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遇襲事件顯然驚局里, 此事不亞于流氓地沖進派出所尋釁滋事，完全是囂張挑釁，讓領導然大怒。盡管黃胖男和黑瘦男大喊冤屈, 堅稱不知觀察局新招人類職工, 但此話并沒有澆滅觀察妖怪們的怒火。

胡局怒斥觀察玩忽職守，命令苗擱置其他工作，火速逮捕在逃的白須犯人, 否則唯他是問。

楚稚水晚上還接到胡局的問電話，剛開始不知陌生號碼是誰，接通后就聽出胡局的聲音。胡臣瑞先愧疚地連聲道歉, 又親切地噓寒問暖, 保證會給一個代，最后反復暗示不要離職, 跟白天洪熙鳴的意思差不多。

“胡局，沒事的, 其實我還好……”楚稚水一只手握著手機, 一只手片狀吊墜, 小聲道，“大家都來得很快。”

“好好好, 你沒事就好, 千萬不要由于這事, 就跟我們心生隔閡, 大多數妖怪真不是那樣。”

楚稚水笑道：“是, 我知道，您放心吧, 不會辭職的。”

“那就行, 你早點休息, 我也不打擾了。”

“胡局您也早點休息。”

楚稚水寒暄完掛斷電話，先將胡臣瑞的手機號儲存，又開始翻找起手邊的首飾盒，取出一條細細的銀鏈，將片狀吊墜穿項鏈。青墨吊墜在燈線下流溢盈盈澤，跟辛云茂今日攜帶的紙傘相仿，只是表面多一層釉質。

收拾好東西，看一會兒茶園資料，便跟父母道晚安睡。

雨過后輕云淺淡，舒暖的微風一吹，讓人心曠神怡。

雖然昨天的事驚心魄，但楚稚水晚上竟睡得不錯。如往常般驅車抵達局里，剛下車就看見草叢中的黑影，還有擺來擺去的靈活尾。

“咪咪？”

白爪黑貓從葉片中探頭，它用亮的金眼睛。

楚稚水經常在早晨見黑貓，大多數時候都是遙遙喚它，偶爾投喂魚蝦能將其吸引過來，無奈黑貓叼著食就走，基本上不讓近。

流浪貓都是機敏而野難馴，楚稚水也沒有強行擼過貓，任由它頻繁蹭飯、來去自如。

第一次還沒拿飯盒就看到黑貓，自然到訝異，索蹲下子：“你在等我嗎？”

“喵。”

黑貓優雅地走過來，親昵地圍著開蹭，還用調皮的尾圈住手腕，一改平常吃完魚就跑的果斷。

楚稚水寵若驚地貓頭，黑貓前所未有的熱和，它溫暖而的軀。蹲著擼貓，卻心生錯覺，它好似想安自己，專程在此等待好久。

“不行，我得走了，要到點了……”

楚稚水瞟一眼時間，發現不能再沉湎，趕起準備上班。

“喵——”

黑貓跟告別完，閃消失在草叢。

經濟開發科，楚稚水進屋時不到八點，金渝還沒有面，只有黑的辛云茂。發現此妖偏好穿深服，款式細節各有不同，但以墨為主。

茶園遇襲后還有一事發生變化，那就是經開科的柏林墻倒塌，一人一妖結束冷戰，重新開始正常流。

楚稚水一邊放包，一邊主打招呼：“早上好。”

辛云茂剛要回話，他忽然眉間微皺，狐疑地掃視起：“你剛見什麼人了？”

“我能見什麼人？”楚稚水茫然，“局里不就我一個人。”

“不對。”辛云茂站起來，他湊近一點，視線來回逡巡，語氣極其肯定，“有味道。”

“什麼味道？”楚稚水見他疑神疑鬼，索拿起一縷秀發，放到鼻尖嗅一嗅，只有洗發芬芳，“昨天淋雨后洗澡了……”

“不好聞。”

“……”

他病可真多，這種事還抱怨，居然挑剔別人的洗發水味兒。

“你怎麼連這都要管？”楚稚水吐槽，“天天黑半永久好意思說我？”

辛云茂忽略的微辭，他手輕輕打一個響指，冷神順勢舒展開：“現在好多了。”

楚稚水不知他做什麼，并未覺哪里有變化，發依舊沾著香氣，隨手將其撥到一邊：“莫名其妙。”

