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和那名公在兩名侍衛的押送下低頭腦地步了廳堂。

相比起公畏畏的樣子，牡丹自認大膽多了。低著頭看似規矩，其實眼珠子在轉來轉去，觀察廳堂里那些貴人下半的著。

乖乖，這可都是朝廷來的大，要是能上一個，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那看不起的趙人，日后見到也得小心奉承。不，那趙人已經死了，他急著買紅的初夜，去醉香樓去得最早，不想亡命在反賊手里，真是活該！

“主子，這兩個就是人證。”

聽到那尖細嗓音響起，牡丹臉上的笑都要不住了。

天曉得聽見紅冒充刺史之時有多震驚，還以為憑紅的姿，必定是被糟蹋得最慘的一個，萬萬沒料到不僅好好活著，混到了朝廷大的跟前，而且還扮做了刺史之！相識多年，怎麼就沒發現紅蠢如母豬呢？那種貴人的份也敢冒認，這不就被拆穿了？

紅啊紅，你將我踩在腳下那麼多年，有沒有想過今日會栽在我手里？

牡丹轉來轉去的眼珠忽然對上了地上花熊死不瞑目的雙眼，嚇得一個哆嗦，噗通一下跌在了地上。

廳堂眾人的視線本來就落在這兩個人上，此時見牡丹忽然白著臉跌倒，投注過去的目就更多了。

曹公公見牡丹看了眼尸就嚇這副德行，心底十分看不上，都是下九流的煙花，怎麼紅膽大包天，這個就膽小如鼠？不過這畢竟是自己帶來的人，曹公公忙向天子解釋了一句，“主子勿怪，這子上有疾，估是站不住了。”

有傷？李瑜目不由飄向花宜姝的左。他記得花宜姝上也有傷，不知有沒有用藥，方才看走路的模樣似乎已經無礙了。

他狹長的雙目隔著一層子，在那左的廓細細一看，發現左比起右微微屈了幾分，心里暗道：果然，的傷還沒好。

這個念頭落下，李瑜忽然發覺花宜姝的左又屈了幾分，看來是開始疼了。

【哼，瘸著還能狗，朕看的傷也沒甚要的，何須為這人擔心。這是活該！】

花宜姝：……

我記下了，將來你給我等著啊。

李瑜：“拿把椅子給……”

“紅！果然是你！我早就勸過你不要為了貪慕虛榮走上歧途，你為什麼不聽呢！”

李瑜的聲音被牡丹的大嗓門給蓋住了，那聲音并不尖銳也并不刺耳，卻極穿力，還含著迫切想要表現的急切，如同一團飛蟲聚的煙霧，猛地沖過來撲了他一臉，李瑜眼神一暗，面難看起來。

牡丹不知自己已經得罪了在場最尊貴的人，謹記曹公公的吩咐，只是掃了花宜姝一眼，就認定是失蹤的紅，當下添油加醋地將紅過去的所有罪證都說了出來，甚至為了討好在場的貴人們，沒有的事也要編排出來。

“你四歲就了醉香樓，十四歲就開始接客，十個客人有八個客人被你了荷包。客人們見你貌不忍責怪你，我這個做姐姐的卻不怕擔個惡名，時常告誡你，就算我們是下流出，也要本本分分做生意，不能壞了這一行的名聲，可是你說什麼也不聽。十五歲你又勾搭客人家才十三歲的公子，我告誡你人家公子要專心考科舉，讓你不要壞了人家心，你偏偏勾搭著那孩子上了你的床，從此荒廢學業只知道床笫貪歡；十六歲你又騙了好幾位客人，讓人家在樓里決斗，累得其中一位客人被打斷了子孫……我為了勸你改邪歸正，急得夜夜睡不著覺，連我這條，也是為了攔著你騙人，跑太急摔下樓才摔傷的……”

青樓里的子或多或都要學一些才藝，牡丹從前也有些名聲，小曲唱得好，嗓子自然也不錯，這一番話里下了功夫，說得那一個音婉轉如泣如訴，仿佛一位痛心妹妹走上歧路的好姐姐，可惜急功近利的心太重了，因而聲音就失了平衡，顯出幾分尖銳來。

曹公公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頭，心道這裝模作樣的功夫比起花宜姝來怎麼差這麼許多？開頭還好些，越聽越卻像是故意陷害，不過看在能在天子跟前揭穿花宜姝真面目的份上，他都忍了。

牡丹還在表演，一邊說一邊哭，時不時借著帕子抹淚的作去覷那些貴人的神，順便將自己最麗的姿態盡展現在這些貴人眼前，至于花宜姝……反正認定紅只是自己上位的墊腳石，因此并不關注。

在里，紅就是個五毒俱全的賤人，不但貪慕虛榮財如命，還是個坑蒙掛騙善于勾引男人的.娃.婦。牡丹在花樓這麼多年，腦子里素材富，反正不管紅實際上什麼樣，只管把花樓里所有姐妹做過的糟心事都安到一個人上就行了。

坐在地上說著說著，忽然被同來的公扯了扯袖子，牡丹當他要跟自己搶功勞，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還待繼續講，忽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我還以為曹大監有什麼對付我的手段，原來是找來這樣一個跳梁小丑。”

牡丹慢慢扭過頭。這廳堂里除了之外，就只剩下一個人，起先以為這話是紅說的，仔細一聽聲音不對，之前說的話雖然有大半是添油加醋的誣蔑，但有一點沒有錯，那就是紅的確是個浪蹄子，不長相冶艷，聲音也是一等一的勾人，但凡是來醉香樓的男人，任哪一個聽了紅的聲音，都跟被了骨頭的似的了子。

