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往事》第二十七章

沈斯亮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今天是他陪小偉的最后一天,從早上一直照看他到下午四點多,小偉跟他說:“你回去吧,晚上不是說想去咱們系主任那兒看看嗎?”

沈斯亮給他穿好外套,陪著他從病房出來:“不急,送你到析室門口我就走。”

彭小偉因為各功能衰竭引發的尿毒癥,需要隔幾天做一次結腸析才能維持基本的生理機能。

走出病房沒有幾步遠,是一個很大的走廊通道,邢菲提著晚飯在不遠等,小偉嘆氣,再度攆人:“斯亮啊,走吧,陪的再晚,也有個分別的時候不是?”

沈斯亮松開扶著他的胳膊,析病人經歷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他知道小偉好強,不想讓他看見。

沈斯亮說:“那我走了。”

小偉笑:“到了北京,記得給哥們兒來個電話,報個平安。”

住院的走廊通道分為兩側,一個通往樓下的電梯出口,一個通向更深析室和手室。兩人就此分別,沈斯亮開始大步流星往電梯口走,在他的對面,小偉被妻子扶著,步履蹣跚。

走著走著,沈斯亮腳步一停。

霍皙站在電梯外,靜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換了件灰的襯衫,很素雅,整個人聘婷裊裊的站在那里,手里抱著一大束康乃馨。

兩人隔了幾米,沈斯亮愣了幾秒,然后瘋狂的朝跑過去,拉起的手就走,霍皙被他帶著跟在后面,累的氣吁吁。

沈斯亮眼中驚喜,顧不上儀容儀表,跟只猴子似的上躥下跳,朝著對面走廊招手,他喊:“小偉!!”

彭小偉在妻子的攙扶下吃力的往前走著,醫院人來人往的人很多,他并沒聽到,沈斯亮牽著霍皙的手,高高的搖:“小偉——!”

這回彭小偉聽見了,他趴到窗口,看見對面站著的兩個人,沈斯亮跟他說:“你看。”

霍皙挨著他,也朝著對面明眸皓齒的笑。

小偉一下就樂了。

樂的特別開心,特別欣的那種,他認識這個姑娘。很多年前,沈斯亮帶著跟大家見過面,他聚會喝的很多,然后摟著尚年輕的面孔說,這是我將來要娶進沈家大門兒的,我媳婦兒。

彭小偉跟他比劃大拇指,一下就有了神,他著窗戶罵他,笑著笑著就哭了:“孫子!”

“什麼時候結婚了,別忘了告訴我!兄弟給你攢份子!”

……

從醫院出來,霍皙跟沈斯亮道別,把手從他手里出來:“我要走了。”

沈斯亮抓著不放:“哪兒去?”

霍皙收起剛才在醫院里笑瞇瞇的模樣,對他很冷淡:“回酒店,明天還得開會呢。”

沈斯亮追著問:“那你來干什麼?”

霍皙被問住了。

不想告訴他自己之前在招待所見過勞顯的事,也不想讓他覺著自己是心疼他為了圓他心里一個憾才來的醫院。

眼睛向別:“沒為什麼,你當我犯賤。”

反正,也不只一次在他跟前犯賤了。不差這一回。

回酒店得去馬路對面的方向乘車,霍皙走到馬路邊,想過道,走的頭也不回,沈斯亮慌了,一把給拉回來死死抱在懷里。

他把頭拱在頸窩,一遍一遍蹭著,語氣中著濃濃的不舍:“二朵兒……二朵兒……”

他這麼一,霍皙眼睛一下就紅了。

這是回到北京以后,他第一次這麼認真

霍皙被他抱著彈不得,好氣又好笑:“這醫院附近可有糾察啊,你再不松手我就喊抓流氓了。”

“甭拿這個嚇唬我。”沈斯亮耍無賴的勁兒上來,滿跑火車:“你昨天那麼大靜兒都不怕糾察踢門進來,現在怕了?”

他意有所指看的襯衫領口,南京雖然比北京涼快,但怎麼說也是三十多度,這麼熱的天,穿了個帶領子的裳,就是為了擋口那一片艷紅頹靡的淤痕。

霍皙臉燒的通紅,心驚去掰他的胳膊:“你怎麼什麼都敢說?!”

