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番外》第18章

第十七章

小睿,我你。

林嘉睿又回到十年前的那個夢境中。

那天是爺爺的壽宴,客廳裡燈火通明,這以後許多年,林家大宅再沒有這樣熱鬧過。一個個人走過來跟林嘉睿打招呼,恭喜他考上了心儀的大學。林易站起來敬了一圈酒,然後走過去開了電視機,按下按鈕時,他回過頭來笑了一笑。

林嘉睿著他英俊的側臉,也跟著微笑起來。他聽見林易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我你。”

這定是世間最人刻骨銘心的話。

林嘉睿這樣想著,安靜等待著螢幕上出現不堪目的畫面。

……正如他從前的每一個夢境一樣。

但是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撥開喧嚷的人群沖出來,一拳打在了電視螢幕上。畫面霎時消失不見,螢幕寸寸碎裂開來,將那個人的手也割傷了。

夢境仿佛就此定格,林嘉睿眼前的彩如水般褪去,只剩下那個人手上淋漓的鮮。隨後那個人轉過來,林嘉睿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唔……”

林嘉睿睜開眼睛,看見雪白的天花板和雪白的床單。他剛從夢中醒來,愣了一會兒神,才意識到自己在醫院。

守在旁邊的林嘉文欣喜道:“小睿,你總算是醒了。”

“三哥……”林嘉睿逐漸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問,“大哥呢?”

“大哥沒事。了點皮傷,臉腫得像豬頭而已。”

“那兩個綁匪呢?”

“已經被抓了。”

林嘉睿閉了閉眼睛,又問:“他呢?”

他們倆都知道他問的是誰。

林嘉文頓時沉默下來。

林嘉睿平靜道:“……死了嗎?”

林嘉文一臉惋惜:“像他這種禍害哪有這麼容易死?他剛進手室,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要過去看看嗎?”

林嘉睿攥床單的手鬆開來,道:“不用了,我先去看大哥。”

他有些輕微的腦震盪,剛下床時頭還是暈的,好在林家大哥的病房也離得不遠。林嘉睿推門而,見大哥果然只了點皮傷,而且傷口基本集中在臉上,導致他的形象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二姐坐在床邊,已將大哥狠狠訓了一頓,訓得大哥灰頭土臉,見了林嘉睿就直喊救命。

林嘉文朝二姐使個眼,兩人就去外邊說話了。林嘉睿走過去問了問大哥的傷勢,安了他幾句。

他們兄弟倆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麼親,再加上大哥這副鼻青臉腫的樣子,實在不利於流兄弟,所以林嘉睿坐了一會兒就起走了。

他走到門口時,聽見林嘉文和二姐在門外小聲說話。

“你還沒把那件事告訴小睿?”

“不就是斷了條嗎?又死不了人,有什麼好說的?”

“可他畢竟是為了救大哥和小睿才的傷……”

林嘉睿拉開門問:“出了什麼事?”

兩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二姐朝林嘉文努努,自己躲進病房裡去了。

林嘉睿問:“有什麼事瞞著我?”

林嘉文撓了撓脖子,說:“林易那傢伙雖然死不了,不過醫生說他的左……可能保不住了。”

邊說邊覷林嘉睿的臉

林嘉睿面無表,點點頭說:“哦。”

他趕去手室的時候,只有刀疤一個人守在外面。

刀疤也了傷,一隻眼睛上覆著紗布,見了他就問:“小爺,你沒事吧?”

林嘉睿走過去道:“沒事。”

“沒事就好,老大最掛心的就是你了。”

林嘉睿沒有做聲。

這一臺手遲遲沒有結束。刀疤忍不住煙來叼著,林嘉睿見了便說:“給我也來一。”

刀疤遞了煙給他,安道:“只是一點小傷,出不了什麼事的。有一次老大傷得才重,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過來,他在夢裡一直爺你的名字。那次之後,他就決定收手不幹了。”

林嘉睿沒說話,只是被煙狠狠嗆了一下。

半個鐘頭後,林易被推出了手室。

林嘉睿先看了看他蒼白英俊的臉,又看了看他的……嗯,兩條都在。醫生說他的左雖然保住了,但肯定會留下後癥,往後走路恐怕會影響。

林嘉睿還是點點頭,說:“嗯。”

他沒有跟去病房,而是回了自己房間睡覺,這一夜沒再做什麼夢。

第二天林易就醒了。

林嘉睿過去探病的時候,林易上的麻藥剛過,應該是疼得厲害,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只對林嘉睿說:“給我來一支煙。”

林嘉睿道:“病房裡不能煙。”

林易只好退而求其次:“那給我削個蘋果。”

林嘉睿當然不會這個,不過他還是在床邊坐下來,拿了水果刀在蘋果上面比劃。

冬日的大好,林易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閒聊:“那天從車上摔下去,你有沒有傷?”

“有,輕微腦震盪,可能導致失憶的那種。”

“那你失憶了沒有?”

“很可惜,我還記得叔叔你的臉。”

林易哈哈大笑,笑得傷口都疼了,才說:“聽說你家裡人在給你張羅相親?找到合適的了嗎?”

