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該說什麼？

該勸皇上不應該這麼做？或者，勸他事緩則圓，這事兒得徐徐著辦。又或者，象那些烈賢婦傳中說的那樣，玩命的裝賢惠，讓皇上千萬別委屈著自己。為帝王就應該廣置后宮，延綿子嗣……

那樣的話不會說，說了皇上也不會信，就不是會說那種話的人。

這事兒可不易，雖然許多人會因此歡騰雀躍，可也有許多人會拼命反對抵制。而那些會雀躍的人離皇上太遠了，會反對的人卻離的很近，近到皇上這一步邁出去會有多麼困難。

腦子里紛紛的，皇上也不出聲，握著的手，就這麼坐在那兒安靜的看著。

他的目那樣坦平和，顯然這不是一個沖之下做出的決定。

不不，皇上幾時沖過？

他要辦一件事，必定會將前前后后都考慮設想到，有竹才會真的著手去辦。就象當年明壽公主謀逆的事，謝寧事后想想，皇上究竟忍耐了多年，才終于將明壽公主一網擒，讓再也沒有翻的機會。

皇上要做的事總是有道理的。

就象這件事，皇上說不忍使人家骨

分離只為他一人悅己，也說后宮子孤苦度日愁怨積聚，甚至還說了選秀擾民傷財，常有吏借機上下其手，甚至曾害得人家破人亡，這也都是皇上不察的緣故。

他把條條利弊都說了，但唯獨把謝寧撇開了去，仿佛這件事和全無關系一樣。

“皇上對方夫人也是這樣說的嗎？”

皇上點了頭。

“夫人的意思呢？”

“夫人自然不反對。”

那些國泰民安賢孝節烈的大道理，謝寧都聽到了。可是看著皇上的時候，心里想的全不是那些。

他這樣做，是為了嗎？

開年之后皇上該辦的事多了，如果要講家國天下的大事，這一件怎麼也排不進去。講輕重緩急，這事兒也絕對不是應該考慮的。可皇上卻把這件事當了一件頭等要事來辦，不管找多堂皇的大道理，謝寧都能從里面品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不不，皇上辦這件事不是出于公理仁義，最起碼不全是。

有一個最重要的緣故他沒有說出來，也不能說出來。哪怕跟方夫人，他都沒有講實話。

而對著謝寧，他也不會說。

謝寧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皇上，但是在這件

事上，在這個時候，都明白，都知道。

是為了，或者說，是為著和孩子們。

這幾年謝寧的際遇堪稱青云直上，旁人看到了的專寵和榮耀，卻都忽略了在這份兒專寵下頭，謝寧遇著了多明槍暗箭，好幾次都可以說是險死還生。只是一個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又有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真是一點兒風險也冒不起了。

盡管每一次遇著這樣的事，皇上都毫不留的置了。可是老話說的好，哪有千日防賊的？防不勝防。

之前那是運氣好才沒有什麼大的閃失，可是以后呢？還是每次都等著出了事來亡羊補牢嗎？若真出了什麼不能挽回的事，那事后再怎麼后悔也來不及了。

可是謝寧再怎麼樣也沒想到皇上會為此做到這一步。

謝寧這句疑問在里含著沒有說出來，也不用說。

而以皇上的個，是絕不會說出“朕這麼做都是為了你”這樣的話。不僅不會說，他甚至完全把謝寧繞了過去，就象做這件事和全無關系一樣，就算對著方夫人他也是這麼說。

這些謝寧心里都明白。

往前挪了挪，靠進了皇上懷里，臉擱在他

的肩膀上，上面刺繡的金龍冰冷生，硌得臉有些刺，也一都不愿意。

“朕也沒有多想旁的。”皇上多此一舉的解釋：“就是覺得宮里放著那麼多心思各異的人，不踏實。朕在前朝就整日繃著，回到后宮來還得防備。”

這話也不是假話。

不止一次，皇上同謝寧坐在輦上，看著宮道兩旁黑黢黢的宮室殿閣時，那種覺格外強烈。世上只有邊這個人才是最親近的，而那些人……

那些人都是什麼人呢？他沒有那麼多的心力去關注，也毫不興趣。然而人不是件，不是給吃給穿給了住就能打發的，們不甘，們怨恨，求而不得的怨毒讓這些人都漸漸改變了，們在暗中伺伏窺探著，或許什麼時候就會從黑暗中竄出來擇人而噬。

謝寧兩手摟著皇上，摟得死死的，眼睛酸酸的發熱。

把臉那麼的在他上，眼淚一淌出來就被那沉沉的袍服給吸了去。

皇上能覺到這個擁抱中不同的含義。

怕是把所有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如果能夠有什麼辦法能讓兩個人變一個，只怕也會照辦。

“別哭……”皇上摟著，一手輕輕在背后順氣拍，就象在哄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別哭啊。”

旁的話他說不出來。

況且皇上打小就覺得，很多事說得再好聽也沒有用，關鍵還是要看如何做。他也知道子都想聽什麼，無非是一心一意，永不相負之類。

可是那樣的話……他委實是說不出。

“別哭，這件事真的不與你相關，朕也不會讓人把事歸罪到你上……”

不說這話還說，一說這個，謝寧的眼淚流的更兇。

“您說不會就不會了嗎？誰也不是傻子。”

到時候一個主的罵名是跑不了。百年千年之后，也不知道旁人會如何議論這個跋扈善妒的人。

可謝寧現在覺得，背這個名頭一點兒也不冤，心甘愿，哪怕后真有無數罵名也不在乎。

“皇上不會后悔嗎？”

“不會，你幾時見朕朝令夕改過？這件事，朕不是頭一天想，也絕不會后悔。”

謝寧仰起頭來，這會兒樣子可算不上面，頭發都了，眼睛的，鼻頭紅紅的，臉上還有一道被皇上的袍服出來的紅痕。

“那我也不后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