“敢做不敢說,不是大丈夫。”

霍皙實在想不通,明明剛才在醫院里他面對著小偉的時候還那麼悲傷,那麼冷靜,從醫院一出來,反倒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別回那勞什子酒店了,跟我走吧,跟我回北京,咱倆一起回去。”

他現在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跟分開。在南京這幾天,沒了在北京的生分,較勁,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來,還是他的二朵兒。知道心疼他,綿綿,可著勁兒讓他欺負的霍二朵兒。

男人的劣,一旦在什麼地方過的舒服了,就想霸道一直占著不放。

霍皙抬手沈斯亮短的后腦勺,忽然說道:“沈斯亮,咱倆都是大人了。”

沈斯亮頓了一下,慢慢放開

霍皙定定說著:“要是以前,我還上學的時候,你讓我跟你走,我肯定心,什麼學業工作全都不要了,就想一天二十四小時跟你膩在一起,可是我長大了。”

“我不是以前那個霍皙了,我有工作,有同事,有不能扔下的責任。你以前不總這麼跟我說嗎?咱倆的事兒我沒想清楚,你也沒想清楚,什麼時候你把你自己的事兒理干凈想明白了,你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告訴我你還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還能不能跟你在一起。”

“一開始我覺得我回來了,你就能心,可是直到昨天我才想明白,三年,一千多天,很容易就能把一個人的習慣和想法改變,我不該抱著過去的念頭跟你說將來。”

沈斯亮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他知道指的是什麼,他緩和口氣,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過幾天我要去東北出差,有演習觀,先去哈爾濱,再去長春沈,你等我回來。”

“就一句,別多想。”

東三省那一帶有幾個著名的老工業基地,初期的航校,幾大軍工產業都在那里,最近有個邊境演習,沈斯亮的單位負責外事對接流,劉衛江特地派他和幾個參謀過去跟著。

他以前哪兒會跟人代自己的行程,對待工作他特嚴,從來都是說走就走,說什麼時候回來,就蹭的一下出現,不給人任何心理準備。

霍皙假裝聽不見,跟他揮揮手:“我走了,再見。”

纖細影穿過街道,手攔出租車,沈斯亮站在醫院大門一直注視上車,然后駛離老遠他才著鼻子轉

這回,還真是吃了個大癟。

……

沈斯亮和霍皙一前一后回的北京,中間差了一個星期。

霍皙去南京的事兒許懷勐知道,一開始想讓胡仲接送,可是霍皙覺得胡仲也有自己的工作,好歹也是個銜不小的大校,每天圍著自己轉,心這些瑣事,實在過意不去,許懷勐聽了覺得有道理,就給找了一輛閑置的車,讓自己開著,想干什麼都方便。

這頭下了飛機,報社有車來接一起回去。

等著提行李的時候,嚴靳站在最前面,跟著同行的另一個男同事一起把大家的箱子一個一個提下來,等到霍皙的時候,他怔了一下,而后才把箱子遞給

自從那天有過那檔子事兒以后,霍皙面對嚴靳的時候,總覺尷尬。可是嚴靳像是把那天在火鍋店的事兒忘了似的,絕口不提。

一行人出了機場大樓,等著車來。

霍皙站在路邊盯著對面一輛路虎發呆,那路虎是黑的,車特臟,也不知道是去過什麼地方,車主正靠著車頭煙,帶著副墨鏡,一黑,腳上還踩著一雙作戰式的靴子。看著看著,霍皙眼神忽然變了,拎著箱子拔就跑。

對面那車主見跑,把煙用鞋底兒滅了,手靈活的越過中間的柵欄就過來追。

對方是個五大三的老爺們兒,一看就練過,抓霍皙本不問題。沒幾步就把提溜起來扛在肩上,霍皙大頭朝下,臉憋得通紅。

不停打著那人后背:“你放開我!!”

那男人里罵罵咧咧,充耳不聞:“丫看見我跑什麼啊!”

霍皙也扯著嗓子反問:“你沒事兒追我干什麼啊!!”

倆人這麼一鬧,把周圍同事都給看傻了,一幫人圍過來不知道什麼況,圍著男人不讓他走。

“哥們兒,不管什麼事兒,咱好好說,你先把人放下。”

“趕的,不認不識的,我們可報警了啊!”

“對啊,您什麼況啊?認識我們這姑娘嗎?當街耍流氓啊!”

許善宇一只手像拎小兒似的拎起霍皙的箱子,一邊又把肩膀上的霍皙掂了掂,生怕掉下來。

他跟一幫同事比劃了手勢,頗為不耐煩:“甭管,這是我們家務事兒。我是哥,親哥。”

霍皙罵他:“你放屁!誰是你妹妹!!”

有三天兩頭就吵吵著說把自己妹妹弄死的哥嗎?!

