常導忍不住高聲喊道：“停！！！”

在他提高音量的那一刻，一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常導被怒氣充斥著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下來，他練地披上外套，沖唐寧招手。

唐寧連忙跑了過來聽常導講戲：“你怎麼回事？！剛剛的表太夸張了，夸張到浮于表面！明明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今天就和出去度了個假回來一樣！！！”

吼到一半的常導又覺得有點冷，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熱水，看向了提心吊膽的唐寧，這小孩看起來很擔心他的，估計是怕他被氣壞吧。

常導的心了一點，唐寧看起來不像是飄了不在乎演戲的人，可能是出了什麼事耽擱了吧，他拍了拍唐寧的肩，“想想你在意的人，想想你遇到過的刻骨銘心的緒......”

在意的人？

刻骨銘心的緒？

唐寧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了許多張或俊或英俊或可怕的面容。

“想到了嗎？”常導溫和地問。

唐寧點頭。

“如果他們都是假的，都是你的臆想，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你的生命中，那些讓你痛苦的、讓你快意的、讓你心如刀割又讓你魂牽夢縈的東西，通通都是你一個人的自導自演......”

如果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進卡牌游戲，沒有莫云初、沒有祁昀、沒有宮鋆、沒有邵明缊......

沒有什麼影子，沒有鬼怪，沒有那個讓他怕得要死的游戲，也沒有那些讓他忘記恐懼記住的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他還是一個人穿梭在這個巨大的城市，家里只有一只貓在等著他。

從來都沒有那樣的人在他。

到即使世界末日降臨，也要用護住他，為他制造出最后一片凈土。

心里驟然空了一大片。

“好，保持這個狀態。”

那漂亮的眸子呆呆注視著鏡頭，眼睛是不斷睜大的，可是里面的卻好像在一點一點消失了，巨大的痛苦降臨在了他的上，他痛苦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微微。

一滴淚從他的眼里落而下，垂掛在了蒼白的下顎。

呈現在鏡頭前的唐寧就好像一件價值連城的花瓶被打碎，好的事在摧毀的那一刻總有一種別樣的，所有人都目不轉睛，跟著融進了唐寧的緒之中。

“好！完！”常導最先離出來，他大聲表揚道。

眾人也紛紛回歸神來，他們跟著喝彩鼓掌，唐寧怔怔站在原地，無法從剛才巨大的悲傷中走出，直到他的腳被輕輕拉了拉，唐寧低下頭，看到了試圖安他的影子。

很聽話的影子，答應了不在普通人面前暴自己，即使很想要安他，也只敢小心翼翼出兩手指，輕輕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腳。

唐寧看著他腳下的影子，他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了這看似短短的幾十天里，經歷的那些副本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就好像汲取著的氣植，沒有下一秒便會死去，而太多的同樣會溺死他，他挑剔著水分溫度土壤，他挑剔著那個會前來他的人。

唐寧著影子，地面上的影子此刻并沒有的五廓，看起來和真正的影子沒什麼區別，只有從地面上出來的，趨于灰的立手指才能看出它和其他影子的不同。

這道影子就像那些人的影。

讓他可以假裝他們從未離開過他，一直都在他的邊守護著他。

不是假的。

雖然那些人留在了副本里，但他經歷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影子也出現在了現實中，他拍了電影，有了一大筆錢，有了隊友，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那些快要將他摧垮的痛苦隨之緩緩消散，唐寧深吸一口氣，劇組的人正在慶祝殺青，每個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大家邀請唐寧參加殺青慶功宴，唐寧點頭答應了。

慶功宴在晚上，地點在一家酒店的包廂，唐寧赴宴的時候看到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上，這個男人坐的位置是主位，份看起來很高。

是這部片子的投資方嗎？

唐寧坐了下來，常導對他介紹道：“小寧啊，這位是何總。”

唐寧了一聲何總，對方站起，微微俯下向唐寧敬酒。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何總和唐寧上，唐寧從大家的眼里看到了震驚，唐寧有點茫然，他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不喝酒。”

他的酒量太差了，一杯倒，平時在這種場合唐寧都是滴酒不沾的。

何總從善如流地給唐寧倒了一杯牛，在眾人驚到快要把眼珠子瞪出去的注視下，他和唐寧了杯。

唐寧注意到了這個男人手上戴著一枚祖母綠戒指，鮮艷晶瑩，富貴迷人眼。

他從對方手上飛快收回了視線，又與這位何總對視了一眼，這位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常年居上位，神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眼睛布滿，但他將自己打理得很好，不湊近看很難察覺出這個男人的頹態。

唐寧的目又落在了這位何總的綠寶石戒指上，那戒指綠得生機盎然，即使是最不識貨的人，看到這枚流溢彩的戒指，都會被這份吸引。

如此麗，好似一片郁郁蔥蔥的神森林扎在無數腐爛尸上，吸收鮮活才孕育出來的迷人綠意。

察覺到了唐寧對戒指的關注，何總出了一個笑，他對正在喝的唐寧客氣異常道：“謝謝小唐先生賞臉。”

唐寧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他茫然了一下，然后很賞臉地把一杯全喝了。

何總面不改地對唐寧豎起大拇指，也隨之喝完了自己手中的酒。

這位何總要做什麼？

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了這個疑，平常可沒聽何總對漂亮小男孩興趣啊，而且看這種姿態，倒不是想包養唐寧，反而更像是要求個祖宗回家供著。

唐寧了，他有點尷尬地坐了下來，唐寧知道之前有許多人想要找他，不過都被影子攔下了，今天這次吃慶功宴影子倒沒來得及攔人，有影子在旁，唐寧一點都不擔心......