牡丹曾經一邊恨得要死，一邊又嫉妒地發狂，要是有紅那樣的容貌段和聲音，哪里還需要求著趙人贖？該是趙人反過來求才對。

而剛剛這聲音，雖然也聽，卻像是出谷黃鶯，絕沒有半分勾人的態。因此聽出這聲音不是紅的，便以為是又有人來了，而且在場的都是貴人，能說話這樣氣的，一定也份高貴，牡丹已經準備好行禮了，誰知扭頭往門外看，卻沒見人來，這時候公又扯了一下，牡丹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僵著脖子扭回去看站在不遠的紅。

不，這……這好像不是紅。

紅長什麼樣，那張臉牡丹看了十年，就是化灰也認得。面前這子雖然乍一看是紅，可是仔細看，卻是越看越不像。先是段，紅那個蹄子最穿紅紗，里頭是衫，襯得前凸后翹，脯鼓脹，男人看一眼，魂都飛一半。

而面前這子，一素白的裳，只在腰間用紅帶勾出腰，盡管纏得頗，腰卻沒有細到紅那樣不盈一握的程度，再看那脯，只是裳微微鼓起一些，不至于一馬平川堪比男人，卻也遠遠比不上紅。

再是臉容，雖然都是跟紅一樣的鵝蛋臉，但是紅左眼眼角下有一枚紅痣，那枚痣紅小時候是沒有的，后來紅長到十二歲時，眼角就慢慢長出了這麼一顆痣，更襯得那張臉氣橫生，大老板當時還高興得擺了一次宴。而面前這子，眼下沒紅痣，卻是左邊眉眉頭長了一枚小小的黑痣，長在這個地方的痣，若是太靠近眉心，便顯得太過端莊圣潔，就跟廟里的觀音似的讓人不敢，而這枚痣卻是生在剛剛好的地方，竟然襯得一張臉顯出幾分純潔與俏來。

一番細看下來，這子雖然生得跟紅很是相像，但通沒有一點紅的妖嬈態，神更是紅所沒有的清冷凜冽，聲音也和紅不一樣……這一條條下來，這子怎麼會是紅呢？

意識到這一點，牡丹不覺出了一冷汗。

而看到這副模樣，站在不遠的那位貴更不肯放過，聲音清脆聽，卻聲聲帶著人的銳氣，“你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你敢不敢對著我的臉，將剛剛那些話再說一次！”

牡丹本就心虛，此時被這樣厲聲詰問，更是說不出話來，脊背不覺佝僂下來，臉上的得意已經全變作了惶恐，不敢怪面前這些貴人，只將怨氣全都撒到了公上，怨他早看出了端倪卻不提醒自己！不由側頭狠狠瞪了公一眼，而公早已經匍匐在地，不停地發。

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那貴凄然一笑，再一次走到堂上那尸前，“你生前不肯認我，死后的下場便是唯一脈要被這等下作小人踐踏侮辱，如今你可滿意？刺史大人？忠烈將軍？”

這兩個名號由別人說出口是敬畏是尊重，然而此時落在口中，卻是滿滿的嘲弄與譏諷。

牡丹眼看著花宜姝朝那尸走過去，看走路時的步伐姿態與紅那一搖三晃的勾人模樣完全不同，原本只有的六七分相像又被減去了兩分，這才明白，原來眼前這尸便是那所謂被多了個兒的刺史！原來面前這人是忠烈將軍的兒！那剛剛，豈不是得罪死了一位正經的戶千金？還是刺史這樣大的千金！忠烈將軍在民間頗有些名聲，要是人知道在忠烈將軍的尸前這樣冤他兒，那躲進糞坑里也能被人出來收拾。

牡丹渾一個激靈，自認終于明白了一切，忙沖著花宜姝磕起頭來，“花小姐我錯了，我真錯了！實在是您的畫像畫得與紅太像了，您生得跟紅也有些像，不不不，紅那賤人怎麼配跟您像呢？我都是了畫像的誤導，剛剛進來時看了您一眼也沒瞧仔細，這才誤以為您是紅，我錯了，您不是紅，全是我認錯了！我該打！我該打！”

語無倫次，說著說著就自打起來。像他們這樣下九流里混的，說都有兩三副面孔，能在客人面前做出各種姿態，自然也能在形勢不對時拋下尊嚴只圖求生。

因此下手毫不留，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扇得面頰通紅耳朵嗡嗡作響，又去打旁邊那公，“你這該死的，你認出這位小姐不是紅你怎麼不早說！連累這位貴聽了我那麼多污言穢語，你也該打！”

公不但反抗，只畏畏躲了幾下后才道：“這都是大人們的吩咐，我哪里敢違抗，便是認出了也不敢吱聲啊！”

幕后主使曹公公：……

這出戲唱著唱著，怎麼唱到了他頭上？

曹公公萬萬沒想到，信誓旦旦找來的兩個證人竟然能臨時翻供，看著這兩人涕泗橫流的惶恐模樣，再看花宜姝對那尸流出的復雜，曹公公心里的判斷也搖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弄錯了，這花宜姝就是花將軍的兒，可是可是……花熊是個天閹啊！

只是連曹公公自己都知道，這支撐著他的最大一個支柱，也搖搖墜起來。

曹公公心里一陣不好，他悄側頭去看陛下，卻正對上天子沉的雙目。

噗通一聲，曹公公也跪了，“主……主子……您千萬聽我解釋啊！”

李瑜：“向花小姐解釋吧！”

陛下非常頭疼。

朕自己的下屬犯錯，理應當朕來調.教，但朕看花小姐生氣的樣子有些發憷，你……你先上，朕容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