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

如果說這句話的謝庭玉不是一臉兇戾的話，可能還有一信服力。哄人都不會哄，特別別扭生。葉青水在他的臂彎里，都覺到他臂肘的僵，讓人很難。他的散發著汗蒸蒸的熱氣，呼吸又熱又急促，低低地著的氣，讓人覺得，嗯，還男人的。

葉青水的心“嘭”地跳了跳，趕挪開了一步，戴上了口罩。

隨后火速趕來支援的沈衛民、張援朝以及劉一良氣吁吁地騎遛著單車抵達，只不過他們來晚了十分鐘，戰場的硝煙早就散了，不僅散了，連尾氣都快涼了。他們只遠遠地看見他們冷冰冰的玉哥在……

在哄村姑。

見了這一幕的眾人，臉繽紛各異、彩極了。

“玉哥在那邊。”猴子說。

“看樣子應該沒有什麼事。”沈衛民說。

不，怎麼會沒有什麼事呢！猴子在心底里吶喊，沈衛民也是一臉復雜的表。

唯有劉一良笑瞇瞇地看著，出小弟欣的笑容。他張地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還好沒有出什麼事，不然有的后悔的，哎——你們怎麼了，傻站著干啥？”

三人這才走上前。

謝庭玉的心已經平復下來了。

他淡淡地問葉青水：“他們怎麼你了？”

不是仔細看過一頭發都沒掉麼，這口氣是怎麼回事？地上被撂倒的流氓苦不堪言，有口難言。

葉青水聞言，回憶起剛才來只覺得很后怕。吞吞吐吐地說：“他們不讓我走，要收保護費，還扯掉我的口罩。”

葉青水接下來有點一言難盡了，嫌棄地說：“這個流氓讓我親他一下、和他對象。不同意就不放我走……”

去了幾句過于惡心人的話。

地上那個被打得幾乎一灘爛泥、正在裝死的軀，開始發抖。

“哦，是嗎？”

猴子前一秒還算淡定，這一刻已經是臉上已經滿是兇意了，他走過去啪啪地扇了兩掌：

“記住今天，再就搞死你們——”

謝庭玉淡淡地道：“什麼再不再的，今天就扭送公安局，治他流氓罪，對吧水丫？”

地上的八個流氓屁滾尿流地求饒，“沒有沒有，我們沒有傷害。”

于是眾人視線齊齊投到葉青水這個“害者”上。

只見一臉痛，忙著彎腰一地揀著骨頭，撿得差不多了還四張有沒有掉的。謝庭玉見那一臉惋惜的表，笑了。

真的是糧食大過天。

沈衛民和張援朝見了，齊齊無話可說。那是一種對鄉下人再也明白不過的理解。葉青水撿完了骨頭點點頭，“我正想說這件事。”

危險地看著混混們，笑瞇瞇地說道：“記錄下來存個底，萬一以后回頭報復我怎麼辦，如果我出事了，肯定就賴你們。”

混混們：“……”

謝庭玉一錘定音，“送去吧。”

……

等去公安局錄完口供，太已經下山了。星月疏朗，山村里黑黢黢的一片。

謝庭玉問張援朝借了兩支手電筒，一支給沈衛民，一支給葉青水。葉青水拎著手電筒呲溜地跳上了車，單車還沒開出幾步，沈衛民嗤地笑了。

他說：“你把玉哥的單車用得順溜的啊？”

“下來。”

葉青水才不想和謝庭玉共騎一輛單車，擺了擺手，“你們不就怕我占玉哥便宜嗎，這樣正好。”

笑了笑，“我先走了，麻煩你們載載玉哥吧。”

之前謝庭玉安地抱的時候，這兩個人眼睛里緒，那是恨不得把謝庭玉揪過來，看著的眼神跟看占輕薄小媳婦的流氓似的。但認真算起來謝庭玉那種抱，還算不上是擁抱。他不過是把手臂圈起來，繞過后背拍拍肩而已。葉青水可真有點無辜。

張援朝聽了聽有點道理，他冰清玉潔的玉哥絕對不能再讓這村姑染指了。他拍著車后座說：“來呀哥我搭你。”