不，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

唐寧給林蘊發了個消息，林蘊立刻說自己查查看，還讓唐寧安心吃飯。

有了雙重保障，唐寧放輕松去看菜肴。

唔，今天的菜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唐寧握著筷子的手蠢蠢，不過周圍人都震驚到忘了夾菜，唐寧也不好自己第一個夾，那位何總往唐寧這邊看了一眼，而后他笑著夾菜，還勸大家快吃，眾人紛紛筷子，唐寧是夾得最積極的那個。

大家在聊各種有趣的事，唐寧在夾菜。

大家在聊拍戲的辛苦，唐寧在夾菜。

大家在吹噓著自己過去的榮耀，唐寧還是在夾菜。

很快他們吹到了何總上，唐寧仍舊專心致志吃著自己的飯菜，直到有人說何總開發了一片別墅區和投資了一部大制作電影時，唐寧吃飯的作一頓，他抬起眼瞅了瞅那位何總。

何總對唐寧微微一笑。

是巧合嗎？綠翡翠、別墅、電影......

唐寧忍不住懷疑大數據把他查過的東西泄出去了。

“何總戴的戒指真好看，得有5.2克拉了吧？”有人奉承道：“什麼時候我也能帶個何總的同款。”

何總嘆了口氣，“我倒希我從沒戴過這枚戒指。”

此言一出，大家都面不解。

正在這時，林蘊的消息也發到了唐寧手機上：“那個何生有是被卷死亡珠寶里的普通人，估計是從別人那里打聽到你的消息，跑過來向你求救的。”

唐寧看了眼何總，對方悔不當初道：“我不喜歡佩戴這些飾品，當時戴上這枚戒指只是莫名心頭一熱，鬼迷心竅般就戴著了，睡前我想要取下收起來，可晚上剛把它放進盒子里，第二天一睜眼，它就又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一開始以為是我妻子幫我戴上，第二天我又摘下了，這次特地放在了保險箱，結果睡醒一睜眼，它又出現在了我的手上。”

何總這話一說出來，眾人都面面相覷，何總沒管其他人的反應，他看著唐寧，繼續道：“我問妻子怎麼回事，我妻子卻說本沒我的戒指，于是我查了監控，發現是我晚上夢游把戒指從保險箱中取了出來。”

“從那之后，不論我用什麼方法遠離這枚戒指，它都會在第二天突然出現在我的手上，我的腦海里也不由得冒出各種念頭——”

“也許砍掉這指頭才能擺它。”

“也許要砍斷這只手。”

“也許只有死亡，才能結束這一切。”

飯桌上無人說話，何總全神貫注著唐寧，那句沒說出口的話都藏在他的眼里——

“又也許您可以救我。”

唐寧有點不知所措，那份希過于沉甸甸，他低下頭，看向了手機，林蘊發來了一條新消息：“我看了一些珠寶圖片，有兩件和我在出殯那個副本看到的你的嫁妝一模一樣。”

唐寧的心驟然一跳。

在這張桌子上坐著的人都是人，大家看到何總這番做派也都知道何總這些話不是要對他們說，眾人默不作聲地看向了唐寧，桌前的唐寧也終于抬起頭來，安安靜靜看向了眾人。

流溢彩的燈落在了他的上，漆黑的影從他的上投而下，他沒什麼表時總是讓人覺得疏離，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和周圍人有著一層看不見的天然屏障。

“請問你是從哪里得來這枚戒指的呢？”唐寧輕聲細語地問。

何總難以遏制住自己的激，他一早就聽人說過這位唐寧的人很不好接，許多人連送錢到對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他這次也只是運氣太好，正好投資了對方的電影，才有了和對方見面的資格，但他已經做了唐寧不一定肯幫他的準備， “一個商業伙伴送給我的，他喜歡珠寶，他從一個朋友手中購了一批......”

