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與零郡之間約400余里，從荊門往南，過了大江，便進了荊湖南路。荊湖南路西邊是武陵山，武陵山連通云貴蜀瀟湘，向來是個難以治理的地方，苗、白、土家等蠻夷世代居于此，名義上向朝廷納貢繳糧，實際上自一統。民風彪悍，民智未開，土地又甚為貧瘠，加之通不便，朝廷對此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造反，讓蠻夷自治也不失為良策。倘若真有反抗者，零郡十萬邊軍洗湘西并非難事，因而自高宗伐南之后二十余年，此地都格外平靜。

武陵山的雪水融化，匯數條河流奔向庭，其中一條河流蜿蜒寧靜，名曰澧水。澧水流出武陵拐了個灣，形一平灘。灘邊有個停弦的小渡口，相傳是司馬相如等待卓文君的地方。渡口人跡罕至，只有一個老漁夫充作艄公，偶有商賈過河，老漁夫便搖著一葉扁舟送客。

過了渡口是武陵余脈山，山并不高，卻十分陡峭。山上樹木森森，荊棘遍生，種不了田，養不了桑，據說還有猛出沒，因而，此山連附近的鄉民也不愿進。曾有采藥人上山迷路，轉悠半天，一直被困在原地。幸運的是，有位慈眉善目的尼指點了他，在被野吃掉前平安下了山。采藥人回去到傳散，時間久了，山神尼的名號開始在此流傳。

山峰頂，山頭搭出了三間小屋。小屋旁邊碾出了一片平地，周圍種著數株白梅。梅花綽綽，只見一個黃衫在舞刀。“石破天開！”輕喝一場，高高躍起，在空中斬出一片刀影。刀風激起枝上的梅花，瞬間白梅紛紛揚揚。

樹下站著一位年約五旬緇尼，“快是快了，力道還是不夠。若力道夠，花瓣會撕得碎。”

黃衫豆蔻年華，端的是花容月貌，兩彎遠山眉愁意輕鎖，一雙杏花眼笑意盈盈，懸膽似的鼻梁下一張櫻小口，如凝脂，發如烏云。頭頂上隨意抓了兩個螺髻，剩下的長發編十幾小辮子垂在腰上。沒有任何釵環，只在耳垂上戴了一粒小珍珠。上的黃單衫似穿了多年，洗得略略泛白。

跳下來，嗔道：“師父，湘兒才學了三個月嘛。”

尼搖搖頭，“以你的資質，三個月是可以練到氣勁碎花的，是你貪玩不用功。算了，今天先停下，為師要出趟遠門。”

名湘靈，尼便是山下村民傳說的神尼見師太。聽師父說要出門，湘靈大喜道：“師父要去哪里？湘兒也要一起去。”

“鄧州，去看一個故人。你就在家里繼續練功，哪兒也不許去。”

湘靈跑上前抱著師父左右搖晃，“師父，湘兒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出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苗人的集市，還是去幫您賣藥材。您就帶我出去長長見識吧，好師父，師父好。”

見被湘靈搖晃得頭疼不已，思忖著此去千里，來回得不時間，帶上也好，山雖然安靜，也保不了不出意外。于是點點頭，“帶你去可以，路上別淘氣，也不可誤了練功。你去準備一些干糧醬菜和換洗裳，我們盤纏不多，需省著用。今晚就走，趁夜出發。”湘靈蹦跳著去收拾了。

時過夜半，月至中天。師徒兩人收拾好，見又巡視了一遍山中的機關陣法，再向山下掠去。

停弦渡口的老漁夫早已休息，月下江水粼粼，萬籟俱靜。見師太掃了一眼，從河灘上拾了四五爛木頭，認準距離，提氣拋出。木頭挨次落在江面上，順著河水緩緩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