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回來啦！”

已經上高中的劉博文, 騎著自行車從外邊回來，看見他姐和爺爺正坐客廳沙發上聊天。

他從冰箱拿了瓶汽水，坐過去, “正好，我要跟你說個事兒。”

“別老回家就喝那麼冰的。” 劉云看見就忍不住念叨。

冰箱和洗機，是前倆月剛給家里添置的, 這時候家電是俏貨，手里要有外匯券才能買到, 這東西老爺子手里剛好有，劉云就豪橫一次置辦齊全了, 還給換了兩臺新電扇，把之前好久的老古董一轉就嘎吱響半天的，給搬到大寶他們屋里去了。

結果買回來吧，冰箱倒是方便博文和大寶他們凍汽水和冰兒了。

“姐，我參加那個數學競賽進決賽了，老師說寒假要集訓半個月。”劉博文自忽略他姐念叨, 汽水瓶兒一開，咕嚕兩口就下去大半。

“那放假就不回滬市了, 打電話跟爸媽說一聲。”

劉博文因為戶口還在和陸長征的戶口本上, 當時一塊在京城念中學，想著大學再考回滬市就行了, 反正也就兩三年時間, 這時候的高中還是兩年制, 劉博文今年剛上高一，等明年念完高二, 馬上也就能參加81年高考。

不過他雖然在念書在京城這邊, 但是每年寒暑假的時候, 還是會坐火車回滬市，去年劉云還帶著大寶三兄弟一塊兒回去的。

劉永年現在復職，還是在滬市師范大學當數學老師，而且他們家又搬回了原來的職工宿舍大院，爸的老朋友張副校長，現在也在滬市師范任職正校長，還和當初在農場的王寡婦領證了。

“姐，那我打球去啦，我還約了同學呢，爺爺再見！” 劉博文比劉云還忙，剛坐下沒說兩句，人就換了鞋往外跑。

自從上了高中，劉博文就開始飛速躥個兒，再加上基因底子好，人現在走出去，路上都能吸引小姑娘注意了。

有這麼一個帥氣又聰明的弟弟，劉云心里除了欣就是自豪了。

每次到學校給博文開家長會，家里和陸婉君還有老爺子基本都是搶著去的，因為坐那兒只需要等著被人虛心請教就是了。

給三兄弟開家長會就頭疼了，大寶還好一點，學習不用心，就是總有同學家長來找，說大寶對生怎麼怎麼冷漠，不搭理人家丫頭，把人孩子氣哭啦，什麼什麼的。

二寶則跟他哥完全相反，一大堆家長找來聊天的話題，都是說小孩兒在一塊兒玩得好，兩家可以多多走啥的。

小寶呢倒是沒家長找，換老師找了，說這孩子在學校，一天對啥都好奇興趣，就是唯獨對學習不怎麼上心。

三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穩坐上中下游三個寶座。

“媽媽，你回來啦！”

劉云正頭疼著呢，仨兒子跟著吳媽一塊兒回來了，小寶一嗓子嚎出來，老爺子手里茶杯晃了晃，人都嚇神了。

再一看，兄弟仨手里多多都幫吳媽拎著菜，劉云稍顯欣，至還算懂事兒。

哪想剛欣完，就看見陸二寶幫著吳媽把菜放廚房，然后手掌一攤：“，一人2分錢。”

“好好好，這就給你們。” 吳媽樂呵呵的從劉云給的小錢包里給他們仨兄弟一人2分錢。

劉云：“......”

這還沒完。

二寶把錢揣回口袋，眼睛又盯著老爺子打主意。

老爺子中午有睡午覺的習慣，剛才和劉云說半天，這會兒都已經犯困了，雖說給小寶一嗓子嚎清醒，但眼皮也難耷拉著。

二寶：“太爺爺，您該睡午覺啦！我給您扇風！”

“扇吧~”老爺子眼皮掀了掀，在沙發上配合的躺下，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二寶，那不是有風扇嗎？” 劉云皺眉，不知道二兒子又在作什麼妖。

“媽媽，風扇吹多了不好。”陸二寶眼睛眨了眨，轉過就把風扇頭拔了，然后“心”的給老爺子制造人力風。

“吳媽，二寶他們幾個又干啥呢？” 到廚房幫著吳媽一塊兒做晚飯，劉云不放心往客廳瞅了一眼。

三兄弟圍在老爺子邊流給扇風，跟堵墻似的，自然風都擋完了，顯然沒電風扇吹著舒坦。

“二寶帶大寶小寶賺錢呢，見天兒的在家里找活干，給老爺子扇風腰捶，那都是要算錢的，1錢一天，跑另外算，要是包月，還送3次免費跑的機會。”

老爺子豪橫的，直接來了個包年服務！

“......”