唐寧點了點頭，他想了一下出殯那個副本里村民的應對方法，唐寧小心翼翼提出了一個建議：“你要把這個戒指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完璧歸趙，賠禮道歉，如果那位主人不生氣，你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那位主人是誰？在哪里？我需要準備什麼禮？”何總連忙追問。

唐寧不好意思地抿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

何總雖然有些失，但他立刻收拾了緒向唐寧道謝，吃完了這頓飯，他又跑來說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唐寧，唐寧好脾氣地聽他說道：“我在這里有一房產，不是拿出去賣的樓盤，是我買來準備自己住的，結果這幾年一直沒空，讓房子都積灰了。”

何總對還沒反應過來的唐寧畢恭畢敬著道：“不知道小唐先生能不能幫我打理那幢別墅。”

唐寧：“？”

唐寧還是第一次到把送房子說得如此清新俗的。

“不用了。”唐寧拒絕道，他覺自己好像也沒幫上什麼忙，就說了兩句話，一字千金都不是這樣的貴重法。

何總低聲道：“我不會讓小唐先生做白工，維護別墅每個月都會給小唐先生相應的報酬。”說著他報了一個人的數字。

唐寧：“？？”

這是又送別墅又送錢？

雖然很心，但唐寧還是拒絕了，如果他真的接了這麼多東西，他肯定要負責保這位何總平安，不然這錢拿了心里也不踏實。

可唐寧知道自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本沒把握護這位何總周全。

再次被拒絕的何總還是不肯放棄，“還有一件小事想麻煩小唐先生，我有個朋友的公司最近研發出了一套寵用品......”說著他拿起手機展示了一系列異常的圖片。

唐寧：“！！！”

我也不想答應的！可是他給我看貓貓用品誒！

糾結了一下，唐寧答應了幫忙測評這些貓貓用品后，何總表現的比唐寧還高興，說明天就會把這些東西全部送到位，還說唐寧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想著以后買房或許能找何總這種專業人士咨詢，唐寧和何總換了聯系方式。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唐寧和何總談了什麼，但看他們兩個人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何總對唐寧的態度簡直稱得上是討好。

一位商業巨擘怎麼會去討好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明星？

常導看著這樣的畫面，突然想到一開始還是拍攝《都市傳說》的白導向他推薦的唐寧，他問對方為什麼，老友只是給他發來了一段《都市傳說》里唐寧上熱搜的視頻片段，還說唐寧不簡單。

他又想到圈子里那位知名的許導這幾天突然找到打聽電影拍攝進度，他有點喜歡詫異這位許導莫名其妙的關心，隨便問了一下，卻聽到那位許導說在等唐寧有檔期后，要專門為唐寧拍一部記錄質的電影。

他當時大為震驚，問許導為什麼選中唐寧，許導只發了一句：“因為他不是一般人。”

很多人都知道許導在籌備電影，卻基本上沒人知道許導定的男主居然是唐寧。

這個天天被他罵到狗淋頭的小朋友究竟是什麼背景喲？

正在常導心不斷慨時，端著酒杯的唐寧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位拒絕了許總敬酒的小朋友對他鄭重道：“這段時間謝謝常導對我的指點和栽培，謝謝您選中了我，愿意相信我。”

唐寧不是什麼會說場面話的人，說了這幾句就笨口拙舌到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只能舉起酒杯認真道：“這一杯我敬您！”

說完唐寧一口悶了下去。

辛辣的酒刺得唐寧嚨和鼻涕都發酸，他是喝酒就容易上臉的質，那深深淺淺的一下子就爬上了，唐寧把杯子往下反轉，有點自豪地看著那一滴酒都沒落出來的空杯子。

有些話到底是不是真心都能看得出來，常導也舉起酒杯，有些慨道：“其實你只要進狀態就可以發揮得很不錯，你比你眼中的自己要好得多，你有時候要相信你自己，堅持自己，小寧啊，我們這行，火是偶然，不火才是常態，但我們仍然要每天努力，等著厚積薄發的機會。”

唐寧怔怔地著常導。

常導也喝空了這杯酒，語重心長道：“祝你保持初心，永遠熱枕。”

唐寧想常導真的是個好人啊，好到說出一句話都會讓他的心里熱乎乎的，他用力點頭，還準備去倒一杯敬給常導。

“行了行了，小孩子喝什麼酒？”常導無奈道：“醉了沒？”

唐寧搖搖頭，自信道：“我沒醉！”

“那把我剛剛說的話重新復述一遍。”常導無道。

“干，干我們這行......”唐寧的大腦一片混沌：“要......努力，保持初心......”

唐寧苦惱地蹙起眉，像以前忘詞一樣窘迫地站在常導面前準備聽訓，只是這一次，常導沒罵他。

常導笑了一下，“我找人送你回去吧，喝醉了就別呆在外面了。”

像一位慈的長輩。

唐寧傻笑了一下，“不用麻煩別人啦。”

醉醺醺的唐寧還保留了一點警惕意識，他先觀察了一圈周圍的人，確定大家都離得不近后，唐寧沖常導小心翼翼道：“我、我有男朋友——”

男朋友？！

你什麼時候找了個男朋友！

常導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著眼前的小醉鬼，這個孩子像在和信任的大人分，有點得意，有點炫耀，歡欣：“它會接我回家的！”

燈照耀在他的上，在他后投出了一條漆黑瘦長的優雅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