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蓓蓓跟武楊他們打小兒混在一起落下來的病，不管出了什麼事兒，第一反應不是找別人。

比如，霍皙讓打電話報警，陶蓓蓓不打110，而是腦子短路，手一抖就打給了武楊。

醫院里，霍皙正仰頭讓大夫清理里的，被高高架起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小手臂腫起了老高。

武楊低頭去查看的傷勢，霍皙一個激靈，趕口齒不清的嚷嚷：“哎哎哎——”

“行了，甭喚了，我都沒著你。”武楊直起腰，眉頭蹙：“到底怎麼回事兒？”

陶蓓蓓在一旁心有余悸：“我晚上從大出來，跟霍皙姐約好一起吃夜宵，然后我到地方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人，給打電話的時候，趴車里嚎的撕心裂肺的，就這樣了。”

武楊臉上凝重，問霍皙：“幾個人？”

“倆。”霍皙漱了漱，低頭吐出一口。被打的很嚴重，角裂開，一說話就疼。

“我去買東西，出來的時候迎面走過來倆男的，了我一聲，天黑我沒看清臉，剛下臺階，就挨了這麼一頓。”

“用什麼打的？”

霍皙皺眉想了想：“拳頭，還有繩子，他們想勒我脖子來著。”

武楊用手抬下看了看，果然一條紫紅的淤痕。

“你最近得罪什麼人了？發生過什麼口角？跟別人吵架了？”

霍皙艱難咧著樂，大著舌頭說：“武楊哥，你可真像警察。”

“別貧，問你話呢，到底有沒有。”

霍皙一滯，茫然搖頭：“我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能跟什麼人結仇。”說完，霍皙又蹙起眉，小心翼翼，將信將疑地說出個名字。

“……沈斯亮干的？”

武楊罵：“呸！！！”

霍皙了肩膀，又躺了回去。

武楊敏銳察覺到事不對，彎腰和犀利對視：“二朵兒，我沒跟你開玩笑，這事兒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霍皙告饒：“我真不知道是誰。”

武楊想了一下：“你哥？”

霍皙搖頭，斬釘截鐵：“不可能，許善宇干不出來這種事兒。”

武楊冷笑：“你跟他還真是一個爹的啊，這麼向著他。”

不是許善宇，霍皙這子又不跟別人結仇，誰能下這麼狠的手，而且還是這麼下三濫的招數。

武楊低頭琢磨半天，恰逢寧小誠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站在置室門外敲了敲玻璃，沖霍皙笑了一下。

武楊開門出去，寧小誠說：“我去出事兒那地方看一眼，這打法兒，是想要命呢。”

武楊問：“一起去？”

寧小誠：“我自己去吧，剛出了這事兒，倆邊留個人，能放心。”

“大夫怎麼說？”

寧小誠歪著子，倚在墻上：“腦震，組織挫傷，胳膊差一點就折了，今天晚上住一宿觀察觀察，怕出。”

說完，他都有點不落忍。

這手，真狠吶。

霍皙被大夫用椅推著出來去拍片子，渾用固定帶包的七八糟的，見到兩人，寧小誠彎腰看了看霍皙，嘖嘖兩聲：“二朵兒，疼不？”

霍皙垂頭喪氣：“疼，真疼。”

寧小誠樂了，出車鑰匙囑咐陶蓓蓓：“蓓蓓，跟著你霍皙姐，我出去一趟。”

武楊送寧小誠一起去醫院停車場，霍皙拍椅讓陶蓓蓓停下，轉頭梗著脖子喊：“武楊哥！”

武楊停下，扭頭，霍皙說：“你那車為我挨了一子，門癟了……”

武楊哂，無所謂揚揚手：“心不夠你的，人沒事兒就萬幸了。”

他跟寧小誠一對視，寧小誠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

霍皙是在商場后門的停車場出事的。

九點五十，商場打烊，天已經大黑了。

寧小誠站在監控室屋里，也不知道跟人家保安說了什麼，讓他們還真上心，把三四個攝像頭一個一個調出來給他看。

寧小誠聚會神的盯著屏幕，忽然，保安室的外頭傳來一陣引擎熄火的靜。

寧小誠往外看了眼，噙起一抹笑，來的倒是快。要不，不至于連裳都來不及換不是？

他拍拍保安肩膀：“麻煩您了，先停一下。”

