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意在屋中打坐，恢復息，紀云禾守了他片刻，隨后在他周畫了個結界，以防有意外之打擾到他。

紀云禾離開了側殿，一出門，不出意外的，在側殿的階梯之下看到了還未離開的林昊青。

寂靜的夜里，兩人相見，再不復劍拔弩張。

他們做過對手，所以，或許這世上，他們是最能揣測對方心思的人。從林昊青的作和猶豫里，紀云禾便猜到了讓他言又止的事，可能是什麼。

笑了笑，神泰然：“邊走邊說吧。”紀云禾走下階梯，“我雖然給長意畫了結界，阻礙了他的五，但也不知道鮫人的耳聰明目能不能聽見咱們的談話。”

林昊青沉默的轉頭，在前面領路，一路無言，直至都快走出馭妖臺了，林昊青才道：“我有殺順德的方法。”

“嗯。”紀云禾沒有到任何意外，“要我做什麼？”

林昊青頓了頓：“獻祭。”

這兩字一出，紀云禾怔愣了片刻，隨后不由一聲嗤笑，微帶三分揶揄的笑看林昊青：“你和你老爹，到底研制的是個什麼邪？竟然還要用到獻祭？”

“比喻而已。”林昊青沒有被紀云禾的玩笑逗樂，他神依舊凝肅，“要殺順德，需要你的命。”

紀云禾默了片刻，垂頭一笑，“你剛才在房間里沒說，我便猜到了。”語調平靜，在經歷過這麼多世間事后，這些似乎已經不足以挑的緒，抬頭盯住林昊青的雙眸，問道，“要我怎麼做？”

“要把拉你的當中。”林昊青肅容道，“順德現在皮囊已破，沒有實，難以捕捉，更別說毀滅。而這世上，唯有你，與擁有同樣的質，可將納之中。”

“納我的……”紀云禾是想了想，就有些排斥，“我可真是一點也不想和有任何接。”眸微涼，“不過，若能殺了，到也不錯。”抬頭，“然后呢？”

“我曾聽聞，北境城外雪山之上，有海外仙島雷火一脈的熔巖。”

北境城眾人合力抵熔巖的一幕還歷歷在目，紀云禾點了點頭，抬頭一，雖然在夜之下，但圍著北境城的那一圈熔巖凝的黑平臺還在月中清晰可見。

“這些便是雷火巖漿凝做的巖石……”紀云禾忽然領會過來林昊青的意思，“雷火巖漿可灼萬。”

林昊青點頭：“順德吸食的青鸞與大國師之力，皆屬木，你的，還有雷火巖漿正好與相克。”

紀云禾眸亮了起來，不用林昊青再提點，便想通了這個計劃的所有節點：“將順德來北境，邊界已的結界可削弱三分，以我為容，將吸納其中，我之中的狐火之力也可克三分，只要我帶著跳雷火巖漿之中，便難逃一劫。”

“唯一需要確認的，是雪山之上的熔巖還在何。”

“還在。此前空明派人確認過，雪山之上，尚有十丈方圓的熔巖之口不停翻涌巖漿。只是……”紀云禾也開始沉思：“先前我曾以人類之亡，而后以妖怪之復蘇。順德會不會也有兩條命？”

林昊青搖頭：“的軀已毀，而今只是一團力量留存于世，只要在巖漿中的時間足夠久，必會被灼燒得一干二凈。”

“我帶著順德跳雷火熔巖之后，需得有人守住熔巖出口。”紀云禾道，“未免我消亡之后，趁機逃出。”

紀云禾看著林昊青。

林昊青垂下眼瞳：“雷火熔巖可灼萬，唯有鮫人的冰系法，方可封住它。”

聞言，談及自己生死也面不改的紀云禾臉上的神倏爾僵住了。

默了片刻，忽覺荒唐的一勾角：“難怪剛才你不說。”

鮫人長，這世上，恐怕沒有人不知道他的長。

他而今終于度過了他的生死劫數，再清醒過來，面對這個人世。紀云禾卻要告訴他——“來，長意，殺了我。”

紀云禾仰頭，看向天上的朗朗明月。

月和，在猶如給北境披上了一層銀霜，極遠極卻也極薄涼：

“你可真是殘忍，怎能如此狠心對他……”

紀云禾問的不是林昊青，而是天地上蒼。

但天地無聲，并未給予任何回答。唯有從南方吹來的徐徐暖風，輕紀云禾的臉龐與鬢發。

林昊青靜默的看著紀云禾的側臉，其實他知道，這天地不仁，何止是對鮫人考驗頗多，它對紀云禾，也未曾施舍多憐憫。

月靜謐，可聞蟲鳴，半晌之后，紀云禾轉過去：“我說了，對長意再無瞞。這件事，我會與他說。”

“紀云禾。”在紀云禾邁步走了些許距離之后，林昊青倏爾揚聲喚住了，“或許，還有別的選擇。”

紀云禾轉頭看他。

林昊青道：“以你與長意之力，帶著友人，前往海外仙島，避過這場風波，也可安然百年。”

