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明玉睡得很不安穩，一夜夢境，怪陸離。

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戰場外的林里。

城門前喊殺聲震天，眼看著就要攻破城門。二皇子從戰車上下來，騎著駿馬，對將士們振臂高呼，眾將士群激昂。

悄然拉開長弓，長箭嗖地劃破半空，中了二皇子。

二皇子瞬間斃命，摔落馬下，親兵們悲慟驚呼怒喊，城門外了一團……眾人皆以為是城中燕國的神箭手，一箭中了二皇子。

沒人想到，真正的刺客，藏在三百米外的林里。

迅速跳下樹，將手中弓箭扔進事先挖好的深坑。然后遠遁……

奇怪的是，不論跑得有多快有多遠，都跑不出那片林。甚至跑著跑著，就會跑進原來埋伏的地方。

滿額冷汗，越來越急切，心跳越來越快。

在無數次嘗試后，終于疲力盡，頹然倒在地上。不偏不巧，正伏在埋了弓箭的那一。

閉上眼睛，心跳劇烈。過了片刻，睜開眼，忽地發現邊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間有一個，氣息已絕，空的雙目直直對著。

竟是被一箭死的二皇子。

瞳孔驟然收，猛地翻而起，頭也不回地繼續逃。

跑得飛快，耳邊風聲呼呼。

后，死不瞑目的二皇子一直追著不放。聲音幽幽地飄進的耳中：“陸明玉，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不想聽，飛奔個不停。那個聲音，如魂跗骨。

陸明玉，你為何要殺我。

……

陸明玉猛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滿頭滿臉的冷汗，手心漉漉的，后背冷汗更是浸了中，在上，難至極。比這更難的，是蜂擁而來的悔恨和愧疚。

當初，真是被李昊迷昏了心竅，竟做了那麼一樁錯事。

如果不是，前世的二皇子不會死。大皇子已經戰亡，皇位本該是二皇子的……

李昊心積慮登上帝位，坐了三年龍椅，便舊疾復發一命歸西。比李昊多活了幾年，最后中毒亡。

其實也算蒼天有眼了。

低著頭，將頭深深埋進雙膝中。

男兒流不流淚。不是男兒，卻比男子還要剛。當年李昊負了，納了蘇貴妃進宮，心痛如割，也沒落過淚。

此時，一滴淚珠，從眼角悄然落。

不慣讓丫鬟值夜，閨房里只一個人。沒人看到此時的狼狽和悔恨。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敲了幾聲，綺云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五更天了。該起了。”

陸明玉平日都是五更天起，去練武場里打拳練劍一個時辰，再沐浴更吃早飯。這個習慣多年如一日。

綺云等了片刻，沒等來回應，心里有些奇怪。再次手敲了門。

如果小姐還沒應，就該直接推門而，醒小姐了。

“讓人備熱水，我要沐浴更。”這一回，門里有了回應。只是，小姐的聲音有些奇異的沙啞。

就像是哭過了一般。

這個念頭剛掠過腦海，綺云便覺得荒唐好笑。

誰能讓小姐落淚？

真是閑得發慌，胡思想。

……

陸明玉在寬大的木桶中待了小半個時辰。

溫熱的水將包圍，蒸騰的熱氣，稍稍驅走了心里的晦暗。也掩去了眼角邊的微紅。重新出現在綺云面前的，又是神奕奕的陸明玉。

“小姐還要去練武場嗎？”綺云隨口笑問。

陸明玉搖搖頭：“不去了。”

那種奇怪的覺又來了。

綺云看主子一眼，忍不住嘀咕道：“小姐這兩日總有些怪怪的。”

陸明玉扯了扯角，沒有多言。綺云也就不多了。

就在此刻，一個小丫鬟快步走了進來，恭敬地將手中帖子奉了上來：“小姐，沈小姐令人送了帖子來。”

閨中友，要相聚打發人說一聲就是了。

沈瀾卻喜歡親手做花箋，親自寫請帖，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帶著淡淡的花香和墨香，令人心愉悅。

春日漫漫，春景正佳。我去別院小住幾日，邀陸四小姐同往，共賞春。

陸明玉目一掠，沉重晦的心為之一松，角有了些笑意：“拿筆墨來，我也寫個回帖。”

心煩悶，去沈家別院小住幾日散散心也好。

陸明玉隨手取了一張白短箋，提筆落墨，寫下一個大大的“好”字。

綺云：“……”

陸明玉將回帖給了綺云：“令人立刻送去沈府，再為我收拾幾服。”

綺云應了一聲，接了帖子，忍不住小聲嘀咕：“瞧瞧沈小姐，這帖子寫得致優雅。小姐何不也細細寫一個？這樣的回帖拿到沈家，只怕沈小姐要笑破肚皮。”

陸明玉抿一笑，目中閃過一淘氣慧黠：“誰讓在我面前拽文了？就讓笑破肚皮才好。”

小姐終于展歡笑了。

綺云一顆心也落了地，笑著打趣幾句，便退了出去。打發丫鬟去沈府送信，自己忙碌著為主子收拾。

干凈利落的武服要帶上幾，春日賞景，新做的鮮亮的春裳也要帶上。再帶幾樣常用的首飾。沒到半個時辰，便準備妥當。

陸明玉帶上慣用的抱玉劍，又手去取弓箭。手一到牛角長弓，便如被開水燙到一般，微微一。

這副牛角長弓，也是陸臨暗中找了最好的工匠，用了最好的材料，耗費半年之功打制出來的。看著不起眼，實則堅韌可怕。

也唯有，才能拉開這副弓。

箭囊里的五十支箭，也是匠人以法打制，箭尖散發出幽幽寒。

就是用這副弓箭，殺了二皇子。

陸明玉目中閃過復雜的緒，深深呼出一口氣，將手了回來。

轉頭，吩咐綺云：“去練武場，取一副普通的弓箭來。”頓了頓又道：“將這副牛角長弓收起來，別再拿出來了。”

綺云一怔，想說話，看著陸明玉驟然沉凝的眉眼，便什麼也說不出口了，低聲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