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之城》第6節

仿佛充盈著一帶著旋律的妙氣息。這裏是如此靜謐祥和,好得簡直不應該是一個毒梟走私大佬的宅邸。

容太太正摟著一個胖墩墩的小男孩親熱地說著話,邊站著一個穿著舊式寬袖衫的婦人。

容太太見馮世真來了,指著那婦人說:“一早來不及介紹。這是咱們家大姨王氏,一貫幫我管家。你有什麽事,例如吩咐不下人,隻管去找就是。”

王氏本是容太太的陪嫁。容太太懷孕時,容定坤在外麵邂逅了一個書香閨秀,談起了。容太太有意把王氏給容定坤做妾,立刻有了孕,將那追求“唯一真”的閨秀給氣跑了。王氏隨後生了二小姐容芳樺,之後多年不得寵。

後來容太太所出的二爺夭折,王氏再度走馬上任,隔年又生了三爺。作為大房的心腹,又是姨太太中唯一一個生了兒子的,王氏在容家的地位僅在大太太之後。

王氏笑得十分溫和,對馮世真說:“都說馮先生學問極好。芳樺功課不比大姐好,還需要先生多多費心了。”

馮世真客客氣氣地回道:“二小姐聰明勤,即便沒有我教,也定能做出好學問的。”

王氏說:“家裏還有個二姨太太孫氏,有孕在,回娘家安胎去了。過些日子接回來,你就能見著。二姨太太原本讀過兩年中的,平素就看書寫詩,一定能和馮先生聊得起來。”

馮世真假裝什麽都聽不懂,依舊溫和地笑。

容家小爺剛滿六歲,在西小學讀預科,不是個省油的燈。他繼承了先烈前輩們的國主義神,前兩天在學校裏為著一支自來水筆勇揍了英國參讚的兒子,被學校趕回來停課思過。

馮世真看他了要先吃桌子上的點心,保姆怕他待會不吃飯,不給他拿,他就衝著保姆拳打腳踢。

“我就要吃!打死你!太太,快讓滾!”

“我的小祖宗,有客在呢,你這鬧什麽笑話?”容太太急忙把孩子抱住,取了塊蛋糕來喂他。

容芳林冷眼看著小弟胡鬧,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頭道:“大哥怎麽還不來?雲馳哥哥走了嗎?沒走請過來一起吃飯。”

“正說想來蹭頓飯,芳林妹子就下了帖子了。”

伍雲馳朗聲笑著,大步走進了餐廳,上前向容太太問好。

容大不慢地走在後麵,雙手抄在西口袋裏,目漫不經心地從馮世真上掃過,當是個立在窗下的花瓶一般。

容太太問他:“你見過馮小姐了?”

馮世真臉上掛著平靜的淺笑,向容嘉上。

容嘉上客氣而疏離地朝繼母點了點頭,“見過了。馮先生好生眼,之前我們在哪裏見過?”

話音一落,數道目齊刷刷地落在了馮世真和容嘉上的上。

伍雲馳手裏著一煙,似笑非笑地靠著個盆景架子站著,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馮世真聽到自己的心激烈跳的聲音,一層細細的汗泌了出來。

“你們以前就認識?”大姨太太好似聞到了屎香的狗,搖著尾湊了過來,“大爺才從重慶回上海,都沒怎麽出門,怎麽認識的馮小姐?”

馮世真看到了容大爺眼中的戲謔,仿佛明白了什麽,不慌不忙地笑了起來。

“我倒是沒印象呀。大爺這樣瓊枝玉樹的人,見過怎麽會不記得?我之前一直在子補習班教書,平日裏連男人都沒見幾個。也許大爺是去學校找朋友玩,看到我過?”

