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河灘的時候，這場雨下的還不太大，但這會兒，忽然就稀里嘩啦的劈頭砸了下來，落在瀝青路面和兩旁的草葉上，聲音大。

就是在這種落雨聲中，我聽到了久違的，汽車發出來的聲響。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屬于人類的世界，從前大片大片人類聚居的城市已經荒廢，只剩下一些斑斑跡。想在這麼寬廣的土地上找出活人，比在田里找糧食難多了。那場浩劫里，死的人太多，后來又是幾場大災難，我曾經一度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死了。

但是后來我一路流浪到這里，途中也見過一些人。這些人中，有的聚居在一起，組一個村落一起抱團生存，有的則像我這樣，獨來獨往，或者兩三個人一起作伴。

如今，到都稱得上地廣人稀，所以我在這里這麼久，大半年前才見過一次人，近來已經完全沒見過其他人了。除了一些專門在那些落城市尋找東西的拾荒人，現在已經沒有多人愿意離開自己住慣的地方，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這個車子的聲響，很有可能就是一伙拾荒人。除了那些群伙一起生存，在一些村落小型聚居地之間游走的拾荒人，也沒有其他人在這種時候，還能用得上車子這種東西。

生產力低下，人才大量流失，文明倒退起碼百多年，據我所知的，目前恐怕也沒有什麼地方能生產汽車，車子用的油也難得。現在使用的，都是從前留下來的了。

汽車的轟轟聲在飛快靠近，我下意識想避開這車子，但周圍的野草很低，沒有什麼能藏的地方，而且聽聲音那車子很近，想走遠一點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低頭看一眼姜羊，他毫沒覺得害怕，一雙眼睛好奇的看向遠的路面，那里已經約出現了一個車影。

我馬上拉著姜羊走到路邊，放下肩上的擔子，一把拿過姜羊抱著的那個地籠子扔到擔子上，然后用他上的那件小雨換了我自己上這件大雨。

姜羊那件雨被我改了，沒法遮住他那雙白的大腳爪。這樣太顯眼，我還不知道那車子上到底是什麼人，有沒有惡意。如果我不把姜羊藏起來，那些人看到姜羊這個樣子，我擔心他會引起那些人的警惕，然后做出什麼事。我一個人，起手來難免會吃虧。

姜羊愣愣的，大眼睛疑的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在干什麼。我自顧自用大雨把他裹好，對他說：“不要出聲，不要！”我著他的搖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時間來不及，沒辦法讓我做更多，我只能把姜羊攔在后，盡可能把他遮住，然后站在路邊定定的看著那車子開過來。

我自己上這件姜羊的小雨小了，半個子都被打，額頭上的頭發黏在臉頰上，雨水砸進眼睛里，我抬手了一把，又窩進了手里的扁擔，除了這扁擔，我后腰的雨下面還別著柴刀。

車子越來越近，我看清楚那是一輛掉了漆的卡車。說卡車也不是，因為這車子被改裝的七八糟，像是拿各種車子的部件拼接出來的。

這是一輛很老的車了，前面的車頭上有些銹跡，車胎也補過很多次的樣子，后頭的車廂上挖出來幾個窗戶，拿玻璃擋住了，只約看得見車廂里頭有人。

車子最后停在我面前。車窗被人搖下來，出一張中年人的臉。過車窗，我還看見副駕駛上有個年輕男人在打瞌睡，這會兒睡眼惺忪的眼睛。后頭車廂的玻璃窗戶也被人拉開了，出來三張男人的臉，后頭還有人，他們都在看著我。

這是一車青壯年男人。意識到這一點，我的警惕提升到最高。能活到現在的人，每個人都不比一個大男人好對付，甚至更難惹一些，但是如果對方人數太多，真要鬧起矛盾，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

我遇上的糟心事不，其中就包括了末世后人們幾乎都會遇上的悲劇。對于，我看的并不重，只要不傷，就算被人睡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我曾經的快要死的時候，還用換過食，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一年前，我路過一個地方，曾經遇上過兩個人，當時那兩個人正在掩埋一個年紀小點的人。們告訴我，說們三個人是一起生活的，但是其中兩個人去尋找食的時候，留下來看家的這個人，遇上了一群路過的人。

然后那個人，就被那一群男人給強至死了。末世里，人總比男人要難過一些，到都有死的悲慘的人，這事很尋常，就是纖瘦些的男人，被人死了，我也是見過的。

我大概弄清楚了這車上有十幾個男人，還都是青壯年，目就越來越警惕戒備，手也上了后腰的柴刀。那個駕駛座上的男人看出來我的戒備，卻沒說什麼，只是朝我笑的出一口牙，里喊著：“妹子，跟你問個路，去漢市是往這邊走的嗎？我們走岔了路，在這邊轉了兩天了，你能不能好心給指個路？”