辛云茂正要坐回去，低頭卻被微一晃。那是一條銀細鏈，在干凈的脖頸上幾不可見，只有照才讓其粼粼閃爍。

他出兩指輕輕一挑，沒有及的，勾出悉的片狀吊墜，掛在銀鏈上華流轉。

辛云茂一怔：“原來戴上了。”

吊墜被的溫浸染，暖意緩緩侵他指腹。

楚稚水直接拽回吊墜，淡淡道：“注意一點，快八點了。”

按照雙方約定，工作時間是科室領導，不能胡說八道、沒大沒小。

辛云茂不置可否，他沒有回歸座位，反而出去晃一圈，沒一分鐘又進來，改穿一襲淺上。棉麻的質地，帶著點微青，不再是深系，氣質溫和不。

楚稚水滿臉發懵，又見他緩慢地經過自己，不由越發無語。

偶像包袱真重，別人來上班，他是來走秀。

有一瞬間懷疑，辛云茂該不會天化日在走廊換，但思及他打響指的神奇法，應該不存在這種尷尬而稽的場面。

片刻后，金渝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跟楚稚水問好完，又說起置的結果：“洪姐說昨天的妖怪已經被安排到茶園，如果你不太想跟它們接，以后就我多到那邊盯著。”

金渝對制茶一竅不通，以前常在局里辦手續，前往茶園的次數不多。

“沒事，我去就行。”楚稚水遲疑，“應該不會再有危險？”

“觀察已經給他們戴上腳銬，肯定沒有問題了，你看見后就知道。”金渝歡聲道，“我待會兒跟你一起過去吧。”

楚稚水不太懂觀察的流程，便答應金渝的提議，讓幫忙說明一番。

茶園，黃胖男和黑瘦男果然面，他們上不再有妖氣鏈條，取而代之是左腳的腳銬。玄鐵的質地，表面刻滿繁復而綺麗的神花紋，正中央有槐江觀察局的徽標，那是簡約的眼睛圖案，旁邊還略有裝飾。

楚稚水剛看見二妖還警惕，畢竟他們現在沒被捆著，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發難。然而，黃胖男和黑瘦男滿臉菜、疲力盡，毫沒有反抗的余力，似乎一夜間憔悴很多。

“觀察昨晚好像審訊他們久。”金渝道，“戴上腳銬后就被管制，需要聽從觀察安排，洪說限定是不能離開茶園，要是我們有其他需求，就給觀察打個報告，也可以改現有設置。”

“好智能。”楚稚水慨，“那我怎麼給他們安排工作？”

“直接下命令就行，只要在名冊上面，就能調戴腳銬的妖怪。”

楚稚水左右瞧瞧二妖：“他們有名字嗎？怎麼稱呼？”

“戴上腳銬應該就用編號吧。”金渝蹲下觀察腳銬，苦惱地抓耳撓腮，“我忘記編號寫在哪里了，不然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好，那一個小黃，另一個小黑。”

“真不錯！”

二妖原本無打采，聽們自顧自取名，又氣不打一來，無奈陷囹圄沒法反擊，只得出言起抗議。

黃胖男惱道：“什麼真不錯？我們有名字！”

黑瘦男不滿地附和：“化人后自有天地賦予姓名，我們可不什麼小黑小黃。”

金渝認真地糾正：“沒有名字，戴上腳銬就被沒收名字，這是局里的規矩。”

楚稚水看他們氣得跳腳，平靜道：“你們原名也不出彩吧。”

“誰說的……”黃胖男氣急敗壞，“我原名相當響亮，讓天地聞之變！”

“應該就是什麼蔥姜蒜，讓人聞完會流眼淚。”楚稚水眨眨眼，“生姜？姜生什麼的？”

黃胖男驚道：“你不是沒妖氣的人類嗎？怎麼會知道我姜大生？”

“猜這個又不需要妖氣，另一個估計是黑。”楚稚水已經逐漸總結出規律，隨口道，“該不會是何首烏？”

“……我吳何首。”

楚稚水和善地點頭：“好的，小黃，小黑。”

二妖被取名憤然不已。

“你這個釣魚執法的人類！要不是你跟他們一伙兒，我們怎麼會淪落至此！？”

“哪有人類會來這里工作？”

