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終年》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那段時裡(2)

「是啊,」言很認真地扳起手指,給他數時間,「我從生下來,等了十三年才見到你,然後匆匆而別,七年後你才肯賞臉再次出現。這麼看來,沒有比我等得更辛苦的人了。以後如果有人不幸喜歡你,要破壞我們的,你一定要很嚴肅地告訴,先攢夠二十年,再來和你說這句話。」

言覺得自己臉皮真是厚比城牆,說完這話,低頭樂不可支地笑了會兒。額前的瀏海下來,從他這個角度看,只有凍得有些發白的,抿個明顯弧度。

把借條放到面前時,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言來說,父母是債,而對來說,父親又何嘗不是一輩子的債。雖然早年叛逆時也埋怨過的放任,不肯斷絕母子關係的懦弱,可到懂事後,卻越發明白。所以當老人家提出要父親回來過年,也沒有拒絕。

年三十那天,顧平生很難得陪著父親喝酒。

默默地給他數著杯數,踢了他足足四五次,也不管用。幸好啤酒的度數並不高,可就是這麼一杯接一杯地喝到十一點多,也嚇人的。

「喝水好不好?」言跪坐在床上,拿著杯子湊到他邊。

「今晚應該喝不下水了,」他啞然而笑,「沒關係,酒度數並不高,不用喝水稀釋。」

或許因為喝了酒,他的聲音有些微熏後的味道。

低低地,磁得人。

無可奈何,把玻璃杯放到一邊,用巾給他臉:「我聽說喝酒後不能洗澡,所以今晚就不要洗澡了,臉和手就好。」

深藍的巾,沿著他的額頭到臉頰,還有下顎。

的仔細,溫的像是對待個孩子,顧平生也就任由發揮氾濫的母。「把左手給我。」他看到這麼說,就把左手遞給了言剛才放下他的右手,那隻手已經就勢的臉:「顧太太已經二十一歲了。」

手指的眼睛、鼻梁,停在了上:「我你,言言。」

他聽不到,窗外此時正有著越來越熱烈的鞭炮聲。

年年都放,年年都有各家淘氣孩子的買了鞭炮焰火,屢不止。

這是他在北京過得第一個年,這裡是他的故鄉,可是他這個年卻過得這麼安靜。聽不到電視裡春節晚會的歡笑,聽不到那些煩人的來自各國領事館的賀電,甚至也聽不到窗外的鞭炮聲,安靜的春節。

即使有自己在邊,會不會偶爾覺得被隔絕呢?

太過吵鬧刺耳,聽得不住皺眉。

顧平生倒是微怔住:「怎麼了?」

「是鞭炮,外邊的鞭炮聲特別大,」言看到他一瞬的釋然,馬上就明白了他的誤解,「我也你,我更你,特別你,不可能上別人的那種……」

說到最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麻死了。」繼續拿巾給他手。

他看著富的臉,不停著的,恰好窗外猝然閃過了一道焰火。驟然的亮和面前的,都在悄然喚醒裡的酒分。

所有的覺,都在放大。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蠱,太直白。

言很快就有了覺,努示意他該睡覺了:「今天不行,絕對不行噢,明天還要早起去你外公家……」

「我知道,」他微微笑著,手卻悄然順著的腰下去,輕輕按著的尾椎骨,「昨天我拿到你複查的結果,這裡已經好了,以後在浴室時需要小心些,再摔就會很麻煩。」

手勁不輕不重,偏偏就是這麼個敏地方,弄得心猿意馬地:「會怎麼麻煩?」

「如果再摔,即使癒合也會留下很多後癥。比如雨天會疼,」他若有似無地笑著,彷彿在說醫囑,正經的一塌糊塗,「以後在床上活,也要避免太劇烈的作。」

好氣又好笑,扯開他的手:「這句話,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顧醫生。」

巾拿到浴室沖洗乾淨,隨便洗了個熱水澡,再回到臥室他已經快要睡著的樣子,只是走過去的時候,能看到他的眼睛在看著窗外。

震耳聾鞭炮聲中,掀開羽絨被,靠著他的子,陪他坐著看外邊越來越醒目的焰火。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從被子裡找尋他的手,然後握住,顧平生收回視線看:「還不睡?」