劉云聽完，角直。

覺得自己這才幾天沒在家，仨小子是想一出是一出。

幫家里長輩干點活，還要開始收費了，為了賺那點錢，連風扇都不讓老爺子吹，睡個覺出一汗。

吳媽看劉云好像有點生氣，忙又幫著二寶幾個說好話：“你別看二寶小，這孩子鬼主意多著呢，老爺子都說比長征小時候還機靈。你不是不讓家里再額外給他們零花錢嗎，人就自己想法子賺，不幫家里干活，人還帶著大寶、小寶上大院收破爛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錢呢，一次也能賺個一兩的，可有主意了。”

只要一說起大寶幾個，吳媽總是有嘮叨不完的話，臉上笑容也沒下去過。

大寶他們真是見過最可人疼的孩子了，一天活潑得有用完的勁兒，在外邊鬧騰一天不夠，回家還閑不住，有時候熱鬧慣了，哥仨一上學，家里靜悄悄的，和老爺子都還有點不適應呢。

“......”

好嘛，家里吳媽和老爺子，是最慣著三胞胎的，劉云不指從他們這里糾正了，只等晚上回了房間。

三兄弟洗完澡，只穿著小衩迫不及待躺床上，把嘎吱作響的電風扇一開，出圓鼓鼓的肚子，就朝劉云催：“媽媽，快點，幾天可以講故事了。”

三兄弟從小聽劉云講故事的這個習慣，這麼多年一直沒變。

只是現在能聽的機會了，只有等劉云放假回家的那天，才能聽上。

而且劉云講的故事還不是那種一次的，是很漫長那種能吊著人胃口的，比如什麼小矮人國的王子得了森林魔法，穿上用樹皮做的裳變巨人后，去巨人王國尋找寶藏鑰匙的故事。

這當然是劉云胡編造的，但三兄弟卻聽得非常迷，上次正聽到關鍵呢，這會兒就著急等待著半小時的晚間故事。

然而，劉云今天卻不打算再給他們講什麼故事，只把風扇調小了點，叮囑他們不能對著頭和肚子吹，就準備離開。

“媽媽，今天為啥不講故事啦！” 大寶看見媽媽要走，立馬跳下床堵在門口。

二寶和小寶也不依不饒。

“嗯......”劉云故作思考了幾秒，說道：“以后你們聽故事要收費了。”

“啊？”小寶沒明白。

劉云就耐心給他們解釋：“以后你們要想聽故事呢，就要付錢，不付錢媽媽就不講了。”

“為啥啊？”小寶依舊沒懂。

二寶也著急了：“媽媽，為啥要收費，你不是一直都在給我們講嗎？”

劉云反問： “你們在家干活都可以收費，媽媽講故事為什麼不能收費？以前不收費，是因為你們還小啊，現在你們自己都能賺錢了，當然要收費。”

“媽媽，你這樣不好。”大寶拽著媽媽袖子，心有點失落。

三兄弟此時都差不多一個表。

“怎麼不好了？”劉云裝不懂，“這跟你們給太爺爺捶收費，不是一個道理嗎？”

這話把三兄弟都問住了。

哪兒不好呢，他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談錢傷唄。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找太爺爺要錢。” 大寶琢磨了會兒，很快反應過來，媽媽這是教訓他們呢！

“為什麼不應該？” 劉云坐在床上，臉上沒什麼表。

三兄弟穿著小短，老老實實站一排，小眼神都怯怯的，尤其陸二寶，心虛的都不敢看媽媽眼睛，畢竟賺錢這點子，是他攛掇哥哥和弟弟一塊兒干的啊，他就怕媽媽生氣。

大寶倒是不怕媽媽生氣，直膛回答媽媽的問題：“太爺爺疼我們，我們給他按，還要收費，太爺爺心里肯定傷心了。媽媽，你剛才也讓我們也傷心了。”

劉云：“那媽媽跟你說對不起。”

大寶：“那我明天就跟太爺爺還有吳道歉，我把錢還給太爺爺，以后干活不收錢。”

劉云滿意點點頭，目又轉向二寶和小寶。

小寶立馬舉手表態：“媽媽，我也知道錯了，我以后主幫家里跑，絕對不要錢。”

“那我以后給你們講故事，也肯定不收費。”

就剩下一個陸二寶，看媽媽目掃過來，他抿了抿，“媽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為什麼錯了？”