他們仗著槐江觀察局燈下黑，一直在無人打理的茶園，誰料楚稚水新上任闖進來，不但直接將茶園收走，還讓他們牢底坐穿。觀察局里從未有人類，襲擊比打傷妖怪判得還狠，這不是釣魚執法嗎？

“如果我不是局里的人，難道你們就能攻擊，這邏輯也不對吧。”楚稚水皺眉，又詢問金渝，“我要是不再需要他們，應該給誰來理呢？”

金渝意外道：“不需要他們采茶了嗎？那會被觀察丟進妖火里烤吧，不過他們罪行較重，可能不烤就被打散。”

二妖神驟變：“……”

黑瘦男諂一笑，瞬間變臉道：“大人不要開玩笑了，哪能不需要我們啊？小黑我一直待在這里，平時最喜歡種茶和采茶，為您排憂解難在所不辭！”

楚稚水：“但我可能只需要一個來采茶……”

“哎呀，您看他又胖又礙事，估計手腳也不靈活，可能不適合茶園。”

“誰說的，我干活有的是力氣，他油尖一瞧就不是好妖，當初來茶園還有他攛掇呢！”

“那明明是老頭的主意！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才是被你們當槍使的可憐妖，大人您要明鑒啊——”

曾經的妖怪盟友掐得不可開，他們恨不得彼此怒踩兩腳，當場抱團扭打在一起。

金渝著互相撕扯的二妖，愣道：“那我們留誰？”

楚稚水從包里出一張時間表，隨手將其遞給邊的金渝，拍板道：“這樣吧，他們都先留下來，共同干一段時間，我看誰比較符合局里神文明建設的要求，到時候就留用誰。”

金渝低頭看表：“就讓他們照這個工作嗎？”

“對，不過在晚七點再加一條，定時觀看《新聞聯播》。”楚稚水挑眉道，“什麼神君什麼大人的，一聽就像是封建殘余，傳出去把局里名聲搞壞，必須接新時代思想的洗禮。”

“好的。”

小黃和小黑被安置在茶園，按照時間表接勞改造。因為妖怪的能跟人不同，連觀察都二十四小時值班，所以他們勞改造也是全天制。

楚稚水剛開始還思索監獄人權保障，但一想他們都不是人，再探討人權就沒意義。

茶園擁有免費勞力，各類工作就輕松不。小黃和小黑在競爭機制下效率比人還高，每天定時采摘葉，還能將其細炒制，看來確實待在茶園很多年，據說是趁局里疏于打理資產鉆的空子。

新鮮出爐的綠茶被包裝，作為樣品分別寄給銀海、漆吳和空桑三局，以便開拓經濟開發科的賣茶大業。令人憾的是，楚稚水只收到銀海觀察局的回應，另外兩局都沒有明確答復，跟石沉大海差不多。

實際上，楚稚水能獲取銀海局回復，也是使用了一些小手段。畢竟在銀海市學習和工作多年，還算認識不朋友，托王怡文帶茶葉上門，當場給對方燒水沏茶，這才算將事打通，面談永遠比信息及電話有效。

雙方聯系過后，銀海局一口答應買茶的事，但還有一個特殊要求，他們只買其中一種綠茶。

楚稚水聽聞此事大為不解，沒有立刻答應銀海局，反而先到茶園詢問二妖。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最近寄出的綠茶應該是同品種吧。”楚稚水手持兩罐茶葉，懷疑道，“你們是用不同方式炒制？還是中途工減料了？”

按理說，兩罐茶葉都由小黃和小黑采摘及炒制，應該沒有任何差別才對。

“怎麼可能，我們勤勉工作，絕對青天可鑒！”小黃猛烈搖頭，見神嚴肅，又連忙補充，“……最多在看新聞時走神一會兒。”

“但人家反應茶葉不同，現在只愿意接一種。”

“哪里有不同？都是新炒出來的。”

小黑上前拆開包裝，他用手抓取茶葉，開始細細地用手指碾，時不時還放到鼻尖嗅聞。

楚稚水沒有阻止，見對方又檢查另一罐，問道：“有區別麼？”

小黑將另一罐茶葉碾碎聞味兒，突然臉微變，忍不住猛吸氣。他頗有些陶醉，恨不得飄飄然起來，接著恍然大悟：“我懂了，確實有區別，是那位妖氣的作用！”

