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蓓蓓最近一直住在霍皙家里，每天霍皙出門上班，晚上回來的時候陶蓓蓓就穿著小圍在家里給擺好碗筷等吃飯，吃完了飯也不多話，一個人去外面蹦跶，天黑了就回來睡覺，畫風詭異的連霍皙這麼淡定的人都覺得奇怪了。

在陶蓓蓓又一次主拖地以后，霍皙心慌問：“你到底要干嘛，真洗心革面打算給我當田螺姑娘啊？”

陶蓓蓓趕也趕不走，朝嘿嘿一笑：“跟老陶吵架了，來你家避避風頭。”

蓓蓓是陶家的獨生，老陶拿這個閨心疼都不夠呢，霍皙知道胡說八道，一不地看著。在頗有力的注視下，陶蓓蓓低下頭，終于訥訥招了。

“我談了個男朋友，怕被老陶發現。”

霍皙挑眉：“談啦？”

陶蓓蓓點頭，立馬興沖沖從包里拿出手機給霍皙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帶著金邊眼鏡，站在大實驗樓前背著手，正朝著鏡頭微笑。

倒是不難看，氣質很靜，有點古板，怎麼看怎麼和陶蓓蓓不搭。

霍皙腦子轉的很快，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是上次和武楊吃飯的時候他提起的那個博士？”

陶蓓蓓驕傲點頭：“嗯！傅騰云，高中的時候就是我學長，在我們學校學控制工程的，霍皙姐，怎麼樣怎麼樣？”

“你追的他？”

陶蓓蓓有點心虛：“……你怎麼看出來的？武楊跟你說的？”

老學究帶出來的小學究，一門兒心思扎在學習里，那眼鏡有瓶底那麼厚。看起來，不太像對非常熱衷的人。

“他一開始不同意，說我年紀小，和他沒共同語言，他一直喜歡和他一個實驗室的學姐，后來學姐出國走了，他消沉了好長時間，最近才來找我說試試的。”

“霍皙姐，他說和我在一起特輕松，覺得很開心，對我也很好。”

陶蓓蓓單純，毫無經驗，和霍皙說起這話的時候臉頰微紅，帶著小姑娘家的。

霍皙的頭，心里不是滋味兒：“蓓蓓，真的那麼喜歡他？”

陶蓓蓓不說話，半天吭了一聲。“嗯。”

霍皙試探著又問：“喜歡他……不是為了別人？”

陶蓓蓓一個激靈，趕反駁：“當然不是！雖然是我追的他，但是我們很好，他這個人就這樣嘛，再說了，當初你不也是主追的斯亮哥，……”

說完陶蓓蓓自知失言，用手捂住了，神懊惱，迭聲道歉：“對不起霍皙姐，我不是故意的。”

霍皙摟著的脖子，沒放在心上：“沒事兒。”

“你說的也沒錯，本來就是我追的他。”

那時候倆人一見面，天雷勾地火，都是同類，不用言語表達什麼，心里的全都在眼睛里，好得快，的烈，可是分開的時候彼此也是真恨。

陶蓓蓓苦著臉，恨自己這張大恨的不知如何是好。“霍皙姐……”

“蓓蓓，看重的是兩相悅，誰追誰都不要。”霍皙坐在沙發里，很認真的跟說：“只要是他真疼你，喜歡你，開始不重要，結果才最重要。你還小，有些事還是要聽你爸媽的意見，和博士談一段時間，如果覺得還行，就跟家里大大方方的說，孩子，這個年紀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霍皙總覺得談對孩子來說是一件幸福甜的事，不該這麼的藏著，說的很鄭重，也不希在這事上陶蓓蓓什麼委屈。又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在這方面沒什麼過來人的老道經驗，能夠示人的，唯有一段滿目瘡痍的過去。

陶蓓蓓不停點頭，央求：“那你就別生我氣啦？”

“多大的事兒，還跟你生氣。”

陶蓓蓓小孩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馬上就眉開眼笑起來，哼著歌兒去浴室洗澡，裹著帽子，又趴在門口探出腦袋瓜。

“霍皙姐。”

“別看你和斯亮哥分開了，但是我相信，你們有一天一定會在一起的。”

“而且不我這麼想，小誠哥，武楊哥，他們也都這麼想。”

說完陶蓓蓓害，砰的一聲關門進去了。

霍皙在沙發里靜靜窩了一會兒，起去書房寫稿子。

是個夜貓子，很多事白天沒思路，到了傍晚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能更沉下心來。

去了書房，霍皙先習慣看了眼手機。很玩這些社件，大多數時間也就翻翻新聞八卦打發時間，微博刷新，忽略掉那些快要炸掉的評論，屏幕上顯示最近的一條更新是來自尤夢的。

“今天依舊在努力中，希下周會有好結果，然后希s先生能夠兌現諾言，我得了獎的話，你可一定要好好勞我。（傲）（傲）”

文字下面，還有幾張配圖。

正在學校的排練室里排練，逆著，做了個很高難的一字馬，還有和幾個年輕姑娘的自拍，們對著鏡頭笑，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儼然是二十出頭姑娘最該有的模樣。

都說人在深深迷一個男人的時候智商是最高的，總會挖空一切腦筋去了解他邊的人和事，尤夢也不例外，那天被沈斯亮送回學校以后，心里對霍皙一直有個結，于是迅速到微博找到了陶蓓蓓的關注列表，果不其然，在那里發現了。