這下連容大太太都盯著容嘉上打量,“你去過子學校?對方是哪家的孩子?你爹可是不準你朋友的。”

容嘉上淩厲的目宛如一把刀,自馮世真臉上掃過。馮世真笑盈盈地和他對視,又憨厚又無辜。

伍雲馳險些笑出聲來,咳了一聲道:“是我去接我小妹,嘉上和我同路,也許見過。馮小姐這樣打扮的先生、職員,滿上海也不。我和嘉上難免覺得眼。”

容嘉上不置可否,默認了伍雲馳的說法。

容太太放下心來,慈地叮囑繼子道,“馮先生的英文和數學都極好的。今後好生跟著先生念書,當心你爹回來考你。”

容嘉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一副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富貴爺的作派。

馮世真一戰小勝,也不再追擊,偏過頭去饒有興致地看著伍雲馳掏出個銀口哨逗著三爺。

容芳林煩惱得要死,“別給他!他得了這玩意兒,咱們全家人就別想有片刻安寧了!”

“你姐姐不讓我給你呢。”伍雲馳收了哨子。

爺氣鼓鼓地瞪容芳林,被容芳林冷冷地掃了一眼。他顯然不敢同這個嫡出的大姐胡鬧,跑去容太太邊撒去了。

“都來齊了?那就開飯吧。”容太太慈小兒子的頭,招呼眾人坐下,自己坐在了首位。

容定坤說是人在閩南視察茶園。但是馮世真從孟緒安那裏知道,是容家運的一批煙土在半道上出了事,他親自去解決。

容定坤做買辦出,靠倒賣茶葉和煙草發家,如今開著一家極大的進出口行,和各國通商。他的運貨渠道極廣,於是後來兼顧片、稀土,甚至軍火。隻是這些事不符合他人前道貌岸然的形象,掩得極嚴,怕容家幾個小姐都不大清楚。

容家的豪宅大院,太太小姐們的華服珠寶,餐桌上盛的菜肴,甚至包括盛著飯菜的致的骨瓷碗碟,一半都靠那些煙土軍火換取回來。

馮世真記得去年冬天的清晨從學校回家,總能看到不凍死街頭的煙民。父親同說過,那些都是吸劣等大煙的人,煙土極毒,吸了後渾發熱,服睡街頭,極容易被凍死。

凍死的人會在太照找他們上前就被清走,丟棄在郊外的墳場裏,無聲地腐爛。上海的街頭依舊繁榮熙攘,人來人往,多數人並不知道,或是毫不關心自己走過的路上曾經發生過什麽。

這樣的況日複一日,直到冬去春來,再凍不死人。

大煙依舊一船一船地順著滾滾江水運進了上海,用木箱子裝著,打著容家或是其他幾家的封條,被送到各個角落。人們在煙榻上吞雲吐霧,醉生夢死,哪管他家國山河的興衰。時至今日,連為醫生的馮先生自己,都經不住傷病的折磨和破產的打擊,抱起了煙槍。

馮世真著男人指間升起的嫋嫋香煙,仿佛又看見了父親蜷子靠在床頭,沉醉地吐著薄霧的景。

伍雲馳將手裏的煙摁滅了,坐在對麵的清秀子笑道:“是我不對,忘了今日都是士,不該煙的。馮小姐千萬別介意。”

馮世真假裝看不懂他曖昧的笑,淡淡道:“沒關係的,伍。我是想著別的事走了神。”

伍雲馳端著葡萄酒杯,依舊帶笑注視著馮世真,“聽說馮小姐是金陵子大學數學係的高材生,可是認識陳秉國教授?”

馮世真微微皺眉,“我怎麽記得陳教授是理係的。當然,大一的基礎理課都是由他教的。但是他去年退休了,改聘去燕京大學執教了。你也認識他?”

這麽悉,不會假到哪裏去。伍雲馳對馮世真的態度便認真了幾分。

馮世真問:“伍如今在哪裏高就?”