沈斯亮該是從單位直接來的，晚上天氣發悶，他上還穿著常服，軍襯的扣子從脖子往下扯開了倆，下車時步履匆匆。

寧小誠了解他，他這人穩，向來是不穿著這裳在外拋頭面的，說太扎眼。

這回，是真著急了。

沈斯亮推開保安室陳舊鐵門，手里拎著深綠外套，進屋也沒多說話，盯著寧小誠。

“呢？”

他問的平靜，可是那眼睛里，慌著呢！

寧小誠拋給他一煙：“醫院里，武楊跟蓓蓓看著呢。”

沈斯亮點點頭，低頭把煙送進間，火苗啪的一聲躥起來。寧小誠跟保安客氣道：“哥們兒，咱接著放。”

屏幕上靜止的畫面繼續播放。

視頻非常清楚，霍皙從商場側門出來，手里還拎著個紙袋，今天應該就是出來閑逛的，打扮的隨意，正從臺階上往下走，下了三四階，一輛香檳的吉普車停在路邊，從駕駛和副駕駛上分別下來一個男人。

目的很明確，就是奔著去的。

倆人迅速走到霍皙面前，先是在臺階下跟說了句話，時間很短，也就幾秒鐘的功夫，站在臺階上的男人猛地竄上去，照著霍皙臉上就是一拳。

霍皙踉蹌著往后仰，條件反扔了手里的東西，用手護住頭。

用手抱住自己那一瞬間，寧小誠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倆人應該是干這事兒的老手，接下來的作利索又狠毒。

霍皙被打翻以后，其中一個果斷抓著兩只腳把人從臺階上拖下來，這條街在商場后頭，路邊又都是臨時停靠的私家車，把人從臺階上弄下來，拖到兩車之間，用車做掩，很難被人發現。

這禍來的太突然，該是被打蒙了，霍皙始終用手捂著頭，被人攥住腳腕的時候，才開始劇烈掙扎。

寧小誠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這手下的，忒孫子了。

他扭頭看沈斯亮，倒沒什麼表，就那一雙眼睛，跟在屏幕里。

其實霍皙看著弱，那是骨子里那拗勁兒，還真要命。

一點也不傻，當時腦子里就一個念頭，挨揍行，絕對不能把自己往車上帶。這倆人，絕對不是想劫財那麼簡單。

人在生命安全到威脅的時候，總是會迸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霍皙用腳往拖著他那人的心口踹，往人家臉上蹬，那人松開的腳，怒氣上來，沖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霍皙抱著頭，蜷起，一下比一下厲害的拳頭往上招呼，聽見倆人對話。

“別往臉上打，一會兒弄得時候都他媽沒興致了。”

“還倔，你攥著手，我拿繩子勒一下得了。”

“輕點兒勒，別整死了。”

“知道知道。”

霍皙一下就急了，揍也挨了，人也打了，結果是想辦那檔子事兒，不怕死的勁兒冒出來，猛地用去撞邊的車。

警報尖銳響起來，男人被嚇了一跳，趁勢連滾帶爬的往路邊跑。

倆人見狀慌里慌張的掏出繩子往脖子上勒，一邊勒一邊罵：“，還有勁兒！”

霍皙跟瘋子似的攥著繩子，男人沖著又是一掌：“打不服你是吧？”

