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萼樓的四樓已經很高，臨水的一面正是未央湖。推窗遠眺，天青云白，翠柳綠堤，端的好風景。

同樣華靜雅的大廳，此刻正彈奏著幽幽的琴聲。大廳里設了一張高臺，高臺上坐著一位雙十年華的佳人，正俯首彈奏。佳人臉上蒙著白面巾，重重疊疊的子也遮住了，雖然什麼都看不到，只聽那清冽宛若石間流水的琴音，湘靈也覺得眼前這位佳人一定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

雖有客人進來，臺上佳人仍不不慢彈完這曲才停下來。接著，一個溫低沉的聲音響起：“靖安侯府公子大駕臨，妾有失遠迎，萬妄勿怪。不知陸公子有何大事需要東萼樓效勞？”

陳涉江微微一笑：“今天要跟東萼樓談生意的并不是我，而是這位姑娘。不過，這位姑娘的事，也就是陸某的事，還請萼東家相助。”

湘靈有些茫然，這棟樓很是奇怪，看不見食客，顯然不是酒樓。也沒有紅男綠進出，更不是傳說中的風月場所。

見湘靈驚奇，緩步來到跟前的佳人莞然一笑：“看來陸公子并沒有對姑娘介紹，我這家東萼樓是做線報生意的，不三教九流，也不看低販夫走卒，只要付得起價錢，你想要的任何線報東萼樓都可以售出。當然，東萼樓是朝廷發了牒文的，也依法向朝廷納稅。妾名為萼綠華，姑娘可稱我為萼東家。”

聽完萼綠華的介紹，湘靈抱拳施禮：“想不到天下還有這種地方，我是湘靈。”

萼綠華掩一笑，引著湘靈登上最高的第五樓，又對陸涉江說：“陸公子對不住了，你不是買家，還請先在此等待，會有侍送上香茗。”

東萼樓第五層是談重要易的場所，惟有萼綠華本人接待的客人才能登上這一層。布置得簡單樸實，一張茶幾，幾個席地的團，邊上立著一個紅泥小火爐，爐上的沸水正咕咕冒著熱氣。

萼綠華請湘靈坐下，自己也跪下煮茶分茶，雙手如分花拂柳，煞是好看。

湘靈等不及先開口：“萼東家，四年前，在新野縣外，當今皇上的親叔父楚王殿下全家被殺，我要買的線報就是那伙殺人兇徒，是什麼人？怎麼才能找到他們？請萼東家告之。”

縱然萼綠華經手大事要事不知凡己，聽到楚王二字還是一，惹得茶盞中的沸水濺出幾滴。

萼綠華沉著：“湘靈姑娘，你可知我這東萼樓的易規矩？”

湘靈搖搖頭：“不知，請萼東家見告，再多的銀錢我也會想辦法。”

“東萼樓樓高五層，易也有高低五等。第一等是各地風特產的價格及數量，如塞北的人參東海的珍珠，這些東萼樓常年都有人測算記錄，東萼樓正式的伙計就能易，可用銀錢也可用對等的線報換。第二等是各地名人鄉紳的資料，如哪個郡出了才子，哪個鄉出了善人，但凡在某一項上有特殊之的人員，東萼樓都會收集，在本樓二層由掌柜易。第三等是朝廷向，雖然朝廷也有邸報，畢竟有限，東萼樓上至皇親下至九品的線報，連宰相枕邊的悄悄話也是有的。這第三等的易只有東萼樓的大掌柜才能買賣，價格自然不斐。第四等就更加珍貴了，是關于江湖的辛，寧可得罪家，也不可得罪江湖人，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姑娘你說是麼。第四等的易東萼樓只有四人可接，這四人原也出江湖，我就不細說了。第五等的易都是驚天地的事，只能我本人接，一年也只接一單。所以，湘靈姑娘，你這筆易東萼樓還要再考慮。”

聽完介紹，湘靈急道：“難道我這樁生意還不夠大嗎？”

萼綠華聲安：“就是因為這樁生意太大了，東萼樓也得掂量掂量。再者，你這樁生意即使我接下，你也未必能付得起同等的代價。”

“什麼代價？萼東家盡管開口，刀山火海我也做到。”

萼綠華笑說道：“如果是讓你殺人呢？”

從東萼樓出來，湘靈心如麻，“如果是讓你殺人呢”這句話反復在湘靈心底回響。

陸涉江見湘靈面有異，不免擔心，指著東萼樓旁邊的“明味齋”說道：“正好晌午，我們進去吃飯吧，明味齋也是南市數一數二的酒樓，我們上幾個好菜，再喝上一壺杏花春雨。”

湘靈本沒有吃飯的心，見陸涉江殷勤備至，不忍拒絕，兩人牽了馬來到明味齋。小二快步迎出來接過馬繩去后院照顧，兩人邁進了酒樓。

且不說京都的酒樓，湘靈以往連窮鄉僻壤的小酒館也沒有進去過，自己種菜自己烹飪，完全不知道飯菜還能做出如許的花樣。

湘靈嘆口氣：“陸大哥，我還在給師父服孝，就不吃葷，不喝酒了。你獨自吃吧，不必管我。”

陸涉江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哎呀，是我忘記了，那咱們吃素喝茶。”

京都的大街再熱鬧，熱鬧不過停弦渡的市集。京都的香茗再好喝，好喝不過山的泉水。

湘靈怔怔想著，不能給師父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如果殺了不該殺的人，等我給師父報完仇，我就自殺償命罷了。

不過我離合刀還沒有練好，如果沒殺死別人，自己反而死了，那誰來給師父報仇。

想到這里，湘靈大口吃起來，只想盡快回到侯府繼續練功。

夜深沉，星月不見。一道黑影幾個縱躍，飛進了東萼樓的五樓。

萼綠華顯然在等黑影的到來，茶已經煮好，是今春的紫筍，裊裊茶香飄滿一室。

黑影毫無顧忌的坐下，端起茶盅飲下，再閉眼細細回味。

萼綠華笑道：“你從哪里找來的這麼天真可的姑娘，還要讓去完毫無勝算的任務，不怕出師未捷先死麼？”

黑影也笑道：“你幾時有了這等慈悲心腸，關心起他人的死活。”

“畢竟你是我的哥哥，哥哥總要找嫂嫂的，我看湘靈好。”

黑影撲哧一笑：“若連幾個人都殺不死，配做你的嫂嫂嗎？”

萼綠華嘆道：“你可真與父親一脈相承，被你們看上的人太慘了，還是愿早點回鄉下去吧，免得被你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黑影有些不悅：“你先做好你的事，別壞了我的計劃。第一個要去殺的是燕山四英，金家兄弟重傷了兩個，現在能的只剩兩個，能料理干凈。”

萼綠華不解：“燕山金家現在只是掛著一個四大世家的名號，早就不堪一擊，對我們也沒半點威脅，為何去他們？”

“這是父親的代，當年陳其良傷在燕山四英手里，父親不過是還他引薦的人。再者，燕山四英在江湖上急公好義，俠名赫赫，不人了他們的恩惠。湘靈一旦殺了他們兄弟，就是與江湖正道決裂，以后只能依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