在陶蓓蓓微博近三百個關注人中，霍皙排在最下面的位置。

們應該認識的非常久，看上去，關系也不錯。

霍皙的微博因工作宣傳需要，認證是《圖行地理》的寫實記者，有三萬多人，很更新，微博上說的也很，大多是某個地區的風景照和人像，和一些對那個地區的介紹見聞，可是留言和點贊數量卻很可觀，每條幾乎都有近千個，尤夢好奇從頭翻到尾，發現的大致容如下。

2012年7月17號，貴州湄潭，天生橋。——“很喜歡你們雜志，加油。”

2012年11月13號，貢嘎，紅石灘。——“意外發現你的微博，很神，想認識你。”

2013年1月25號，廣西侗寨鼓樓，三南寨。——“去廣西啦？歡迎來我家做客。”

2013年8月26號，青藏高原，卓乃湖。——“神，好喜歡你。”

2014年2月4號，新疆伊犁，鞏留縣，庫爾德寧。——“又去這麼遠的地方？神我很好奇你家鄉在哪？”

2014年5月12號，四川，汶川，重建，新生。——“為同胞默哀。神加油。”

霍皙的最后一條更新停留在2014年12月31號。

大興安嶺，漠河，極，即日返程。

這條微博意外出現了一張的正面照片，照片沒有加后期特效，未經任何理，鏡頭被拉的很近，在漫天大雪里，背著高高的登山包，孤獨一人坐在車頂，頭發被風吹，遠不知是日出還是日落，深藍暗沉的天幕下，低頭正在寫著什麼，，睫上沾染的皆是風雪。

微博的最后，說道：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尤夢把那張照片存在手機里，反復看了十幾遍，反之，尤夢翻了翻自己的，一個被高度修過的寫真頭像，容千篇一律的學校或者商場，某天買了新的服，隔天買了一雙限量版的新鞋，容雖然繁多富，可是總覺著自己矮了對方一截。

不是容貌，而是經歷，是縱橫幾年，尤夢不管怎麼追問都無法企及的，別人的過去。

那天夜里關注了霍皙，又友好的發了私信給。

霍皙隔天早上看到，出于禮貌，也關注了回去。

于是在互相關注的這段時間里，尤夢總是有意無意的在微博頻繁提起這位s先生，覺得似乎這是與霍皙抗衡的唯一籌碼，s先生帶吃了一頓很昂貴的晚餐，s先生的皮鞋，s先生在夜晚送回學校時車子的尾燈，s先生開車時無意鏡的袖口和手。

于此同時，霍皙也意外收到了很多平日里沒有的，陌生惡意的攻擊。

對方都是以私信方式發來的消息，例如“丑人多做怪”，“真能賣弄，故作玄虛。”，“沒人跟你說你長的很丑嗎？賤人。”種種種種。

這些別有用心的小心機被霍皙看到，淡淡一笑，隨手關掉。

晚上十一點，翻開記事本，開始在燈下提筆眷寫稿件，結尾剛畫了個句號，手機在此時再次響起。

來電人，嚴靳。

他總是喜歡在晚上安排工作，而且不喜與人短信，從來都是親口代，短短數語，也從不廢話閑談。有時候霍皙曾一度以為，他敬業刻板到每天躺在床上睡覺時，都會猛然想起什麼來抄起電話。

“喂？”

浴室水聲停了，陶蓓蓓應該已經睡下了，霍皙聲音放的很輕。

“這周網站專欄是咱們組做，以前的規矩每人一天準備一篇稿件刊登，周五到你了。你好好準備。”

霍皙起窸窸窣窣掩上臺的門，問道：“刊登什麼容？稿件多長？”

“隨便你，近咱們組選題的，民生，醫療，通，食品安全，字數不限。”

霍皙試圖掙扎：“我進組一個月，從來沒參加過外出采訪的任務，每天除了校對就是打雜，手里也沒任何時效題材。”

“我不管，那是你的問題，今天周二，我提前三天通知你，你有足夠的時間準備，要是弄砸了，我取消你的見習資格。”

嚴靳的語氣不容置疑，霍皙對他這種不容反駁的工作作風終于發飆，對著窗點了一煙。

“嚴靳，你不覺得你……”

話一出口，霍皙自覺失態，和他不過認識短短一個月，要真是紅臉爭吵未免自己太過無能，沉默煙，嚴靳察覺到口而出的怒意，忽然笑了兩聲。

“怎麼？對我的態度不滿意。”

霍皙煙的病是一年前在攝制組養的，攝制組條件艱苦，見慣人世故，霍皙生冷僻，又不善發泄自己，許多緒在心底，有時候就會躲起來，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一支。

煙癮不大，只有在極度克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才會出來。

霍皙還記著自己第一次嘗煙，是在廣西出了事兒以后。

那對道德淪喪的父子被打破了頭，有幾滴濺在手上，被同事帶出來安，等到凌晨大家終于挨不住睡意打盹的時候，無聲躲在院子后面，臉蒼白，抖著手給自己點了一。

臉上，脖子上還有被打過的紅淤痕。

那時候是真怕啊，怕的要命，想像尋常人一樣委屈哭訴一場，又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便躲在山垛子后頭，把臉埋在服里悶頭哭，哭累了，出煙來開始一接一的，最后嗓子啞了，也麻了，霍皙拍拍子站起來，眼睛通紅，可是那神，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霍皙平靜注視著窗戶里自己的影子，不服輸，夾著電話去翻書房里的東西：“知道了，我會準時刊登的。”

“那最好。”

嚴靳啪的一聲扣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