“是我出的主意，我不該帶哥哥弟弟賺家里錢，給太爺爺他們按是應該的。” 二寶認錯態度也很誠懇。

三兄弟知錯就改的態度很積極，就看實際行怎麼樣，劉云也沒有一個勁兒揪住不放，口頭教育再多，還不如到時候實際演練來得印象深刻，實在不行，還有竹筍炒等著。

“二寶啊，你告訴媽媽，你這次又是為什麼想賺錢來了？”

劉云給三兄弟的零花錢，已經不算了，每年還會漲一點，怎麼用劉云也從來不管，頂多就是要求他們記個賬。

偶爾才會翻看下三兄弟的小賬本，大寶基本都是買小人書和玩，二寶給同學買汽水兒糖果啥的，小寶則全是零食。

“珠珠要過生日了，我想自己賺錢送一個生日禮，就商店里那種蝴蝶發卡。”

“珠珠又是誰？”劉云太突突的疼，“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小麗嗎？”

之前還一塊兒放風箏，給人買汽水來著，這又換了一個？

“媽，小麗跟二哥鬧掰啦，找二哥抄作業，二哥不給抄，他倆現在不是朋友啦，珠珠才是。”陸小寶總在關鍵時候湊個熱鬧，把二寶賣得一干二凈。

“......”

大寶還在旁邊振振有詞，表示特別能理解弟弟：“抄作業本來就不對，那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做，真笨！”

“......”

鬧騰的一晚上，三兄弟最后還是沒能聽到劉云講的故事，都爭先恐后的拉拉給劉云說學校的事，越說越起勁兒，最后還相互拆臺開了，兄弟的小船是說翻就翻。

大寶嫌棄小寶笨，講個題總是半天才轉過彎來，還轉頭就忘，有時候能氣死個人。

小寶吃醋二哥下課總帶著別人玩，甚至最后一塊餅干給那個珠珠都不給自己，而鬧別扭。

二寶呢，又覺得大寶老發脾氣，還老吼他跟二寶，很不高興。

三兄弟是各嫌棄各的，可等劉云假模假樣說讓他們哥仨分開睡的時候，仨兄弟又不肯了，別別扭扭的，反正就是打架，也要一個屋子打的意思！

隔天睡一覺起來，劉云早飯沒吃，就得匆匆回學校上課。

而三胞胎吃了早飯，卻難得沒有吃完就溜，而是破天荒的把自己碗筷拿水池子那邊費勁兒拉的沖洗了，這給桌上剩下的人，都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以前都是不使喚不愿意，還手要錢的臭小子，這怎麼轉眼間就這麼懂事了？

老爺子還忍不住調侃：“二寶啊，這次又要多錢啊？”

“太爺爺，不要錢，以后我們吃的碗都自己洗干凈。”二寶干凈手，跑來太爺爺跟前，一臉真誠的道歉：“太爺爺，對不起，我以后天天給您捶，不要錢。”

二寶小寶也跟過來。

三兄弟不僅把這段時間從家里賺的幾塊錢上，還認認真真道歉，反省錯誤，把老爺子和吳媽，都搞得眼睛紅紅的。

“這個錢，你們收著，沒事的。二寶不是還要給同學買禮嗎？”老爺子年紀大了，啥也不想干，啥也不想管，就想疼著寵著自己曾孫，也不知道還能這樣寵幾年，所以對三胞胎，他真是一點嚴厲不起來。

跟以前教育兒子、孫子那完全是沒得比的態度。

“太爺爺，我們不要錢！”陸小寶到老爺子跟前，說道：“二哥要帶我們撿破爛賺錢，媽媽說這個是可以的，等以后我們賺錢了，給你零花錢！”

