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RK大廈維修部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不知是因為張，還是疲憊，大顆的汗水不斷從艾斯臉上落。

終于，他停了下來，深深呼吸，然后重重吐出。

協助的技員紛紛結束了手里的工作——

“RCX傳連接完畢。”

“敏電阻調試完。”

“機械制系統連接完畢。”

“微控檢測完畢……”

完的人都看向艾斯，艾斯負責中樞控制系統，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最考驗技的部分。

艾斯卻遲遲沒有靜。

陳昱珩覺察到什麼，從位置上起，走過去。

“出了什麼問題？”他看向艾斯。

艾斯不敢看陳昱珩的眼睛，他艱難的吞咽了下，說道：“……是芯片……芯片出了點問題。”

此言一出，四下里的人都靜了……

芯片，主控著中樞系統的關鍵部件，是機人最重要的部分。如同一個人的心臟，如果心臟出了問題，四肢健全也無濟于事。

陳昱珩呆站了一會兒，道：“拿給我看看。”

早些年他和艾斯一樣是搞技的，只是后來公司規模越來越大，他才放下了技，轉而去學習商業金融和管理，所以對于機人的維修，他也懂一些。

艾斯用鑷子，小心翼翼將那片破損的芯片夾出來，放在玻璃托盤里，遞到陳昱珩面前，“撞的位置剛好是中樞區……芯片碎了……”

機人的芯片四四方方，大小類似手機電池，此刻碎了幾片，靜靜的躺在托盤里。

艾斯試探著說道：“要不然……我們換一枚芯片，這個型號的應該還有……”

換芯片麼……

陳昱珩看著托盤里的芯片，沒有說話。

機人的主控程式，載資料，記憶儲存，全部都在這枚芯片里。

如果換芯片的話，那還會是阮阮嗎……

“芯片不能換。”陳昱珩聲音沙啞的道。

艾斯仿佛預料到陳昱珩會這麼說，他的心充滿了無力。

到了這種地步，怎麼可能修得好……這枚小小的芯片，使用的是超微納米工藝技，里包含了100萬個神經元核，2.56億個突核，以及4096個神經突核，平集層的斷裂造億量級數據斷層，想要修復簡直比登天還難！

它不是塑料殼，能簡簡單單用膠水粘起來那麼簡單！

可是艾斯張了張，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因為，這些道理，難得陳昱珩不知道嗎？他也是技出，芯片修復有多困難，他很清楚！

“我需要去一趟芬蘭……”最終，艾斯垂下頭去，“芬蘭智能機械研究所有一位達奇教授，修復芯片，我需要他的協助。”

陳昱珩頷首，“讓莉莉給你訂機票，走之前把火星項目的工作接一下，我等你的消息。”

艾斯點點頭，轉告訴幾個技員可以下班回去了。

這些工作人員加班到夜里兩點，領導終于放人，本想歡呼一下，但是看陳昱珩臉不佳，幾人都乖覺的快速離開了維修工作室。

艾斯將作臺上的工簡單收拾了下，又看了看臺面上躺著的毫無反應的機人，猶豫的道：“芯片我會帶去芬蘭，阮阮……先放在維修室？”

陳昱珩輕輕搖頭，“你幫我把的皮層合上吧，我帶回家。”他想了想，說，“膽子小，萬一醒過來，在家的話不會那麼害怕。”

艾斯聽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他能明白……這世上即便有千千萬萬個機人，阮阮卻只有一個。

艾斯想起小時候，鎮上一位富裕的八旬婦人給自己的寵狗舉辦盛大的葬禮，不惜重金購買豪華墓地。人們嗤之以鼻，道：至于嗎？不就是一條狗嗎？

世人總是如此。

那時他還在孤兒院，只有七八歲，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位老寧愿把錢糟蹋在狗上，也不捐給孤兒院。

后來他才知道，這名老婦人沒有親人陪伴，子也從來不曾來看，寡居三十年中唯有這條狗相依為伴，寵狗去世后，老婦人只勉強活了兩年便去了。

艾斯沒有經歷過那種，卻也約明白些許，所以他說不出口：至于嗎，不就是一個機人嗎……

艾斯沉默的將機人口的金屬蓋合上，切開的皮層進行臨時的粘合，然后將服重新給穿上。只是服，因為車禍中猛烈的撞擊，撕破開裂，顯出幾分狼狽不堪。

“要換一件嗎？”他問。

“不用。”陳昱珩走近兩步，將阮阮抱起來，“我回家了再給換。”

他抱著阮阮轉，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背對著艾斯說道：“艾斯，今天謝謝你。”

艾斯愣了愣。

陳昱珩已經抱著阮阮離開維修室……

艾斯著大開的門，有些出神。

許久，吐出一口氣，扭臉看向桌上托盤里的芯片，暗暗想：雖然修復的可能微乎其微，也要去試試才行啊……就算最后會失敗，至，UＵ看書 www.uuｋanshu.com也能給陳昱珩接機人已經死掉的緩沖期。

……

陳昱珩帶著阮阮回到公寓，進門，開燈，機人nono慢悠悠的過來，從鞋柜里取出陳昱珩和阮阮的拖鞋。

陳昱珩換了拖鞋，將阮阮抱到沙發上放下。

nono也跟了過來，它的機械臂舉著阮阮的拖鞋，不明白為什麼今天的阮阮不換拖鞋。

陳昱珩拍了拍nono溜溜的金屬腦袋，“可以待機了，nono。”

nono乖乖的回去，放好拖鞋，回到了它的墻角充電位。

陳昱珩在沙發上靜靜坐了一會兒，起去了臥室，拿了阮阮平時穿的睡，幫換上。

放置在一旁的小挎包落，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隨之散開來。

手機，發卡，發圈，鉛筆，小畫本……

陳昱珩一樣一樣撿起來，重新放好。撿起小本子時，指腹輕輕，翻開來看。

畫本只有手掌那麼大，里面是空白的紙，容像是隨心筆記，有的地方記著菜譜，有的地方畫了涂。

他一頁一頁翻著，文字越來越，小漫畫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的，記錄著他們兩人間的點點滴滴……

翻到其中一頁，紙上畫著一只憨憨胖胖的浣熊，小爪子捧著蘋果。陳昱珩勾笑了笑，他記得那一晚，被浣熊嚇到，睡在了他的房間里……又翻一頁，后面卻沒有圖畫了，只寫了一排小字：陳昱珩太壞了！

陳昱珩看著那句話，不笑起來。

只是笑著笑著，那從心底翻涌而起的悲慟，愈發錐心刺骨……

愈發，悲涼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