紀云禾笑了笑，對林昊青擺手離開，微帶涼薄的空氣中，只留下平靜的嗓音：

“沒有這個選項。”

……

“不可以。”

燭火下，側殿中，紀云禾殺掉順德的方法告訴長意后，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在紀云禾的意料之中。但真的從長意口中聽到這麼果斷的回答，的心十分復雜：“長意……”

“不行。”長意冰藍的眼瞳盯著紀云禾，他的聲音，還因為冰封而有些沙啞，但態度十分的堅決：“這個方法，行不通。”

“這是殺掉順德，唯一的辦法。”

“沒有嘗試過其他辦法前，這不是唯一的辦法。”

紀云禾沉默下來，垂下眼眸，握住長意的雙手。長意卻近乎有些賭氣的將手了回去，他轉過頭，不看紀云禾，啞聲繼續說著：“明日，我且與林昊青親自談。”

紀云禾看著自己落空的雙手，頗為無奈的一笑：“你親自與他談，他也給不出你別的辦法。”

長意袖中的手握拳。

“大尾魚……”紀云禾了鞋，也坐上床榻，歪著腦袋，想讓對上長意的目。長意不看。紀云禾歪著腦袋，像小孩一樣，帶著些稚的去追尋長意的目：“大尾魚……”

紀云禾本意是想將長意逗笑，但這話題實在讓長意笑不出來。

長意躲了兩次，終于忍無可忍，一抬眼，對上紀云禾的眼神。

他神嚴肅，反到讓紀云禾怔住。乖乖跪坐在長意面前，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的將長意著。

難得的，面對這樣的紀云禾，長意沒有笑也沒有心，他依舊神嚴肅，聲沉凝：“紀云禾，這件事在我這里，沒有商量的余地。”他道，“我失去過你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這話很強，但卻讓紀云禾眸一。

這話的背后，不僅是長意的反對，堅持，還有他的溫和深。

紀云禾知道，如果這時他們換角度，或許也會像長意一樣強，不管他用什麼態度和語氣，紀云禾或許也只有嚴肅拒絕，然后想盡其他所有的辦法。

因為……對他們來說，對方，遠比自己要重要。

但總有什麼東西，在生命之中重要過一切。

這是他們為什麼現在活在這世上，以后繼續活在這世上，甚至是在這世上死去的意義……

無關個人，無關他人，而是更模糊的，更遙遠的，堪稱信念的東西。

“長意。”紀云禾到底還是將手放在了長意的手背上，“我們一起去想盡其他的辦法，如果，我是說如果。”紀云禾目灼灼的盯著長意，在眼中，火跳躍，的堅持，并不比長意弱，握長意的手：

“如果真的走到迫不得已的那一步，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我，封住熔巖的出口。”

藍的眼瞳之中似有微閃，長意默了片刻，他盯著紀云禾，張開那漂亮得過分的，一字一句道：“我不會。”

他的眼瞳里，映著的全是紀云禾的影。

“紀云禾，你聽清楚，我不會。”他道，“北境是因你而建，我也是因你而醒，這人世本與我無關，我來這個人世，不是為了其他人其他事，而是為了你。所以，就算人世覆滅，我也絕不獻祭你。”

紀云禾想勾角，假作輕松的調侃他，但角幾次抖，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只帶著三分無奈道：“你這鮫人真倔。”

“對，我說到做到。”

“可或許你不知道，我也很倔。”紀云禾道，“我之前說，對你不再瞞，所以我會告訴你我心的所有決定，這事，若退無可退，必行到那一步，我就回走到那一步。”

長意將手從紀云禾手中出。

“我不會幫你。”

紀云禾默了片刻，只得無奈一聲嘆息：“我懂你的堅持。所以我們先想盡其他一切的辦法。”下了床榻，穿上鞋，“今晚咱們便算是吵了架了吧，我去外面睡，你好好調息。”

紀云禾說著，邁步便往外面走，長意倏爾轉過頭，他眉頭一皺，手便將紀云禾抓住了。

紀云禾也沒料到，這時候長意還會拉住的手。回頭，看著一臉不高興的長意。

“吵架了，也不許去外面睡。”

這倒弄得紀云禾有些啼笑皆非了：“那我們坐一起，干瞪眼嗎？”

“坐一起，我調息。你在里面睡。”

他手一用力，將紀云禾拉在床榻上坐下，隨后生著悶氣的閉上了眼。

紀云禾著長意，看了半晌，才假裝生氣的說道：“你怎麼鮫人怎麼是這麼可的妖怪！”

長意沒理。紀云禾終于繃不住臉上的假怒，笑了一聲，翻到了床榻側：“睡了。”

如此說著，背過去，眼睛卻沒有閉上，臉上的笑意去之后，心底也只剩下一聲淺淺的嘆息：

“抱歉，長意。”

聲音猶如氣音，又輕又小，但背對著紀云禾打坐的長意還是聽見了。他藍的眼瞳再次睜開，雙眼失了焦距的看著面前的地面。

他角了，最后還是選擇什麼都沒說，繼續閉上眼眸，打坐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