“還在讀書。”伍雲馳雖然神態老,可容貌和容嘉上一樣,介於年和青年之間,仿佛初長的鬆柏,帶著稚,卻已有了迎風拔的姿態。

“雲馳哥哥是黃埔軍校的第一批學生,因為傷,才暫時休學半年,從南京回來養傷的。”容芳樺的語氣充滿了驕傲,目脈脈地著伍雲馳。

“保家衛國,男兒職責。”馮世真讚道,“軍人乃是國之棟梁,伍好生令人敬佩。”

伍雲馳含笑,“為男兒,自然要肩負與生俱來的責任。馮小姐也不容易,年紀輕輕就出來養家,一定吃了許多苦。”

馮世真不以為然,“自古子能幹者眾,時下新出門做工的也不,我這算不得什麽。倒是羨慕你們男兒,瀟灑自在,可以走到廣闊的天地中,大展拳腳,一展才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兩人東拉西扯地閑聊著,都絕口不提昨日舞廳的邂逅。伍雲馳有著一種紈絝子弟的慵懶和油,其實好打道。倒是容芳樺了冷落,有幾分生悶氣。

容嘉上坐在一旁,專心致誌地拆著一隻的大閘蟹,對周遭事不屑一顧。馮世真不地看了他幾眼,確定他肯定到了自己的視線。但是這英俊的青年依舊沒有毫反應。

這頓飯好不容易吃完,伍雲馳告辭,容嘉上跟著他一道出了門。馮世真從頭到尾都沒和容大爺說上五句話,卻是知道這個年不如想的那樣好對付。

本來覺得,容嘉上還不滿二十歲,甚至還算不得是個青年男人。一個年富家子,自被家庭拋棄,乖僻並不奇怪,可是他顯然並不如傳言中那麽蠢笨,甚至還有幾分難言的明。

大概天下所有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的孩子,都有著幾分環境造就的早吧。顯然他那臭名聲,多半都是黃氏的功勞。

午睡起來後,馮世真去書房裏尋了幾本英文的科學雜誌,回了自己的房間,消磨去了整個下午。晚飯就在自己的房間裏用了一碗麵,又專注地在草紙上解雜誌上的一道數學題。

陳媽看這樣,倒是對多了幾分敬佩,“馮先生做起學問來頭都不抬一下,當心傷了眼睛。明日給你換一盞亮一點的臺燈吧。”

“那可多謝你了。”馮世真笑著,站起來了個懶腰,“時候不早了,陳媽也去休息了吧。”

陳媽本有一肚子的問題想打探,卻架不住馮世真溫和而堅定地送客態度,隻得訕笑了離去了。#####

家庭教師九

容嘉上帶著一酒氣,黑進了屋。他將外套丟在扶手椅的靠背上,正要擰亮桌子上的臺燈,忽然過窗戶見西翼正對著他這邊的房間亮著燈。那個家庭教師的影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暗夜裏亮著燈的房間是如此醒目,仿佛一個發的寶石盒子,裏麵的一舉一都清晰可見。

馮世真半挽著頭發,穿著一條淺白的西式睡過薄薄的料,勾勒出郎線條青春窈窕的腰曲線,圓潤的領下若若現。

這個人在幹嗎?

以為住樓頂就沒人能看到了?

容大手要按鈴,想個娘姨去提醒一下對麵,正好可以借機辱一番。可手到鈴時,卻又停住了。

那個人似乎在跳舞。

虛抬著手,腳步跳躍,輕盈地旋轉。仿佛有一個無形的人正擁著,同翩翩起舞。

秋夜靜謐,天空中星河浩瀚,流穿過萬古千年,投在視網中。空中仿佛飄著一首無聲的舞曲,悠揚婉轉,勾著人的心蠢蠢。昏黃的燈下,白郎像是西方油畫裏的仕,妙曼清靈,充滿了原始自然的

挽著的長發忽而散開,披了一肩。馮世真停了下來,重新把頭發攏起,編了一條蓬鬆的辮子,搭在`前。沒再繼續跳舞,而是依在窗邊,著茫茫夜發呆。

容嘉上在黑暗中又坐了半晌,這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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