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給顧安寶展示的，是一張非常陳舊的紙。

紙質泛黃，并且已經有些破損，仿佛多幾下就會碎掉似的。大約是考慮到這點，所以這張紙被封在一層薄薄的塑料里，就像給照片封上一樣。

“這是什麼呀，爺爺？”顧安寶拿著那張封在薄里的紙看了看，好多字已經模糊不清，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

“我們老陳家的地契，厲害吧？”陳老爺子得意的說道，又從木盒里拿出許多張相仿的紙，給顧安寶看，“還有好多！全是我們陳家的。”

“真的好多……”顧安寶拿著那些地契來回翻看，十分新奇，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古老的地契，“爺爺，這些……現在應該都算是古董了吧？”

“那當然，時代最早的還有清朝的陳家商票呢！”

“好厲害……”

陳老爺子驕傲的說：“所以呀，昱珩能有今天的就，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陳家世代經商，雖然中間斷了幾代，但是骨子里的優秀基因延續在每個子孫后代的上。”

顧安寶抬起頭問：“斷過代？哪一代斷了？”

陳老爺子語塞，神有些尷尬，當下沒好氣的回道：“你管得著嗎你！”

顧安寶：“……”好吧，知道斷在哪代了……

無語的放下手里的地契，問：“您好端端的干嘛讓他把木盒拿到醫院來啊？”

“你知道什麼。”陳老爺子嘟囔著，從木盒下面拿出一本薄厚中等的面抄，“我是想看這個。”

顧安寶眨了眨眼，問：“這又是什麼呀？”

陳老爺子一面戴上他的老花鏡，一面回道：“我家老太婆寫的日記。”

哇……

老人家的日記本耶……

顧安寶心里很是嘆。

陳老爺子說：“以前總念著想著要抱孫子，可惜走得太早，連昱珩的面也沒看到，我在日記本里放了許多昱珩的照片，說不定能看見。”

說著，舉起其中一張，對顧安寶說：“喏，你看，全是他小時候的照片。”

顧安寶眼睛一亮，“好可！”

照片上的陳昱珩只有一歲多點，小臉蛋胖乎乎的，萌得不行！

陳老爺子豪氣的道：“喜歡？送你了！”

“真噠？”顧安寶還真有些舍不得松手，因為實在是太可了啊！

“我有底片，全送給你都行……還有沒穿服的，你要不要？”陳老爺子又出一張老照片，在顧安寶眼前顯擺的晃了晃。

顧安寶聞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是陳昱珩小時候的照片……最后還是眼睛亮晶晶的點了點頭。

可是陳老爺子卻把照片收了回去，翹著白胡須道：“晚飯的時候你去食堂給我打一份鹵豬蹄，這張照片就歸你。”

“爺爺！醫生囑咐過了飲食一定要低鹽低脂！”顧安寶不同意。

陳老爺子不死心，晃著他孫子的照片，繼續威利：“半份，不然我絕食！每天青菜黃瓜豆芽菜，我是病人，又不是和尚！”

顧安寶：“菜里有啊！還有蛋啊！”

“哼！”陳老爺子把照片一收，眼睛一閉，不搭理了。

顧安寶頭疼……

“鹵豬蹄……半份還是有些多，三分之一份吧，不能再多了。”顧安寶無奈的妥協。

陳老爺子眉開眼笑，拿著照片遞過去，“給你了給你了，哈哈哈哈……”

顧安寶心說我才不是為了照片，我是怕您真跟我犟起來鬧絕食……

手接了照片，臉微微一僵。

怎麼會……

照片上是一對母子的合影，俞清嵐抱著兩歲左右的陳昱珩，只是……俞清嵐的臉被人用刮花了。

大約看出顧安寶臉不自然，陳老爺子說：“他媽媽改嫁到沈家那年，他才七歲，小孩子想不通也是正常的，有時候被別的小孩說媽媽不要他，心里有氣就拿照片撒火。”

想到那些日子，陳老爺子心里頗不是滋味，“他年紀小，氣卻很大，每次被人說，就去揍對方……等到念初中了，不隨便打人了，就算被人說是沒爹沒媽的孩子，也跟沒聽見一樣。”

顧安寶默然片刻，問：“那他爸爸……”

陳老爺子皺眉，似有些不想提。

沉默了好久，才說道：“跳樓，死了。那小子……是被我家老太婆慣壞了。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跟人家玩炒，玩得傾家產，妻離子散。”

老爺子沉重的嘆了口氣，“沒錢了回家就打老婆，把昱珩他媽媽打得鼻青臉腫，最后他媽媽沒有辦法，帶著昱珩躲到我這個老頭子家里來……唉，不說別的，就這事上，我們老陳家真的對不起。”

顧安寶心里像被人揪住的疼。

“那他媽媽……難道就不來看他了嗎？……”

陳老爺子漫不經心的瞟一眼，“嫁的可是沈家。別看現在陳家境況不錯，那是因為昱珩有出息。早些時候，陳家幾乎被昱珩他爸掏空了，除了老家的一棟破房子，什麼東西都被他賣了去炒，就是這木盒子里的東西也是我好不容易保住的。”老爺子說著，自嘲的笑了笑，“那個時候，我們陳家在沈家眼里，就是一個破落戶，你見過皇親國戚跟窮花子走親戚的嗎？”

顧安寶蹙著眉道：“可是好歹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不聞不問呢？”想象不出，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住院的時候，就算媽媽不好不能來看，也會一天好幾個電話打給。

陳老爺子只搖了搖頭，道：“也不容易。大家族，規矩多，帶著一個三歲的繼，走哪里都打眼得很，后來欣然那丫頭大了，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吵著鬧著要看哥哥，沈家的老太太才松了口，讓把昱珩接到沈家吃了一頓飯，就這樣見上一面，沈家老太太還疑心是教欣然故意這麼說的，幾個妯娌也沒上眼……其實，們本不用擔心，俞清嵐這個人，簡單得很，膽小，本分，基本上，你讓往東，絕不敢往西，你讓好好養繼，就真的……不會回頭看自己的兒子。”

說起往事，陳老爺子有些郁郁寡歡，捧起日記本，沖顧安寶揮了揮手，“行了，不說這些了，你別杵在我眼前，我要看日記了。”

顧安寶看出老人想要獨一會兒，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道：“那我出去了，您別看太長時間，有什麼事就按床邊的按鈴。”

“羅里吧嗦……回來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帶豬蹄。”

惆悵這樣也沒能忘記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