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幾日，谷中相安無事。

比起前些日子一茬接著一茬的大事，馭妖谷平靜太多，大家好似又回到了往日的狀態。但平靜之下，卻難掩愈發張的態勢。

所有人都關注著馴服鮫人一事。

錦桑日日盯著林滄瀾，沒有找到解藥所在之地，但卻聽到了不谷中馭妖師們的言論。

大家都在討論著，馭妖谷谷主之位，怕是要落到紀云禾手中了。

唯獨紀云禾，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錦桑日日跑回來和說，大家都認為，最后馴服鮫人的一定是紀云禾，大家也都很篤定，如果紀云禾達了順德公主的第三個愿，那麼，林滄瀾勢必將谷主之位傳給。

“他們說得信誓旦旦，我都要相信了。”錦桑和紀云禾說，“你說，林滄瀾會不會信守承諾一次，當真將谷主之位傳給你？”

紀云禾笑錦桑：“他真傳給我了，他兒子怎麼辦？老狐貍就這一獨苗，他以后壽終正寢了，等著我馬上把他兒子送下去陪他嗎？”

錦桑有點愣：“你真要這樣做啊？”

紀云禾敲敲錦桑的腦袋：“你可醒醒吧。這事兒可不到我來做選擇。你好好幫我查查藥在哪里就行。”

“好吧。”

紀云禾并不關心谷中甚囂塵上的傳言，也不關心忽然沉寂下來的林昊青在謀劃什麼。

這些事便是心，也沒什麼用，在這要關頭，大家好像都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沒有人來折騰，倒樂得輕松，過上了“浮生得半日閑”的日子。

日日都去牢中見長意，先前在大殿上討到了林滄瀾的許可，在的時候，便可自由遣散其他馭妖師，給他們相挪出空間。

而紀云禾去見長意，也沒什麼要做的，把自己的茶搬了過去，用兩塊大石頭搭了個茶臺，在簡陋得有些過分的地牢里，和長意泡茶聊天。

沒人知道紀云禾在地牢里和長意做什麼，他們只知道護法日日拎著壺過來，又拎著壺回去，猜得過分的，以為紀云禾在給長意灌迷魂湯了。弄得那鮫人，沒被綁著，也不再像出谷時那般折騰。

紀云禾從錦桑口中聽到這個傳言，找了一日，拿著壺給長意倒了碗水，問他：“這是迷魂湯，你喝不喝？”

長意端著一碗剛燒開的水，皺了眉頭：“太燙了，不喝。”

紀云禾的笑聲從牢里傳到牢外：“長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真是很喜歡你的子。”

“沒說過，不過我能到。”

“到什麼？我對你的喜歡嗎？”

紀云禾本是開玩笑的一問，但長意端著開水的手卻是一抖，滾燙的水落在他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把碗放在桌上，了自己的子。

他才開始穿子，還是很不習慣這樣的裝扮，兩條也總是并在一起，是以這開水一灑，直接在子兩邊都暈開了。

紀云禾連忙用袖子去：“燙不燙？”

紀云禾一俯，長意有些愣神的往后面躲了一下。

“怎了麼？”紀云禾問他，“你的，還痛嗎？”

“不……”長意看著紀云禾，偏著頭，遲疑了一會兒。難得看到長意猶豫，紀云禾也有點不著頭腦，還在琢磨自己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便見長意有些糾結的問，“你喜歡我？”

這四個字一出，紀云禾也有點愣住。

這大尾魚……是跟較這個真呢……

“朋友間的喜歡。”紀云禾解釋道，“在意，關心。”

長意點點頭，表示明白：“你我之間，雖有朋友誼，但非男歡，言詞行為，還是注意些好。”長意正兒八經的看著紀云禾，說出這段話，又將紀云禾聽笑了。

“你這大……”頓了頓，笑容微微收斂了一些，轉而微嘆口氣，“你這子，到底是怎麼養的？明明淳樸如赤子，但偏偏又重一些莫名其妙的禮節。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在男大防一事上，比我可計較多了。”

“理當計較，我族一生只認一個伴，認定了便有生死與共之契約，永深淵之神的凝視。不可誤己，也不可誤人。”

一生只伴一人，也難怪這麼慎重了。

“你們可真是一個專一的種族。”

不僅專一，而且真誠，不屈，永遠向著自己本心而活。

他們活的樣子，真是閃耀得讓紀云禾自慚形穢。

“真羨慕你們鮫人，把我們人類在書中歌頌的品德，都活在了上。”

“人類為什麼不能這樣活？”

紀云禾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有很多答案吧。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人類要的……太多了。”紀云禾倒了一杯茶，“不聊我的世界了，你已經窺見一二了。”紀云禾看向長意，“你們鮫人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很安靜。”長意說，“在海里，大家都不說話。”

“你們吃什麼？”

“都吃。”

這個回答有點嚇到紀云禾：“都吃？”上下打量了長意一眼，在印象中，長意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原來他在海里還是一個深海大霸王嗎……

欺凌小魚小蝦……

“海藻，貝類，其他的魚。不吃同族。”

“那你最喜歡吃什麼？”

“貝類。很。”

嗯，紀云禾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看起來甚至有點寡淡的鮫人，一瞬間變得腥了起來。

“那你們睡哪兒呢？”

“每個鮫人喜歡休息的地方不一樣。”長意喝了口茶，“我喜歡吃了大蚌之后，睡在它們的殼里。”

紀云禾咽了口唾沫：“貝類做錯了什麼？”

讓你給欺負得……連吃帶睡……

長意指了指大石頭上，紀云禾拿來的烤：“它也什麼都沒做錯。只是好吃而已。”

懷璧其罪……

紀云禾瞥了瞥，扯了一只翅膀下來：“如果有機會，真想去你們海底看看。那里是不是一片漆黑？”

“我的大蚌里有一顆大珍珠，自己會發，能照亮你邊所有的東西。”

“多大？”

“和你人差不多大。”

紀云禾震驚：“那你住的蚌有多大？”

長意仰頭看了看牢籠：“比這里大。”

紀云禾沉默了許久，搖頭慨：“你們鮫人……怕不是什麼深海怪吧……不吃掉比房子還大的一個蚌，還睡在里面……用人家辛辛苦苦孵出來的大珍珠照明……如此細數而來，人類做事還是很講道理了。”

長意想了想，認真的和紀云禾道：“我不騙它們，看著大蚌，一開始就是沒打算讓它們活下去。其他的，也是盡其用罷了。我們不喜奢靡浪費。”

專一而真誠的鮫人一族，連吃了別人，也是專一而真誠的。

紀云禾點點頭：“你說得讓我更想去海底走走了。”

“嗯，有機會帶你去。”

紀云禾點頭應好，但一低頭，看見長意穿上了子的雙，隨即又沉默下來，沒再多言。

或許，……并不該和他聊，關于大海的故事……

紀云禾嘆了口氣，握住茶杯，剛想再喝一口，忽然間，心口一，劇烈的疼痛自心口鉆出。一愣，立即捂住心口。

“怎麼了？”

紀云禾沒有回答長意，了口氣，額上已經有冷汗淌下。

劇痛提醒著，在這麼多日的悠閑中，險些忘了，這個月又到了該吃解藥的日子，而這個月的藥，林滄瀾并沒有讓卿舒，給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