謝庭玉卻三步兩步追了上去，一手拉住小丫頭的車后座，車子快要傾斜歪倒的時候，另一只手很快地扶住車頭。

他輕描淡寫地和葉青水說：“我的車，讓我來騎。”

謝庭玉想法很簡單，他想：剛剛才發生那樣的事，現在天已經黑了，再讓小丫頭一個人騎回去未免不厚道。

葉青水利落地說：“車就讓我騎吧不要這麼小氣，家里還有老人等著吃飯，得快點回去。我早點回到家做飯，你也能早點吃到。不然今晚吃紅薯飯？”

“沒事，我騎得很快。”謝庭玉很快說

這畢竟不是自己的車，迫于擁有者的威下，葉青水臉皮再厚也沒法堅持，利落地坐到了后座。

后邊的三個男人忍不住吐槽了。

猴子嘆了一聲，“玉哥怎麼回事呀。”

劉一良今天已經聽了幾次他們嫌棄葉青水了，他忍不住反駁道：“嫂子怎麼了，我看著就很好啊，就這樣的姑娘你打著燈籠都娶不到。”

沈衛民沉一聲：“玉哥只是有責任心，怕水丫再出事而已。猴子你別擔心這麼多了。”

這話里話外聽著，還是覺得葉青水和謝庭玉不搭。

劉一良忍無可忍地說：“你們不覺得嫂子人很好、也很好看嗎？”

沈衛民和猴子齊刷刷用一言難盡的表看劉一良，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見劉一良扭曲的審觀了。

劉一良郁悶了一會，眼神一亮頓時懂了，“你們是沒真仔細看過嫂子吧？”

猴子噗地笑道：“怎麼沒見過，你當我那天去喝喜酒沒帶眼睛去啊？”

劉一良聽了秒懂，但他生生憋住了心里的話。他想：嗬，總有一天讓你們臉疼的。

劉一良故作高深地道：“看人可不能看外表，因為再俊俏的皮囊，也總有老的一天。善良的心地，才是真正無價之寶。”

“走了，去玉哥家喝骨頭湯。你們在國營飯店吃飽了，應該不稀罕的吧。我先走一步。”劉一良用力地踩、加快了速度。

……

葉青水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煮骨頭湯了，好在下午在畜牧站的時候，臨時和別人買了幾碎碎的排骨。之前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撿的就是這玩意兒，排骨已經被砍一段段了，找起來頗不容易。

葉青水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珍惜過食了，把排骨反復洗了五六次，確定沒有沙子之后都為自己的神所。

洗好排骨，吆喝阿娘幫忙摘菜洗菜，葉青水把前幾天特意留下來的鹵取了一點出來，準備做個鹵小排，謝庭玉見了葉青水了那黑乎乎的鹵，平時幾乎很沾廚房活的他，破天荒去自留地采了一把青菜，任勞任怨地洗菜。

很快葉家柴房飄起了飯香味。

謝庭玉夾了一塊小排嘗過之后，就覺得對待那些流氓下手輕了，他們浪費食。謝庭玉那時候看見有兩塊被踩爛的排骨，葉青水沒撿。以及葉青水撿排骨撿得好，真香。

葉青水食量不大，吃得很快，很快就收起碗了，阿婆和阿娘也是。鄉下人吃飯跟打仗似的，再好吃的東西也是囫圇吞棗。

剩下的全是謝庭玉的了，謝庭玉愉快妙的心沒有維持多久，他聽見了劉一良銅鈴般的笑聲，他哈哈地笑：“好香啊，又趕巧了。”

劉一良很自覺地自己盛了飯，排骨嚼得香噴噴。

沈衛民和猴子也跟著鉆了進來，他們看見玉哥眼里的緒，明顯就不是什麼愉快的，不由地郁悶了。

他們也不來想啊……是劉一良要拉過來的。

葉青水此時已經把熬好的藥敷在臉上，戴好了口罩。正想走出門口，見了這兩人哼了一聲，繼而想起了什麼停住了腳步。

笑地和兩人說：“了嗎？來吃點飯吧。”

