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孟家軍的軍營里，士兵們已經起穿，進了校武場訓練。

廣平侯為孟家軍主將，領兵多年，在軍中極有威。練兵也頗為嚴格。每日五更天起，和士兵們一同進校武場跑步練拳。

廣平侯不能出軍營，卻時時惦記京城形勢。

廣平侯夫人派來的親兵一到，廣平侯心里驟然一跳，立刻從親兵手中接了信，拆開一看，面霍然一沉。

他沒心再練拳，拿著信回了軍帳，只留了一個心腹親兵在帳中。

廣平侯坐在椅子上，將信又慢慢看了一遍，面晴不定。

心腹親兵低聲道：“侯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廣平侯略一點頭，卻未出聲。

心腹親兵也就不吭聲了。

廣平侯站起來，在軍帳里來回踱步。眉頭擰了川字。顯然是為了某件極重要的事憂慮煩心。

就這麼來回轉悠，整整走了小半個時辰。親兵的眼都快看花了。

廣平侯終于下定決心，停下了腳步，將親兵了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親兵聽了之后，面微變，大著膽子說道：“侯爺，這可不是等閑小事。萬一不，日后被皇上追究……”

那可是一樁重罪！

廣平侯立過再多的功勞，也不住皇上雷霆萬鈞的怒火。說不定是要掉腦袋的。

廣平侯扯角，臉上沒有半點笑意，目沉：“照我的吩咐，傳令下去。”

親兵只得領命退下。

軍帳里就剩廣平侯一個人。

廣平侯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目愈發冷。

永嘉帝患了卒中，只能躺在龍榻上。這一段時日，唯有喬閣老和姚尚書面過圣。其余臣子，本見不到永嘉帝。

一個連金鑾殿龍椅都坐不了的人，如何配做一朝天子？

不管永嘉帝不愿，都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等太子歸京，讓位于太子。很快，大魏天下就要易主，眾臣就要跪拜太子……

呵！

他心中當然不服！

想他孟暉，自年時追隨李垣打天下。殺過的人，比李景吃過的米都多。打過的勝仗，更是數不勝數。

他可以對著李垣低頭誠服，李景一個臭未干的頭小子，憑什麼凌駕他之上？就憑他是太子嗎？

哼！

廣平侯目中閃過寒意，用力一握右拳。

……

京城共有四大軍營，衛軍就在皇城里。孟家軍滎軍趙家軍，分別在京郊的三側，方位各自不同。滎軍和孟家軍的軍營，約莫隔了百余里，騎快馬也得三四個時辰。

孟家軍軍營里的靜，傳到滎軍軍營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

鄭重一臉凝重，匆匆進了陸臨的軍帳：“將軍，末將有要事回稟。”

陸臨正召集軍中武將們議事。鄭重連通報都來不及，就這麼闖了進來。可見定是有急的事發生了。

陸臨心里一沉，先示意參將校尉們退下。

軍帳里很快就剩翁婿兩人。

鄭重迫不及待地低聲稟報：“岳父，大事不好了。暗哨傳來消息，廣平侯今日忽然點了兩千親兵，出了軍營。現在應該已經進城門了！”

什麼？

陸臨眼睛迸出寒：“皇后娘娘有旨，武將們無宣召不得離開軍營。廣平侯公然違抗娘娘旨意，領著親兵進京城。他是想做什麼？”

宮中有衛軍重重鎮守，梁大將軍親自守在文華殿。區區三千親兵，本掀不起風浪來。

只是，廣平侯違抗旨，領兵出軍營，總不會是無端閑轉一圈。

鄭重擰了眉頭，低聲道：“這個我也一時想不清楚。不過，以我看來，廣平侯定然有所圖謀。”

陸臨手一捋短須，很快下了決定：“鄭重，你立刻去點三千人。我親自領他們出軍營。”

傳遞消息中間有個時間差。廣平侯現在已經進了城門，要做什麼，想攔也來不及了。此時帶兵進京，是為了以防萬一，能及時出手。

三千士兵，不算太多，也絕不算，足以應付突發的意外了。

滎軍共十萬，被陸非帶了五萬去江南。軍營還剩五萬。都帶出軍營，和起兵謀反沒什麼兩樣。帶三千士兵離開軍營，同樣犯了忌諱。不過，到了圣前，總有自辯清白的余地。

廣平侯點兩千士兵出軍營，也是同樣的道理。

鄭重不假思索地應下：“是，我這就去點兵。”頓了頓，又低聲道：“岳父，還是我領兵出軍營吧！就是出了什麼事，皇上降罪于我，不會牽連到岳父上。”

陸臨卻道：“廣平侯親自出馬，此事非同小可。你職低，資歷淺，到了廣平侯那個老狐貍面前，本不頂用。行了，什麼都不必說了，快些去點兵，我立刻就走！”

鄭重只得退了出去。

陸臨迅速換上甲，將長刀拭得雪亮。

半個時辰后，三千滎軍騎著馬出了軍營。駿馬奔馳，揚起漫天塵土。陸臨面如寒冰，凜冽人。

……

天漸暗，宗人府四懸起了風燈，數百侍衛四巡邏，氣氛沉凝而冷肅。

問審了一整日的姚尚書，著額頭出了地牢。

閔侍郎和朱侍郎都是一臉晦氣。

東平郡王迎上前，低聲問道：“姚大人，今日三殿下可曾張口認罪？”

姚尚書苦笑著搖搖頭：“三皇子殿下意志堅韌，為我生平僅見。我等用盡了辦法，也沒能令他張口認罪。”

朱侍郎心里忿忿不服，忍不住低聲發起了牢：“既不能用刑，也不能問。諸般手段都用不出來。要是換了普通人，不出兩日，我就令他張口認罪了。”

刑部里擅長刑審的比比皆是。朱侍郎和閔侍郎也都是個中老手。奈何現在對上的份尊貴的皇子，不能用刑，折騰人的法子也不宜用。

這般輕飄飄的問審，也怪不得李昊能頂得住。

姚尚書瞪了朱侍郎一眼，朱侍郎悻悻地住了。

東平郡王正張口說話，一個侍衛神驚惶地沖了過來：“啟稟郡王，大事不好。廣平侯領人圍了宗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