“嘿!”許善宇犯了脾氣,沖就是一嗓子:“別跟我這兒耍脾氣啊,要不是許懷勐讓我來接你,我才不干呢。”

“你信不信我把你從橋頂上扔下去?”

又是這一套。

因為長時間倒立,霍皙腦子缺氧,趕拍他:“你給我放下來,我真暈。”

許善宇這才給放到地下,霍皙不不愿的拉著他許善宇給同事們介紹:“這是我哥。”

雖說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是倆人是一個爹的,既然是一個爹,長的像的地方肯定是有。哥倆,一雙細細的小劍眉,一雙濃重的大劍眉,眉眼間著颯爽勁兒,倒都是俊男的坯子。

大家以為這是兄妹倆開的玩笑,樂一樂就算了。

可誰知道這兄妹倆背后復雜的家庭關系呢?

上了車,霍皙坐在副駕駛,被安全帶綁著,面無表。許善宇開著車,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跟聊天兒。十句里有一句霍皙能應上一聲兒就算不錯了。

為啥,因為霍皙對這個哥,是真落下心里影了。

十七歲來北京的時候,依稀聽人提起過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可是人家說的好聽,霍皙明白,說穿了,他是許懷勐原配夫人的兒子,許家名正言順的長子。

許懷勐怕兩個孩子見面,特地讓人小心看顧著。

可是沒想到,還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讓兩人正面遭遇了。

那時候許善宇才剛大學畢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他爹從南方接回來一個私生,還就養在他小時候住過的大院里,許善宇這人霸王慣了,知道這事兒以后氣勢洶洶殺到了老房子樓下,霍皙正好下了晚自習一個人回家,在門口,倆人對視,看了一眼,霍皙就知道他是誰了。

本來來之前構想了一系列收拾霍皙的手段,可是一見面,許善宇又猶豫了。

這丫頭長的干干凈凈文文弱弱,那小子骨,使勁兒掰都能給掰折了,那雙大眼睛怯生生看著他,還帶著點戒備。

讓他下手去打,他還真干不出來。好歹,也是小了他好幾歲的妹妹。

這個妹妹放在心里,恨的時候是真恨,可是讓他心疼,又耗著面子拉不下臉。從那以后,許善宇只要一見到霍皙就怪氣斗狠耍威風,十次,有八次說要把弄死。

久而久之,霍皙都習慣了。好在,倆人一年也見不上幾面。

許善宇開著車,幸災樂禍問:“怎麼著,聽說你前一陣兒挨打了?”

霍皙把頭扭過去看窗外,聲音淡淡的:“命大,沒讓人給打死,給你添堵了。”

許善宇樂:“真應該打聽打聽是誰干的,回頭我給他們發一獎狀,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許善宇這人,用沈斯亮的話說,人不壞,但就是沒商。許懷勐也勸過,你這個哥,我跟他媽離婚早,從小就沒人管他,他脾氣格肯定有問題,但是我跟你保證他絕對做不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你就多容忍容忍。

霍皙不說話。

許善宇孜孜不倦的煩,見沒反應,用手掐了掐的臉:“你說話啊!”

霍皙厭倦,一個猛子坐起來:“許善宇你有病吧!”

“反了你了,還敢跟我橫?”許善宇擰起眉:“你信不信我把你跟沈斯亮在南京干的事兒告訴老許?”

許善宇故作痛心:“簡直沒沒臊!”

霍皙心里煩悶,直爽罵他:“去你媽的。”

罵完,霍皙迅速沉默,許善宇也靜了下來。他囂張按了按喇叭,直接從崗哨闖進來,一直開到許懷勐的駐地樓下。

他嘲諷笑著:“我媽,哎,你知道我媽在哪兒嗎?”

霍皙蔫了。

“許善宇。”

“你能別再拿阿姨威脅我了嗎?我知道你媽媽跟許懷勐離婚了你恨我,可是好歹還活著,你還有個念想。”

許善宇煩躁給解開安全帶,攆:“滾下去。”

霍皙聽話,拿起行李就開門走,許善宇又,惡劣笑笑:“知道為什麼給你接到老許這兒來嗎?”

霍皙搖頭。

許善宇趴在方向盤上,故作玄虛:“老許要把你許配人家了,等著你去相親呢。”

“還有件事兒,是老許不讓你知道的。我看你可憐,還是告訴你吧。”

說完,他如愿看到霍皙激靈的眼神,幸災樂禍補了一句:“沈斯亮傷了,傷的慘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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