他們沒問我的況，只是簡單問個路，這讓我覺得放心了一點，所以我用扁擔指了指他們來時的路，簡短的說：“那邊一直往前，河灘附近有個岔路，往左轉。”

漢市就是我打算去收集東西的地方。兩年前我從那邊過來，那邊的喪尸還沒死，市里沒人住，應該還有些東西能用。這伙人也不知道是去那里干什麼的。

我這話一說，那駕駛座上的男人就嗨呀一聲了把自己刺棱棱的腦袋，“我們走岔了路啊！”他扭頭往后車廂喊了句，“剛才哪個孫說走這邊的！要是聽了高遠小子的話左拐，咱們這會兒就走上正路了！”

他們應該是往河灘那，右邊那條路過來的。

男人吆喝了這麼一嗓子，后頭車廂里有個漢子聲氣的說：“可不是我說的，是齊老哥說得。”

“嘿，你們幾個孫子，怎麼就怪老子了，你們幾個不都是這麼說的！”

“我可沒說話哦，我剛才睡覺呢。”

后車廂那群漢子吵吵嚷嚷，坐在副駕駛的年輕男人了個懶腰，拍了拍中間那個大口子，笑嘻嘻的說：“好了好了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們，咱們倒回去就是了，吵什麼啊。”

駕駛座上那男人就說：“多走了這麼段路不費油啊，等回去你老姨又要說我們了。”他一邊說一邊準備倒車，還空扭頭跟我打了個招呼說：“哦，謝了啊妹子，這麼大雨，耽誤你時間了哈哈。”他說完就準備開車離開。

姜羊在我后了，駕駛座上那男人眼尖看見了，好奇的咦了一聲，“大妹子，你這還帶著個孩子呢，也是辛苦了。”

姜羊在我后，我把他按著不許，里沒有回答。那男人見我不說話，也沒有再繼續搭話，但我覺得他看著姜羊的目有點奇怪。分心低頭一瞧，我才發現姜羊的腳爪出來了。我心里一跳，把姜羊遮的更加嚴實一點，目直直的和車上的人對著。

那人又哈哈笑了兩聲，把車倒開走了。但是沒過一會兒，那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人，往我這邊走了過來。是那個之前在副駕駛上睡覺的年輕男人，大概二十四五歲，比我還小的樣子。

我上柴刀，盯著那車，見車上只下來了一個人，手又慢慢從柴刀上放開。

那個年輕男人走到我面前兩米的地方就停下來了，他對我擺擺手說：“別張，我沒有惡意。”

我問他：“還有什麼事？”

這會兒雨下的小了，就剩下一的，年輕男人下來這會兒沒穿雨，服就慢慢了，只是他也不在意，仔細看了我兩眼，忽然不太好意思的了自己的腦門，說：“我剛才在車上就覺得有點像，原來真的是你啊。”

他這話說得好像認識我一樣，但是我仔細看了看他，又覺得沒有印象。所以我沒說話，年輕男人大概看出來我不記得了，就有點尷尬的說：“你大概不記得了哈哈哈，嗯，不記得也很正常，我們就見過一次。”他說著說著又勾著手指撓自己的臉，我看到他耳朵都紅了，就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結果他說：“五年前那會兒，在齊云市里，我叔帶我去的……我高遠，那時候穿的和現在差不多，也是一件背心一條深藍的子……”

我想起來了，隨著他的話，想起來的還多。

這自稱高遠的年輕男人，大概是我從前的一位‘客人’，出賣換食和藥品的那種。

最艱難那會兒，我做過一段時間這種買賣，客人不多，都是些風里來雨里去到獵殺變異換錢的男人，大多年紀都比我大，沒什麼人為難我，有些格不錯的，除了換的東西，還會額外給我送點吃的。有時候我自己出去找吃的，遇上那些人，認出我的還會愿意照顧一下。

其中有個大叔特別照顧我，每次出門回來都會來找我，給我找點新鮮的東西，像對個小丫頭一樣。后來他某次出去獵殺大家伙，就再沒能回來。

之后齊云市不再適合居住，我就離開了。

這些記憶要是沒人去，大概就會一直沉在腦海里，想不起來。但被提起了，也就那麼隨便的想起來了。

五年前那會兒，面前這個年輕人大概才二十，也不知道有沒有滿二十。我記得那會兒這年輕人瘦的，臉皮也薄，被另一個中年男人帶過來，那中年男人好像還跟我說讓我照顧著點子。確實是個子，基本上都是我主，他就在那臉紅了，兩次都很快，尷尬的好像想鉆到床底下去，都不敢看我。

我讓他先睡一覺，然后給他做了第三次。完了之后我告訴他，第一次的話，三回就差不多，不然就要傷了。那時候他的表，就和現在一樣。

尷尬的好像想要掉頭就跑。

“啊，你想起來了吧。”他干的說，“額，我過來不是想跟你說這個的，我就是想說你后頭這個孩子，是你生的對吧，看上去還這麼小，應該就是最近這一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