“暫時沒有。”

“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我只看緣分。”

“是嗎?我以為你是看臉。”

林嘉睿抬起頭來,仔細地看了看林易的臉,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林易靜了一下,問:“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我可以給你介紹。”

“不用了,”林嘉睿握著那只蘋果,終於找到了下刀的地方,一刀切下去,說,“我不相信你的眼。”

“怎麼會?我的眼好得很。”林易直直地過來,目裡有種形容不出的溫,瞧著林嘉睿道,“嗯,特別好。”

林嘉睿正低頭削蘋果,手一抖,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紅的珠子一下冒出來。

十指連心。

這句話說得一點不錯,林嘉睿使勁眨了眨眼睛,只覺鑽心地疼。

林易過了一個多月才出院。

彼時林嘉睿手上的傷已經痊癒,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痕跡。出院那天天氣不好,又又冷,風刮得臉頰生疼。林嘉睿坐在車裡沒有出來,過車窗玻璃看見林易走出醫院大門。

他手裡拄著純黑的拐杖,走路時左腳有些跛,但是很奇怪,背影還是那樣拔。

林嘉睿深深歎息。

充當司機的林嘉文在邊上說:“不下去跟他打聲招呼?”

“不必了,沒什麼好說的。”

林嘉文道:“林易這次為救大哥了傷,我還以為他會趁機糾纏不休,沒想到……哼,算他還有點自知之明。也不想想他有哪裡配得上你?”

林嘉睿說:“至臉還不錯。”

林嘉文連連搖頭,像是不相信自家弟弟會如此淺。不過經過這次綁架事件,他跟林易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不,見那個人一瘸一拐地上了車,不由得說:“其實事過去這麼多年,當年的恩怨也算是兩清了。爺爺生病過世,一方面是因為那件事,一方面也是對林易心存愧疚。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他,不如……”

林嘉睿手按在方向盤上,說:“三哥,開車吧。”

林嘉文只好發車子。

林嘉睿遠遠看見,林易的車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綁架事件到此翻篇,林嘉睿又將全副力投到了工作中,新電影很快就開機了。他每天忙得沒工夫想其他事,只覺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到了春天。

清明那天下起了綿綿細雨。

林嘉睿起了個大早,一個人去了墓園。

雨後的道路有些,林嘉睿沒備什麼東西,只帶了幾束花放在墓前。他心的家人沉眠于此,或許再過一些年,他也會來此相聚。

雨雖然下得不大,但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很快將林嘉睿的鬢髮打了。來掃墓的人也逐漸多起來,林嘉睿在爺爺墓前站了一會兒,正打算轉離去,耳邊就響起一陣聲響。

篤、篤、篤。

是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

林嘉睿的心微微牽一下。他循聲轉過頭,看見林易正拄著拐杖走過來。

林易穿一黑西裝,同樣沒有打傘,肩膀已被雨淋了一點。他的拐杖敲在地上,走路的速度比從前慢得多,但是一步步朝林嘉睿走過來時,反而有種倜儻的味道。

林嘉睿站著沒,待林易走到跟前了,才像個老朋友那樣跟他打個招呼。

林易問:“你一個人過來的?”

“下午還有工作,所以早上先來了。”林嘉睿也問,“你的怎麼樣?”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下雨天會有點疼。”

林嘉睿漫天細雨,說:“上次借的傘還沒還你。”

“那個你還留著?”林易道,“扔了也無妨。”

林嘉睿就說:“好。”

一番話說得客氣又疏離。

林嘉睿想起從前那個傻乎乎地著林易的自己,可能做夢也料不到會有這樣一天吧?他最怕應付這種尷尬的場面,剛想找個藉口,卻聽林易問:“過來看你爺爺?”

“嗯。”

“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燒給他。”

林嘉睿一怔,問:“什麼東西?”

林易揚了揚右手,林嘉睿這才發現他手中拿著個殼筆記本,純黑的封面,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林易解釋道:“是我母親的日記。”

林嘉睿輕輕“啊”了一聲。

“當年,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從林氏大樓跳下來,直到找到這本日記。將我父親過世的真相寫在裡面了,包括選擇自殺的原因——不是因為了仇人的蒙蔽,而是因為,上了那個人。”

林嘉睿吃了一驚:“對爺爺……”

一開始只為尋求庇護,後來卻真心上了自己的仇人。我十分害怕重蹈我母親的覆轍,結果反而錯得更多。”林易從懷裡出打火機,可能因為下雨的緣故,點了幾次都沒點著,“我後來無數次想,如果從來沒有發現這本日記,會怎麼樣?如果……”

林嘉睿打斷他道:“這世上的事,沒有如果可言。”

他接過林易的打火機,只聽“嗤”的一聲,火苗就竄了起來。林易果然沒再說下去,只是彎下來,撕下已經泛黃的紙頁,湊到火邊點燃了。

林嘉睿在旁替他擋著雨,看著那本日記一點點燒起來,那些過的、恨過的,盡數被火苗吞噬,化作了片片飛灰。

一切的仇由此開端,也當在此結束了。

當那本日記在墓前燒盡時,兩人都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雨仍舊綿綿地下著。

林嘉睿看了看時間,說:“我該去工作了。”

林易直起道:“我讓刀疤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林嘉睿又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看著他道,“再見。”

林易著手中的拐杖,沒有跟他作別。

直到林嘉睿轉過往前走,他才忽然了聲:“小睿。”

他說:“當初……你送我的那張照片,背面究竟寫了什麼?”

林嘉睿腳步一頓,微微的細雨落進他眼睛裡。

他記得那是一個午後,那麼好,風裡帶著點芬芳的香氣,他伏在書桌上,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句話。

那是十八歲的林嘉睿要對林易說的話。

而二十九歲的林嘉睿沒有回頭,僅是姿態瀟灑的揮了揮手,徑直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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