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均打開自己的筆記本，上耳機，胡從前排點了個視頻。

上面到底是放的什麼，他本就沒注意，只一個勁兒地瞎琢磨朝有酒的意思。

可他的腦子里哄哄的，什麼也琢磨不出來。

張靈均自閉了。

他也沒能自閉上太長時間，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剛剛點開的那個視頻吸引過去。

視頻本沒什麼特別的，是舞蹈區知名舞見的唱跳視頻。跳得很有幾把刷子，雖然看起來簡單，但真的要跳得好看卻不容易。

至于唱——這首歌節奏極強，起調也不算低，高.唱段更是往上飆了八個度，這位舞見的翻唱版本已經做了降調理，更突出清甜可的覺，但依然能聽出唱得十分勉強。

張靈均跟著音樂的節奏，輕聲哼了幾句，拿了一下，覺自己能不降調地唱好這首歌。

他頓時有了幾分翻唱的念頭。

不過他現在在寢室里……要翻唱就不太好弄。

也就是考慮到這個，假期里他提前錄了幾首歌，就準備等到了學校再時間做后期和上傳。

他的產量向來都不高，假期還能保持一周一首的頻率，開學后一個月都不一定能有一首，也都習慣了，不會催他。

把原唱收藏到錄歌備選名單里，張靈均大腦放空地翻了翻新增的評論、彈幕和私信，該刪的刪，該舉報的舉報。

沒有回復和點贊。他從一開始發翻唱就是玩票質，到現在也沒改變心意，沒什麼經營賬號的必要。

再加上，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所以很難面對那些熱洋溢的彩虹屁。

他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全靠野路子。唱得還不錯，有人聽，還小小地有了點名聲，那是運氣，而運氣這種東西，不可靠不說，也沒什麼值得夸贊的。

當然，他瞎唱也能唱得不錯，多說明他在這方面有點天分，如果認真學習專業的技巧，未必不能在這個圈子里闖出一片名聲。

可把某件事作為娛樂，和把某件事視為工作，完全是兩個概念。

張靈均還不想失去作為一個唱見的單純的快樂。

那能幫助他從現實生活中逃走，逃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地方。他喜歡自己的另一個份，又多有點害怕它，所以不敢過于依賴。