“不不不，我們不吃。”猴子一臉不屈。

“要的要的，雖然說吃過了，但是吃點就當夜宵墊墊肚子。”葉青水說。

作豪邁把盤子里剩下的小半分給謝庭玉、大半分給劉一良，剩下的兩塊分別夾到沈衛民和猴子的碗里。分完了心舒爽地離開了。

謝庭玉搖了搖頭，眼里掩下難忍的笑意。

劉一良開心得暗地里給嫂子鼓掌，他心滿意足地吃著自己碗里的。

沈衛民和猴子只好不不愿地坐了下來，猴子說：“我可不是特意來吃村姑做的飯的。”

“我——”

我我我、他媽……

真香！

一絕妙的滋味攫取了他的味蕾，黏稠如漿的鹵裹著豬小排，骨外，咬一口嗞地流出香油，鹵的香味浸了每一，香進了骨頭里，炸得恰到熬得味噴香。嗯……還有什麼？

沒了，因為吃完了。

劉一良也快吃得差不多了，他怕被搶因此捂著自己的碗，一口氣吞完了碗里的所有。嚼了幾下噗噗地吐出幾塊骨頭。

沈衛民說：“水丫還有脾氣的嘛。”

……

盛夏，烈日炎炎。

日頭霸道地炙烤著土地，像是要榨干它的每一滴汗。火辣辣的很快把谷子曬了。

農忙時期，葉青水領的活計就算是養豬，也得重新歸搶收的行列。每天早出晚歸都戴著草帽，遮的斗笠一定不會。

這和其他熱得恨不得穿服的人形強烈的對比。本來葉青水嫁給謝庭玉，就已經是全村熱議的人，這麼一遮更更讓人忍不住探究。

同葉青水一塊務農的知青見了，忍不住說：“咋遮得這麼嚴實，你就是不遮也沒有人看你。”

們對葉青水的印象還停留在那被曬得皸裂通紅的臉上，乍一看還真嚇一跳。

但偏偏就是這種村姑一聲不吭地把們心底里那麼好的謝知青搶走了，真人咬牙切齒。

知青何芳忍不住自己臉，得意地說：“我的臉就怎麼曬都不傷，葉青水你可別捂太久了，捂久了容易起痱子。”

葉青水聞言，哦了一聲涼涼地說：“我不行，我曬曬都傷。我捂捂，你曬就曬。”

葉青水質偏寒，冬冷夏涼，以前阿娘領著干活的時候經常的臉蛋，“咱青水真涼快，著舒服，讓阿娘多抱抱。”

知青想和葉青水炫耀，沒炫到，嘲諷地說：“怎麼最近不見謝知青來知青點教學了，你不會是嫉妒吧？這麼有文化的他，應該多傳播傳播知識，葉青水你怎麼可以限制他呢？”

葉青水懶懶地說：“沒啊，他做什麼我都——支持。”把“不干涉”這個詞咽下。

“你不攔著他，他怎麼不來？”

葉青水注意到放下農，一副心思都不在干活上、跟著，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葉青水淡淡地說道：“我沒有攔著他，他可能認為你太笨了不好教，見過我這麼聰明的人，回頭再比較比較……他就犯懶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葉青水你這是不團結的表現，謝知青可是咱們的知青代表，你為他的對象，就應該向他學習，好好鼓勵他監督他。這才是正確的思想，還有——我怎麼笨了！”

知青險些被葉青水的語氣氣哭，三三兩兩的人湊了過來紛紛安。

“葉青水你可別說了，何芳已經被推薦去讀工農兵大學了，在這樣艱苦樸素的環境，仍能虛心向謝同志請教，這種神可嘉，你為什麼要攔著？難道你覺得你比何芳還有文化、還厲害不？”

“就是就是，葉青水你自己小學文化的，不知道上進，別人可不像你。”

幾個人齊齊圍著葉青水，臉上滿是憤慨心底里卻爽快：葉青水嫁給謝知青又怎麼樣，有一點是削尖了腦袋也拍馬趕不及們的——沒文化！

不但沒文化，還裝有文化。一肚子墨水的謝知青怎麼可能看得上這種愚昧的人。

掃谷子是輕省活，因此人多。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葉青水看著周圍一群面各異的知青，深深覺得應該找個機會讓們認清現實。

上輩子的葉青水確實脾氣很和，也很自卑，輕易不敢反駁別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現在葉青水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吳下阿蒙了，闊別了們四十年了，有著無數個三日的四十年，這群知青也該得重新洗洗眼睛、刮目相看了。