楚稚水面不解：“那位？”

“這罐茶葉是在我們襲……”小黑忙不迭改口，“是在我們跟您相遇的那片茶田里摘的，可能過那位妖氣的影響，所以就跟其他茶樹不太一樣，我當時也覺得長得特別好。”

楚稚水一愣，靈乍現：“妖怪聞著會覺特別香，對麼？”

第一次跟辛云茂離局辦事，次日就收到老李一車蔬菜，金渝那天品嘗后贊不絕口。

小黑坦白：“其實也不簡單是香，而是對妖怪有滋養作用。茶本來就聚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華，相比其他植對這些更敏，味道自然也不一樣。”

這代表茶葉比當初的蔬菜效果更明顯。

“你們的妖氣對茶葉沒用嗎？”楚稚水道，“他說植類妖怪很擅長這些。”

“我們哪兒能跟那位比啊！”

“要不是見那位，也不會踢到鐵板……”

楚稚水不聞二妖碎碎念，沒想到竟是專利技，開始琢磨讓辛云茂管理茶園。他在經濟開發科一直沒合適崗位，長此以往絕對不行，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頸部還掛著青墨吊墜，著項鏈猶豫片刻，試探道：“辛云茂？”

下一刻，一道黑裂空而現，濃黑火焰從中蔓延，在后聚人形。黑發青年憑空落地，他今日沒拿龍骨傘，仍然驚得二妖面慘白。

“我做什麼？”辛云茂湊近，他又瞧見二妖，眼眸如浮滿碎冰的湖泊，疑道，“他們戴上腳銬還不聽話？”

小黃和小黑被他眼神一刺，當場嚇得魂亡膽落，里顛來倒去“神君饒命”那幾句，手忙腳地往茶田逃，眨眼間就消失蹤影。

“你來得還真快。”楚稚水愕然，他確實說過他名字就行，但親眼所見依舊驚人，閃送小哥都沒他效率高。

辛云茂嘖一聲，猶豫道：“你該不會就是想我名字吧。”

“……當然不是。”

他面懷疑。

楚稚水著頭皮詢問：“你的妖氣對植生長有幫助嗎？”

“應該有。”辛云茂坦言，“我不太關注。”

楚稚水溫和道：“既然如此，不然你來管理茶園吧，你好像不喜歡待在科室，可以來這邊轉轉氣。”

他以前就喜歡在局里溜達，經常在綠樹濃蔭下小憩。

辛云茂斜一眼，斷然拒絕道：“不要。”

“為什麼？”

“怎麼不讓那條魚管？”他眉間浸染笑意，好像抓住把柄，譏刺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覺得有那麼好的事？”

楚稚水沉默片刻，小聲地嘟囔：“但你不是人啊。”

“一邊出言侮辱我不如一條魚，一邊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是真認為我沒脾氣嗎？”

“……”

好家伙，只是說一句實話，金渝比他工作量多，這就上升到出言侮辱。

辛云茂故作冷傲，如不容玷污的雪山，他的余卻不時掠過，顯然在無聲等待著下文。

這表真是太好懂，本不是拒絕工作，而是借機拿喬，想讓人遞臺階。

哄哄他。

臉上就差寫這句話。

楚稚水開始自我反思，當初是有多想不開，將這位祖宗招進經濟開發科。好在他屬于典型的心，基本上也不會特別難搞，無非就是想聽些漂亮話而已。

楚稚水莞爾：“沒有，我是覺你的氣質，比金渝更適合茶園。”

“氣質？”

“對呀，茶園氛圍很近你，綠茶本來就聚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華，而且茶文化源遠流長，茶的意境又一向高遠，非常符合你的份和品位。”

辛云茂神稍緩。

“我看到綠茶不會聯想金渝，但自然而然就會想到你，你看連這服都特別搭……”的視線落在他上，笑瞇瞇道，“淺青，很風雅。”

辛云茂原本繃著臉，他聽完一番話化，角揚起微小弧度：“你真覺得我氣質跟茶園更合？”

“合，當然合。”楚稚水出無懈可擊的笑容，“我確信沒人比你更懂綠茶和茶園了！”

一邊說怪話送吊墜怪氣使子，一邊強調沒法回應那種人類，綠茶髓都給他懂完了，茶園園主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