“......”老爺子角了。

這還不如他們在家里賺錢呢。

前段時間，三胞胎在大院里挨家挨戶敲門，找人要廢品破爛的時候，他都好幾天不好意思出門，就怕那些老朋友突然的關心。

連人門口執勤的戰士都好奇，怎麼老首長家的三胞胎出來撿破爛了？

只要是勤勞致富，劉云肯定是支持的，正好讓他們驗驗生活的拷打。

想要在七十年代末，靠撿破爛賺錢，三兄弟這個發財大計肯定是要落空的，又不是二十年后，撿堆廢銅爛鐵都能賣錢。

不過人生嘛，多嘗試總是好的。

三兄弟把這些天好不容易攢齊的一袋子破爛帶到廢品收購站，卻讓人3分錢就給打發了。

手里只有3分錢的陸二寶，想給好朋友買漂亮的小蝴蝶發卡肯定是不行了，最后還是纏著太爺爺給手工雕刻了一個木頭的小蝴蝶當生日禮。

劉云回學校以后，每天照舊是按部就班的搞學習。

而姚順六那邊，自從劉云說要自己開服裝店，他就跑羊城更勤快了，每次拿貨回來都是最20條往上直接出給別人，很快就把手里資金翻到了4萬多。

這時候的4萬多啥概念，姚順六不敢張揚，畢竟最近報紙刊登一個萬元戶都都已經能讓人討論好久了。

姚順六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手里錢多，而發愁的。

所以他趕年前，按照劉云吩咐，在京城二環看房子，想著趕把閑錢置換出去。

轉了差不多有個把月吧，才找到一滿足劉云要求的，鋪面位置好，面積夠大，房產沒有什麼糾紛，就是人要價有點高，一開口就要4萬2，還一分不肯。

姚順六拿不定注意，只好讓劉云自己過來看看，畢竟最后拍板還得劉云自己定。

4萬2在京城二環買一間面積還不小的鋪面，姚順六覺得貴，劉云卻覺得跟白菜價似的。

這要擱三十年后，二環的這麼一間鋪面，說也得在后邊多加三個零，還不一定能買著。

劉云去看了房，位置就在兩條街界，對面不遠還有一個供銷社吸引著客流，而且最讓小心臟撲通狂跳的是，這位置將來全部會拆遷，改建有名的商貿中心。

這還有啥好猶豫的，當然買啊！

“4萬2，我一分都不會的，你們要的話今天就可以去辦手續。” 男人瘦骨嶙峋，說話聲音帶著沙啞，一看也是這幾年過得不大好。

“大哥，那我先付個2000塊的訂金，然后得回家拿戶口本，再勞煩您跟我一塊兒去辦手續可以嗎？” 劉云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戶口本還在部隊大院房間屜里放著。

“你真要買？”男人愣了下，顯然沒料到劉云這麼干脆。

“買呀，只要大哥您誠心賣，我回家籌錢去啊。”劉云隨口胡謅。

男人蹙了蹙眉，又跟劉云確認了一遍：“4萬2，一分都不能。”

劉云裝模作樣猶豫了會兒，咬咬牙點頭，“行吧。”

男人見劉云點頭，臉上神一松，跟姚順六就在店鋪里等著。

劉云騎自行車回家飛快找到戶口本，然后又一口氣不停歇的趕回來。

白菜價撿到的未來商貿中心的鋪面，劉云不著急不行啊。

錢積極，男人配合辦手續也積極。

前后不過兩個鐘頭，劉云名下就擁有了第一間鋪面。

兜里揣著熱乎的一張紙，劉云按捺不住心激，不過面上卻還不怎麼顯。

男人揣著一口袋現金，也很淡定，只在鋪面跟前站了許久沒說話，偶爾傳來一陣陣難忍的咳嗽聲，消瘦單薄的影，倒是看得人有點不落忍。

姚順六還想上前關切兩句，劉云卻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人總要往前走的，以后日子都是越過越好，他們作為旁觀者，并不能真正意義上給到什麼幫助，有時候一兩句關切問候，給到的可能不是溫，而是又把過去撕開了一遍，讓人又沉湎了一回。

“這鋪面要重新裝修過吧？”姚順六還有點恍惚的看著幾乎掏空手里全部流資金買下的這間鋪面。

覺就像在做夢一下。

他現在兜里就剩下幾千塊了，這要擱一年前，他肯定覺得多得不得了，可現在居然還覺得得他心里有點不踏實。

“嗯，是要重新裝，得找兩個好一點的泥瓦工。” 劉云從口袋掏出紙筆，和姚順六一塊兒給鋪面量了面積，把重要數據都記小本上，打算回頭空了，自己簡單設計一下。

“那我這段時間去農村看看，那兒價格便宜。”

“只要手藝好就行，貴點無所謂，別工減料。”

就手里還剩的那點流資金，在七十年代末別說裝修一間鋪面，就是裝修十間都夠了，泥瓦工人也好找，這時候農村很多人都是靠這個找飯吃的，最難得其實是裝修材料。

劉云想一步到位，不想以后再折騰，在裝修上就得下點功夫。

地板、吊燈、門窗、玻璃這些，好多東西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有的可能還要批條，劉云暫時還想不到去哪兒弄需要的材料，就干脆放著，回頭問問陸長征。

鋪面買好了，劉云就得開始準備申請個戶營業執照的事了。

七九年下半年的開始，京城的個戶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劉云甚至看到了第一家私人飯館都明正大在小胡同開始營業了，早點鋪子更多，都是直接在家門口支個攤兒，還有汽車站、火車站，隨可見個戶攤販的影子。

之前人們賣喇叭還的，現在好些都把攤擺到人流多又顯眼的固定地方，當然偶爾也會有人過來驅趕，那他們就歇兩天又換個地方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