清著嗓子，擲地有聲地道：“上次說你們夜郎自大、是井底之蛙，看來沒有污蔑你們。從古至今沒有高文憑卻很厲害的人數不勝數，遠的不論就看近的。文豪魯迅先生，中專畢業；清大教授主任、數學家華羅庚先生，初中畢業；畫壇巨擘齊白石先生，一天學都沒上過。這是達者為先。”

葉青水板著臉，認真地道：“你們要是不服可以來比比，我樂意奉陪。要輸了以后見到我都要乖乖閉說閑話，學會做個文明人。”

說完之后，大伙就突然噤聲了。

葉青水拿著笤帚，輕松愉快地掃著谷子，均勻攤開。

卻不知道，下了工后，知青那邊已經炸開了鍋。

干完一天活的葉青水覺自己就像水龍頭似的，汗蒸如雨，補再多的水都沒有用。在谷場被曬得流了一汗，流了一天，里已經沒有水了。回到家，咕咚咕咚灌下八杯，又出了一汗，才覺自己從中暑的狀態解救過來。

如果能下一場雨就好了，下雨就會很涼快。話說回來，搶收的時候最忌諱下雨。于是葉青水又盼著千萬不要下雨，要下雨好歹也等大隊收完糧食再下。

浩浩的糧食搶收結束了，葉青水的愿真了，一滴雨都沒有下過。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葉青水著灼灼的烈日，眼神不焦慮了。回到家問謝庭玉：“你還記得上一次下雨是什麼時候了嗎，今年糧食收是不是不好，我怎麼覺得曬谷曬了？”

謝庭玉很快回答：“一個月零三天。”

謝庭玉很快報出了今年大隊的糧產數據，因為他剛剛和會計一起整理完糧食匯報。

“以前畝產平均903.5斤糧食，今年減產了，減了大約5%~7%，我觀察了一下別的縣的數據，發現差不多也是這樣。如”

謝庭玉平時不輕易和同志討論這些事，只有大隊長和大隊支書才對它興趣，但葉青水既然問起了，他也如是地說了。

葉青水瞇起眼睛不由地皺眉，嘆了口氣道：“唉，大熱天的，等收完谷子，要開始挖井了吧。”

謝庭玉點點頭說：“沒錯，趕在后季稻之前挖，不然沒有水種不了莊稼。”

挖井不是啥大事，葉青水已經很悉了。公社里農忙后、收完糧食，常常會組織勞力做點興修水利、修路的事。單純地靠老天爺吃飯，農民種田會死的。

……

知青點。

收完糧食的知青們總算是能歇下來了，但這一口氣歇下來，知青們就炸開了鍋。宿舍里火熱地討論著葉青水。

知青沈燕說：“葉青水怎麼變得這麼牙尖利了？”

周婷婷反駁道：“我不認為，我覺得現在說話也很文雅了，是讀書人的那套。我上次去找幫忙，還給我倒了一杯茶喝——”

但周婷婷的話很快被熱烈的討論忽視了。

“對啊對啊，跟換了個人似的，驕傲得很了！一個小學畢業的怎麼這麼不謙虛，就算是村里的老人對咱態度都很好呢！”

周婷婷又不死心地車轱轆轉話：“那是因為你態度不對！何芳你換位思考一下，我對你那樣說話你心里能樂意嗎？我和說話，從來沒有那樣對我。”

李麗娜：“你說的沒錯！太不謙虛了，不過……我聽口氣好像比工農兵大學生都大呢！人家正正經經念大學的都沒有這麼囂張的。”

周婷婷：“囂張嗎？同志你也太不會用詞了，明明是自信呀！我現在很佩服了，真的懂很多知識，我問了謝老師上次真的是倒背如流嗎，謝老師說‘是的’”

最后孫玲玉說：“是的，你說得沒錯。正正正經經念書的大學生都沒有得意，咱要好好教教，努力掰正葉青水同志這種盲目自大的表現。不是說了歡迎挑戰嗎，咱們去呀！”

最后，發現自己一句話都不上的知青周婷婷：“……”

作者有話要說：

水丫兒：“……”

怕了怕了，這些人好多戲

婷婷：我心里苦，我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