可惜不能逃走太久。

張靈均關掉網頁，從唱見的份中離出來，而后幾乎立刻，他想起剛才和朝有酒的對話。

張靈均：“……”淦啊。

他煩惱到雙手抓頭，抓著抓著卻又放輕了作。

沒辦法，雖然他的發量正常，也沒有發煩惱，但發質非常細，視覺效果到底是有點稀疏。

張靈均一直很珍自己的頭發。

這不僅僅是頭發，這更是值的保證啊！

不，這麼說還太輕浮了。這是值的問題嗎？在年輕人發問題愈演愈烈的今天——頭發，那就是一個男的尊嚴！

張靈均拿出護發油，在手心開，而后認真地在發梢涂抹均勻，最后再用氣墊梳將頭發梳理蓬松。

梳著梳著，不知懷抱著何種心，他往趙青云那邊看了一眼。

趙青云還在打游戲。他已經連打了五六個小時，中途別說吃晚飯，連水都沒喝幾口。

他也有這種狀態，在錄歌的時候，在小心翼翼地制作后期的時候，甚至在翻遍各種音樂榜，尋找下一首要翻唱的歌曲的時候。

沒有真心實意地熱過一件事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沉迷在好里會給人多大的。

如果不，又怎麼會為此廢寢忘食？尤其是緒上頭那會兒，本不到冷熱。

只想再多做一會兒自己喜歡的事，再多一陣，再多遠離現實一些。

張靈均還是看趙青云不爽，但已經不那麼酸了。

有錢人的快樂，窮人當然想象不到。

但他家已經不窮很久了。現在不算很有錢，可生活也很富足，日子不再的，也有多余的閑錢支持他發展好。

張靈均給朝有酒發了消息：你還在學習嗎

朝有酒正在查看學校電影放映廳的本學期放映片單，和影視評論社公布的本學期觀影片單。

學校的多樓里有一個能容納百人的小型電影放映廳，每周固定會在周二和周四晚上放映電影，僅供部師生觀看，觀影結束后，會領到一張蓋了章的明信片作為紀念和證明。

影視評論社的活時間則是在周五晚上，每個月第一次是組織觀影，其他三次活都是討論、流，并由指導老師進行講解。

評論社的觀影片單會從電影放映廳的的片單中取，也就是說，同一部電影會放映兩遍。

如果周二或周四已經看過這部電影，可以憑明信片免簽社團的觀影活。

朝有酒不太喜歡翹課或者不去社團活，每學期專業課的課表是固定的，選修課則隨學生自己安排，他需要把課程和社團活的時間錯開。

公益社和攀巖社倒沒這個問題。

公益社活不是在周末就是在假期，攀巖社的活則和育課的時間重合，選擇育課時選攀巖項就可以。

手機震，朝有酒拿過來，回復張靈均：沒有，在查社團時間。

張靈均：？

朝有酒：方便選課的時候把時間錯開。

張靈均：你不是就加了三個社團嗎？

朝有酒看著屏幕，一時間想說你怎麼也知道我參加了幾個社團，一時間又覺得完全沒必要問這個。

他回：對。

張靈均：兒的注視.jpg

張靈均：剛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朝有酒盯著這句話看了一會兒，扭頭去看張靈均的方向。

游戲正酣的趙青云擋住了他的視線。

朝有酒想回頭繼續看手機消息，趙青云卻暫停了游戲，把耳機拉到脖子上掛著，而后輕巧地轉過椅子，正面朝向他：“有什麼事？”

“……你打了太久游戲了，”朝有酒只好說，“吃飯了嗎？”

“沒有。”

趙青云又笑了。他好像天生就有張笑臉，而且笑得毫不收斂，角有點歪地翹起來，出一對尖尖的虎牙。

這時候忽然想到這件事好像有點奇怪，但朝有酒忽然后知后覺地發現這個寢室里的所有員都相貌端正，而且類型毫無重合。

張靈均是漂亮的那一掛。

杜若擁有在討人喜歡這項上無出其右的可。

齊驥因為在他們短暫的接時間里假發是歪的，而且衫不整，他沒細看，可也能約回憶起對方的面龐：寥寥幾線條，組一個極其優雅的剪影。

而趙青云，他英俊，又哪里都不怎麼出彩。

唯獨笑起來，神采飛揚，意氣風發，驕矜之態咄咄人，然而虎牙帶來的俏皮卻又讓他不惹人生厭。傲慢反而就他的魅力了。

“你問我吃了嗎，是要請我吃飯不？”他問。

朝有酒的思緒在短短幾秒里轉過了好幾道彎。

也許可以告訴趙青云，是張靈均注意到他沒吃晚飯，又不好意思問他，所以才會有這段對話。

不行。趙青云不會信的。而且張靈均雖然能勉強配合這個說辭，可他還做不到配合得心甘愿。他的社技巧沒這麼圓。

趙青云為什麼不會信？說不清，他表里的某些細節在述說他對張靈均的輕視。

是張靈均過去做了什麼？不太可能。要是有什麼事，杜若早跟他抖落出來，八卦上一大串，而且也不會喝張靈均聊得那麼開心。

那就是見面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

張靈均不喜歡趙青云的理由很明顯。而按照常規，一個人要是討厭另一個人，那被討厭的人只要覺到了，就同樣會討厭那個討厭自己的人。

趙青云并不討厭張靈均，他輕視張靈均。

這兩人的矛盾集中在同一件事上。

——錢。

“我原本只打算問一聲的。”朝有酒說，“不過要請你吃飯也可以，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哦。”趙青云的笑容收斂了點，他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下，“一個答案換一頓飯，我不虧。你問。”

不對，朝有酒想，錢可能是核心，但問題應該不止是錢。

現在的勢很明顯，趙青云一開始就不想跟杜若和張靈均有什麼聯絡。他最初就不怎麼喜歡另兩個室友，而這只可能是因為杜若和張靈均過去的行為。

杜若之前說過，跟他、張靈均沒什麼好商量的，他們都很好說話。

朝有酒約意識到了隔閡在哪里：趙青云似乎就是不喜歡“沒什麼格”、“好說話”的人。

于是他把臨到口頭的“你花了多錢改裝寢室”咽下去，轉而問：

“要是一個人不能理好寢室關系，是不是就說明他沒什麼能力？”

抻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張靈均頓時如坐針氈。

杜若舉著手機，悄悄從手機后面瞄所有人的反應。

趙青云的笑臉凝固了一瞬。

“對。”他接著便出了更明亮、更燦爛的笑，“我是這麼覺得。”

名不虛傳啊，朝有酒。

罵我沒能力，他想，還罵得那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