倆人，一個從后頭攔腰抱著，一個拿繩子手忙腳往脖子上套，霍皙瞅準了，用手摳著抱那人的手心兒，悶聲就往勒那人的胳膊上咬，咬的里都是腥味兒，那人才破口大罵地松了手。

頭發被打散了，裳破了，繩子也松開了，霍皙拔就往自己車上沖。

記著武楊后備箱里有棒球，不銹鋼的，倆人萬萬沒想到霍皙能掙扎出去，心里大不好，這要是等跑到路邊有人的地方，事兒可就鬧大了。

他們追上來，霍皙披頭散發張牙舞爪拎著跟棒球迎上去，瘸著一只胳膊就往上招呼，那表，視死如歸。

里嗚咽嘶吼著，活像頭發了怒的獅子。

手那一個矯健，一看就練過。

先打上三路，最后下三路，等對方疼的彎腰出后背，再用吃的勁兒往脊椎和腰椎上招呼。

那鋼球很沉，又殘著一只手，打了幾下就不住了，被人劈手搶過來，機警用駕駛座的車門去擋，子砸在車門上，抗揍的很，敏捷跳上去，開車就跑。

整個過程，只有兩分鐘多一點，全程挨打沒吭一聲，就是最痛的時候，也沒聽到有哀嚎求饒。

沈斯亮忽然就低聲樂了，他笑著，眼里卻是疼著的。

不要命，這是，抖機靈，不吃虧，這也是。誰呢，不是霍皙，是以前那個在院兒里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悶聲就能干大事的霍二朵兒。

生龍活虎，小聰明一堆。

打人那路數，還是以前他和武楊教的。

那時候武楊當兵第三年，正是年輕氣盛，逢上部隊考核，他天天晚上吃完飯，一閑力氣，待著沒事兒干，就去育場抓著警衛排的兵練手。

院兒里孩子起哄，迅速拉場子，警衛排的兵也不是善茬，部隊里的人，都不服，憋著口氣都想把對方打趴下，一來二去的，每天晚上倒是個固定節目了。

那時候，霍皙和陶蓓蓓就趴到育場的圍欄上，探出兩顆小腦袋看熱鬧，偶爾給武楊加個油助個威什麼的。

后勤大院里兩個最漂亮的姑娘在邊上這麼一喊，武楊得意勁兒上來，連著撂倒好幾個，最后給那幫兵累的氣吁吁，連連說服的時候，他一臭汗還玩兒的不盡興，非提溜著人家閨要教防。

霍皙和陶蓓蓓每天被武楊拎著練，累的垂頭喪氣，可別說，到了最后，那些正經套路沒記住多，保命的歪招式還真會了幾個。

一來二去，倒沒以前那麼氣了。

監控看完，保安回頭問：“大哥，這……咱是不是得報警啊……”

寧小誠問沈斯亮的意思，誰知他把煙滅了，忽然跟人家說道：“哥們兒，給我看看出來之前的監控行嗎？”

讓人意外的。

沈斯亮把話說得很客氣，又穿著軍裝，倆保安不知道這倆人到底什麼來路，但覺事嚴重，于是把之前幾分鐘的監控調了出來。

不多時，只見一道影晃進了家蛋糕柜臺。

霍皙穿著印著小熊的t恤衫，牛仔，在玻璃柜臺前站了半天，彎著腰。從監控里很清楚的能看到的正臉，盯著柜臺里面一整排蛋糕，炯炯有神，哪個都想要。

似乎是猶豫了很久，直起來，微笑著跟柜員指了指，那是一只尺寸很小的巧克力蛋糕，等著付錢，然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小男孩兒站在旁邊。

那孩子個頭矮，一個勁兒用小手拍柜子，霍皙低頭，小男孩兒仰頭，咿咿呀呀的，還是指著那排蛋糕不放，然后霍皙蹲下來，與他平視。

“吃這個？”

小男孩搖頭，腮幫子白胖白胖的。

“這個啊？”霍皙手往旁邊挪了挪。

小男孩還是搖頭，急的呀，霍皙明白了，又往旁邊挪了挪，那上頭有翻糖卡通的造型，是個可的海綿寶寶。

小男孩點點頭，出的牙床沖霍皙笑。這一笑，給霍皙心都笑化了。

覺得這個笑容是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禮。

柜臺小姐收銀，霍皙爽快指了指那只蛋糕：“這個我也要了。”

打完包裝，小男孩的媽媽趕來，一直跟霍皙鞠躬說不好意思，自己找個座位的功夫，這小子就躥出來了，霍皙端著那只蛋糕送給小男孩，笑一笑說沒關系。

最后小家伙摟著脖子親了一口，霍皙拎著自己那只紙袋才從蛋糕店出來。

前后不過幾分鐘，就挨了打。

挨打那一瞬間，扔出去的，是想送給自己的禮。

甜食，尤其是巧克力。

沈斯亮從監控室出來，在外面站了很久，才說：“小誠，今天是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