「我還想問你呢,你是不是一喝酒就神特別好?」言笑瞇瞇地,「平時這個時間,如果不是加班的話,你早就睡了。」

說話間,已經搭在他的上,舒舒服服地找了個睡姿。

「不要。」他好意提醒

不懷好意,刻意輕蹭著他的

顧平生輕易就捉住的腳踝,馬上乖乖靜下來,轉移開話題:「你為什麼特別喜歡藍?」剛才掛巾時候,終於發現浴室的所有東西,都是深深淺淺的藍,平時不覺得,真要留意起來才發現真是多的不能想像。

「從心理學來看,藍一般是憂鬱、心不穩定的表述,」顧平生用簡單的語言,做著自我剖析,「所以你可以發現blue的複數,blues就是憂鬱的意思。」

言只是笑,琢磨他的話:「太多的blue就是blues,複數的藍就是單數的憂傷,」這句話還真是說得牙酸,「再說下去,我們都要變文藝青年了。」

「這只是心理上的簡單分析,」顧平生也在笑,「真實的答案是,以前我母親特別喜歡用這個,從小到大習慣了,就始終沒有改。」

頷首,側摟住他,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好像老天真的開始眷顧了,那些未曾想過會解決的問題,都開始慢慢地解開。明天就要去他外公家,大年初一應該會見到很多人……

很多沒有見過,但未來都會是家人的人。

顧平生的外公家,只去過一次,還是在老人家不知道的況下。這次再去卻是鄭重其事的見長輩,言坐在顧平凡的車上,一路上都是張兮兮地,不停問平凡各種事,原因是顧平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問他今天會有誰在,他說不知道,我問他你家親戚多不多,他說也只見過幾個……我問他你外公喜歡什麼話題,他也說不知道……」言說著說著就鬱悶了,「平凡姐,你說我能不張嗎?我都張的跳車了。」

顧平凡聽得笑死了:「別張,他說的都是大實話,我家那些親戚都是逢年過節才來,可是他又不在國,當然不知道。我爺爺喜歡什麼?我在他邊從小到大,到高中畢業才離開,你問我就好了。」

「嗯,那你說,」言虛心請教,「是喜歡活潑的小孩,還是喜歡文靜的?」

「說不好,我甚至覺得他老人家什麼孩子都不喜歡,」顧平凡故意逗,看怔愣的神,馬上又安,「他喜歡善良的孩子,你要相信老人的眼睛,基本這個孩子外表什麼樣子都不重要,老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真正是什麼樣。」

善良?

還真是虛無縹緲的詞……

「他早年在文化局做,屬於比較嚴肅的那種人,習慣就好,」顧平凡回頭看了一眼,「沒關係,還有我和TK呢。TK不是在他邊長大的,我爺爺反倒最疼他,只不過平時上不說罷了。」

嗯了聲。

「不過我爺爺這幾年都在病著,神和心都不是很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倒是意外了,看顧平生:「你外公生病了?」

他頷首:「兩年前做的肝移植手,雖然功,但肝始終很高,沒停過析。」

言心有些沉下來,雖然不知道沒停過析代表什麼,可是是這兩個字,就知道肯定是很嚴重的事了。可是顧平生卻始終沒有告訴過

想問他,又不想當著顧平凡的面,最後只是悄悄地拉過他的手,在手心問他:why

寫完偏過頭去看著他。他似乎猜到一定會問,只是笑了笑,反手握住的手說:「回家再告訴你。」

頷首,沒再追問。

顧平生家裡的人看起來都很和氣,看到言後,還有兩個阿姨忙不迭笑著說紅包帶了,弄得反倒更不自在了。幸好顧平凡一個勁地替說話,說小孩第一次進門,千萬別太熱把人嚇壞了。

顧平生把留在一樓客廳裡,先一步上樓去看外公,卻遲遲沒有出來。言開始不覺得什麼,後來覺得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求助地看平凡。

雖然他們家人都非常和氣,可第一次來,還是希能在顧平生邊才踏實。

「快二十分鐘了?」平凡看了看錶,心領神會地笑了,「我上去看看。」

點點頭,兩隻手握著平凡媽媽遞來的蘆柑,繼續去回答那些熱的追問。從父母工作到家庭住址,所學專業,倒是真事無鉅細。

忽然,樓上傳來一聲撞擊的悶響,嚇得猛站起來。

平凡剛才走到樓梯中途,聽到這聲音也是嚇了一跳,口說了句壞了,忙往樓上跑。客廳的七八個人也大多站起來,變了臉,他的兩個伯伯也快步上了樓。

不敢貿然衝上去,只在原地怔怔立著,心莫名跳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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